張氏含羞一笑,又換著其它簪子在頭上比劃。一邊欣賞賈赦帶回來的東西,一邊問賈赦,“世子爺,可給瑚兒帶禮物了?他就要到生日了呢。”


    “帶了。不會忘記他的。”


    賈赦對自己的長子,那也是愛若珍寶地疼。這孩子生日小,但三歲以後就跟在祖父身邊,自己在邊關五年,錯過了兒子太多了……


    賈赦和張氏把所有的東西都看的差不多了,有丫鬟進來說:“大爺、大奶奶,熱水備好了。”


    賈赦去洗浴,張氏點了兩個通房去伺候賈赦。然後自己看著丫鬟,把東西一樣樣都歸弄妥當。沒多一會兒,賈赦頂著**的頭發出來了。


    張氏從丫鬟手裏拿過布巾,要給丈夫絞著頭發。


    “懿貞,讓丫鬟來做,你歇會兒。”賈赦心疼著妻子呢。


    張氏笑笑,溫柔地一點兒地給賈赦絞幹頭發。


    “金陵的事情順利嗎?”


    “嗯。那些人安逸的日子過久了,忘記還有族規國法了。一聽說要把那些作奸犯科送去官府,也就認了分宗的事兒了。”


    賈赦和張氏聊了一些分別後的家事,午膳後就打發張氏休息,晚上還要過去榮禧堂吃晚飯。張氏順從地應了,賈赦過去找賈母去了。


    “母親。”


    賈赦又回到榮禧堂,令賈母有點吃驚。


    “可是有什麽是兒?”


    “母親,張氏懷了身子,讓她坐車往來榮禧堂可好?”賈赦壓抑這心裏的火氣,竭力說的柔和一些。


    “恩侯,讓張氏走路,是怕她窩在院子裏一動不動。”賈母看賈赦那憋不住的、興師問罪的態度就可憐原身,誰要是有這麽個一心惦念媳婦的兒子,都得火大。


    “恩侯,你可以去問問太醫、郎中、穩婆,就是那些積年有經驗的老婦人都知道,這懷了身子的女人要是坐著不動,到生的時候沒力氣,很可能會一屍兩命的。”


    賈赦被這一番話說愣了。


    “去吧,去吧,問好了再來和我說車的事兒。好像我就是個惡婆婆似的。你光想著她走路辛苦,你怎麽不想想我每天費心讓丫鬟、婆子上心看著她要走的路,別磕了絆了的呢。”


    哼,山喜鵲尾巴長,娶了媳婦忘了娘。


    第471章 紅樓賈母20


    賈赦被懟的很尷尬, 但他知道賈母沒說謊話。


    在他二十多年的認知裏, 母親一向是驕傲的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的性子。她從來不屑說假話、也不屑討好任何人,哪怕是祖母在世的時候, 母親也隻管按著常例做事。


    “母親, 兒子,兒子”賈赦有點結巴,他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


    “去吧, 去吧, 問清楚再來和我說話。不然又要在心裏嘀咕沒照顧好你媳婦了。你看看她那身子骨, 上個孩子為什麽難產, 啊?沒一屍兩命我對得起她了!你不懂, 她不懂,她的奶娘也不懂嗎?你去好好打聽一下, 武將世家舞槍弄棒的女眷, 有幾個生孩子沒勁兒的。你再問問穩婆,那些文官清流家裏的姑娘, 難產死了多少。”


    賈母有點兒煩這個情商不及格的憊懶貨了。那麽多被祖父母帶大的孩子, 也沒都像這貨一樣啊。光抱怨老二被母親偏愛,他怎麽不想著像老二學學說點討好的話?你說你去趟江南回來,到母親跟前請安的時候,不管你帶的什麽禮物、帶了多少, 你就是不叫小廝婆子抬,自己提進來,是不是顯得你記掛了老娘。交代一句小廝一會兒送進來, 就和媳婦眉目傳情去了,真怪不著原身越來越不待見你們兩口子。


    還有遇點兒事兒,就往歪地方想的臭毛病,總想著他老娘是不是又要磋磨他那寶貝媳婦了。


    混賬東西!


    賈赦在榮禧堂討了個沒趣,灰頭土臉地被賈母趕出來。他在初冬的冷風裏站了一會兒,深吸一口氣,冷風入肺,憋悶的感覺好了一點兒。他拔腿往府外去。


    他的那些長隨,也都跟著他才從金陵回來,都放假回家了。門房看他一個人往外走,趕緊上前問:“大爺是要去哪裏?要不要騎馬、坐車?”


    賈赦想想,“趕個普通點的馬車吧。”


    門房領班的看自家大爺有點神魂不守,幫忙叫了車以後,不敢放賈赦一人出府,就把門房值守裏的一個機靈鬼派去跟著。


    “好好跟著大爺,回來有你的賞。”


    車把式在馬車快出寧榮街了,回頭問道:“大爺,咱們往哪兒去?”


    “藥堂,大一點兒的藥堂。”賈赦悶悶地在車裏回了一句。


    把車把式和門房那機靈鬼都嚇了一跳,榮國府主子有什麽不舒服,從來都是請太醫的,自家大爺怎麽想自己去藥堂了?倆人互相看看,心裏存疑,但還是聽話往大藥堂去。


    第一家是回春堂。京中有名的老字號,年頭久,口碑好,坐堂的老郎中擔得起妙手仁心幾個字。人一看賈赦這般昂揚漢子,龍行虎步地進來,就知道這是不能得罪的人物,趕緊傳信叫掌櫃的出來,把人按貴客接到內堂去問診。


    賈赦也不矯情,開門見山就問:“老先生,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請老先生指點,有妊在身的婦人,可要每天走動?”


    回春堂的老東家一愣,撚著胡子的手頓住,這算什麽事兒,值得自己浸潤醫學五六十載的人來回答嗎?可看問話人的氣勢,他也不敢不好好回話。


    “自然,隻要無滑胎可能,必須每日走動。不然到生產的時候產婦無力,出現一屍兩命,就後悔莫及了。”


    “每天要走動多久?”


    “那要看孕婦的身體能承受的。一般早晚各半個時辰為好。身體不好就走少一點兒,身體好就再多走一點兒。這事兒你也可問穩婆,或是生育過的長輩,也都曉得的。”


    老東家還是有點兒不滿,這樣的事兒,問坐堂的郎中就可以了,該來問我嗎?


    賈赦起身恭恭敬敬地抱拳道謝,留下一個十兩重的銀錁子,換回來東家把他恭敬地送出去了。


    賈赦坐車跑了三家大藥堂,銀子花出去了之後,心裏的鬱悶也消了,可隱隱約約的不得勁兒和慚愧,占據了他的情緒。


    “回府。”賈赦上車冷冷吩咐一句,靠著車廂板閉目假寐。


    母親讓張氏走去榮禧堂、再走回去東院,加起來也有大半個時辰的了。母親這可全是為了張氏好啊!他恨恨地在自己大腿上砸了一拳,自己懷疑母親在搓揉張氏,簡直是混賬、不孝!


    馬車進了榮國府,賈赦把荷包裏的碎銀給了車夫和跟車的那門房小子,大踏步地往榮禧堂後麵走。


    丫鬟看自家大爺又來了,再覺得奇怪,也得趕緊地往裏報信。


    “母親,兒子錯怪您了。”


    賈赦也光棍得很,進屋就跪到賈母的跟前誠懇認錯。


    賈母一擺手,屋子裏伺候的丫鬟都下去了。她伸手拉賈赦起來,賈赦愧疚滿臉。


    “請母親原諒兒子。”


    “好,原諒你。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


    賈母無可無不可地說著,賈赦一身的涼氣,一看就是去外麵的藥堂問過了的。幸虧這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不然還不得氣出個好歹的。


    賈赦順著賈母拉扯他的力度站起來,“母親,您放心,兒子回去會督促張氏,每天走夠一個時辰的。”


    “慢慢來吧,她前段時間胎相不穩,還臥床養著呢。今兒晚上還是讓她坐車。一下子走動太多,怕她承受不起。”


    “是,兒子謝母親愛護。”


    “算啦,你不用謝我的,我再不喜張氏,也盼著她母子平安的。”


    賈赦又尷尬了,他覷著賈母心情尚好,就脫口問道:“母親可否告知兒子,為何不喜張氏?”


    “我告訴你為何,你能休妻嗎?”賈母瞟了賈赦一樣。


    “母親,瑚兒都這麽大了,張氏又沒犯七出的,那個,那個……”賈赦結巴起來,他覺得自己問了不該問的。


    “老大啊,你以後是要承繼這國公府的。你想想:在太傅沒有致仕的時候,你歡天喜地地娶張氏,榮國府要是和張家好得穿一條褲子了,一文一武的,你認為聖人會放心嗎?”


    賈赦無言以對。母親這樣的說法要是真的,那就是不是因為不喜自己而遷怒張氏了?


    “這是一,是你們男人在外麵該想的事兒。二呢,長子媳婦得拿得起事兒,不說得端莊大方地行事,起碼得身體好,不能風一吹就倒。咱們是武將世家,得把武藝傳承下去,你看瑚兒可有你小時候長的壯健?三呢,我不說你也知道,張家請聖人賜婚前,可有問過榮國府的意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張家都是讀書人,最是自詡按規矩行事的人家……”


    賈母陡然收口,後麵那些話可不是她想說的了。


    賈赦低頭,他發現母親說的都對。可是張氏已經娶回家了,可是他喜歡張氏喜歡小師妹啊。


    “行啦,你回去歇歇吧。這一路也夠累的了。”


    賈母不想再和賈赦多囉嗦了,她趕賈赦回去休息。母子隔閡不是一天形成的,說多了反而不好。這賈赦也不傻,但願他早日能悟透吧。


    賈赦賴著不肯走。


    “母親,我嶽父已經致仕了,張氏又有了這一個了,以後還請母親多多包涵、多多教導張氏。”


    “我自己兒子都沒教明白呢。我教媳婦什麽?教她打拳?她能站穩當嗎?”


    賈母沒好聲氣,直接拒絕賈赦。哼,你們夫妻倆怎麽想老太太的,當我看不出來嗎?


    賈母的話,讓賈赦覺得很沒臉。但他一想反正今兒已經夠丟臉的了,屋子裏也沒有別人,他索性不想要臉了,又跪下了。


    “母親,都是兒子的錯。母親往後再教導張氏的時候,兒子絕不插手。”


    屋子裏瞬間隻有母子倆的輕微呼吸聲。


    “你說真的?”賈母看賈赦信誓旦旦的模樣,就逼問了一句。


    “是。”賈赦答的很痛快。


    “那等張氏生完了這個,我讓她把腳放了呢?”賈母盯著賈赦的眼睛問。


    “這個……”


    賈赦心裏叫苦,親娘哎,您一挑一個準,真的專撿難辦的來啊。


    “你才還說絕不插手呢。哼!”


    賈母不屑,賈赦難堪起來。


    “那小腳有什麽好啊,走個路都要丫鬟扶著。這樣的媳婦,你讓我把這麽大的國公府交給她管,先不說這管家理事要不得要查驗庫房那些了。你得封了世子,她今年報產褥可以不進宮。明年呢?你認為她能從宮門到慈寧宮走個來回不?國公世子的誥命雖然夠高了,但還有那麽多的宗室親王、郡王的王妃、國公夫人在她前麵呢。我到慈寧宮都得看太後的心情,也不一定就有位子坐,她怎麽辦?老大,那可比東院到榮禧堂的路遠得多了。”


    賈赦聽了賈母這一番話,不得不痛苦地承認母親說的對。張氏這樣的小腳,逢年過節的時候,是沒法支撐她完成進宮覲見的。可是,別的文官家眷也有裹腳的啊!


    賈赦猶豫一會兒,還是立即拿了主意。


    “母親,這事兒吧,等張氏生了以後,兒子和她說。放腳也是為她好。母親,”


    賈赦跪在那裏仰臉看著賈母,咬咬牙繼續說:“還有哪裏是兒子做的不好的,兒子改。”


    “老大啊,既然你問啦我就告訴你吧。你別總覺得我偏心老二,你先看看你弟弟對我是怎麽孝順的。我說要抱孫子過來榮禧堂,你弟弟和王氏可有說不讓了?珠兒一落草就抱過來了,元春也是一落草就抱過來了。那是啥?那是孝順。你出生以後就給你祖母抱過去了,我有不給嗎?怎麽到你們夫妻這裏,祖母就不能抱孫子了呢?”


    突如其來的傷感,讓賈母說不下去了,原身的委屈情緒淹沒了她。


    賈赦的臉紅成一片。現在回看當初,是自己做的太不應該了。他麵紅耳赤,呐呐低語,“母親,兒子既往做錯了。母親看著兒子改正了。”


    “行了,你趕緊起來,地下涼著呢。”


    賈母拽賈赦起來,賈赦不敢硬拗,他站起來後說道:“母親,兒子回去收拾瑚哥兒的東西,把他送過來。”


    “老大,你是糊塗了不成?瑚哥兒現在跟著你父親呢。你也是這麽大的時候,開始跟著你祖父學文習武的,怎麽能把他再弄回到後宅來。”


    母親知道自己多大和祖父讀書習武的?


    母親有關注過自己的?


    既往是自己想差了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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