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裏的脂粉好,太後的衣裳料子也不限做多少套。你們是在南安郡王府的命,就得認南安郡王府的規矩,想要更好的,有本事就上天。沒本事就自己出銀子買,沒人替你們出銀子的。要我拿自己的嫁妝銀子,來打扮你們這些狐媚子,不如回去做白日夢。都散了,自己的賬單自己付清,要是日落了,你們還留外男在院子裏,就別怪我用王府的規矩懲罰了。”


    打發走大多數了,剩下的幾個就是王爺的心尖尖了。


    “來人,把這個六百兩買首飾的送回院子裏去,前天收到店家送來的首飾,退回去,不要了。”


    “王爺。”那寵姬嬌滴滴地往王爺床前撲,“王爺,這讓婢妾還怎麽出去見人啊。”


    倆嬤嬤上來扯了胳膊就往外拖,王妃還在後麵補了半句,“你還想出去見誰啊。”


    這半天王爺就一直在運氣,忍著王妃的夾槍帶棒。他知道從立了世子以後,王妃就不太把自己放在眼裏了。可兒子對自己從來是很孝順的,習文學武,領兵作戰,頗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趨勢。府裏的其它庶子也不是不好,也不是沒有人肯與世子一樣用功。但是文略武功,到底還是差了嫡子幾分。所以南安郡王才在嫡子戍邊十年回府後,上請立世子的折子。


    嫡子深得自己心意,是能把南安郡王府好好傳承下去的好苗子。他本身沒有什麽錯處,自己自然少了可以拿廢立世子,來要挾王妃的殺手鐧。如今他隻後悔自己既往沒多留些現銀在身上。


    有銀子男子漢,沒銀子漢子難,說的就是他此時的光景了。


    而那倆婆子把王爺的愛寵拖出去之後,王妃讓人把其餘的想跟王爺要銀子的人,都照樣打發出去了。粗鄙的蔑視、叱責話,衝進了王爺的耳朵裏。


    反了,反了,王妃這是要爬到自己頭頂上了。


    王爺伸著手指,抖抖地指著王妃,一個字沒說出來,往後就倒。


    太醫再次被挾進了王府,一番診治後,滿臉沉痛地告訴王妃和世子,“王爺這是中風了,能不能醒過來,是兩說的事兒。”


    世子麵色難堪地看著母妃,按他的想法,把庫銀還了,然後省吃儉用一點兒,二十年怎麽也都還清了。母妃這麽不給父王留臉麵,他不好出聲去說母妃的不是,但是在心裏卻還是有了點兒別樣的想法。


    ——母妃不該鬧得父王中風的。


    第490章 紅樓賈母39


    賈代善在兵部眼睛瞪著隨扈的侍衛名單發呆, 心裏想著欠銀的事情。他猶豫了又猶豫, 許久還是不能做出決定。正想著呢, 賈敬從東宮過來找他了。


    “善大叔, 您看南安郡王府還銀子這事兒?咱們怎麽辦?”賈敬是真記得他老爹的臨終遺囑的, 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就去問賈代善。


    賈代善閉目想了一會兒說:“還。全額還了。我記得寧府也是有把這份銀子留出來的。”


    賈敬點頭,銀子是現成的, 就等還的時機了。


    “好, 侄兒這就回去整理。”


    賈敬聽話地回府整理銀庫,趕在戶部的官員下衙前, 押著載滿銀兩的車隊到了戶部。


    於是官員們在回家前, 聽到的就是寧國府賈敬,全額還了戶部的欠銀。


    另一條消息則是南安郡王中風未醒, 能不能醒過來還是兩說了。


    聖人知道賈敬去兵部找過賈代善,也知道這是賈代善在向自己傳達他的心意。去年他就礙著賈代善的麵子,忍著沒收拾在東宮不安分的賈敬。如今賈代善肯指點他侄子,賈敬識做, 他就在隨扈的隊伍裏, 添加上了賈敬的名字。


    賈赦在東宮立即就知道這事兒了。


    “明允, 聖人又添了幾個人跟著去江南了。”


    賈赦把名單遞給太子,太子看過以後說:“南安郡王世子和賈敬都是因為還了欠銀。”


    “那另外的那幾個呢?”賈赦瞪著眼睛,等著太子解釋


    太子拿著空白的折子脊,慢悠悠地敲著書案道:“恩侯,我們不該去想聖人為什麽要這麽做、那麽做的,我們把聖人交代下來的事情, 都做好就是盡到了臣子的本份,就夠了。”


    賈赦對這樣的太子感覺有點陌生,但他也是個聰明的,他轉轉眼珠,換了一幅態度。


    “明允,你說的對,我全按你說的去做。”


    太子笑了,恩侯就是這樣的簡單率直的性子。


    賈赦也笑了,在適當的時候說應該說的話,父親的教導,他早琢磨了很久,看來剛才那話說對了。


    太子也是琢磨了大半年,才在嫡女出生後,完全擺出一幅聖人怎麽說、他就怎麽做的幼兒時期的態度來。沒用太久的日子,他就發現父皇對自己的態度轉變了不少。現在太子妃再度有妊,因為日子尚淺,除了太子妃貼身的幾個人避不開,也就告訴給了聖人知道,宮裏的其他人都瞞著呢。


    太子心裏期望這是個皇孫,但他沒想到聖人的反應比他還強烈。聖人高高興興地翻出他小時候用過的、幼兒款的文房四寶,對太子說:“等太孫三歲了,就可以用這些了。”


    那一瞬間,讓太子深深地體會到父皇對嫡孫的盼望和期許,他有些懊悔自己既往糊塗,怎麽就沒與太子妃早早把話說開了,然後早早生了嫡子呢!他更堅定了父皇要是能活百歲,就是等得自己的孫子登基為帝王,那也是能夠等得了的。


    同時他在心裏感謝榮國公夫人,要不是榮國公夫人讓賈赦傳話,自己怕是要與父皇期待的儲君作為,背道而馳了。


    好像前年的事情繼續發現下去,太子不敢往下想了……


    他原就與賈赦交好,賈赦可以說是他唯一的朋友。他決心以後一定要更好地待賈赦,以回報榮國公夫人的指點。


    甚至可以說榮國公夫人對自己有救命之恩,這麽想應該也沒有誇張。


    太子把手邊的折子一扔,對賈赦說:“恩侯,孤記得你上次說過,榮國公夫人泡得茶好喝,現在去喝一杯如何?我還可以順便看看我的小女婿。”


    “現在過去?萬一聖人有事情來找你怎辦?”


    “去去就回來,也不在你府裏待多久的。”太子說完,起身換衣服去了。


    賈赦招呼自己的長隨牽馬,沒一會兒,人都到齊了。賈赦看著混在隊列裏的太子,想想還是先拐去兵部,把賈代善的隨從們都喊了出來,一行人幾十匹馬,簇擁著賈赦和太子往榮國府去了。


    太子前腳出宮,聖人後腳就得了消息。他看回報的是賈赦把榮國公的護衛隨從都叫走了,就對賈代善說:“老賈啊,你現在是光杆了,今晚還是留在兵部。”


    賈代善咧嘴,“聖人,老臣已經在兵部住了幾日了。”


    聖人笑起來了,從那年自己遇刺殺之後,賈代善每每遇到自己要出行的事情,都是細致入微,不肯假他人之手的。要說這世上還有誰值得自己相信,除了賈代善,聖人也想不出第二個來了。


    “老賈,你做的這些事兒,也教教恩侯。朕看恩侯這幾年還是進步蠻大的。”


    “好。老臣聽聖人的,就怕恩侯的性子還得好好磨磨呢,那孩子小時候寵的過了。”


    賈代善搖頭,兒子小時候被父親母親看得嚴實,他想管管都插不進去。略大一點兒進宮做伴讀,他常常覺得兒子與太子的君臣界限不夠分明,說了又不聽,愁人。


    “嘁,朕看恩侯隻是活泛了一點兒罷了。他知道分寸的。你看這不是把你的隨從都叫走了。”


    聖人對賈赦的看法從來都很好,那就是一個從小被老祖父溺愛長大的嬌縱孩子。但是人本性好、聰明、很能吃苦、也聽得進道理,被嬌寵得和太子都不讓份的賈赦,最後沒長成紈絝子,隻能說榮國府祖祖輩輩累積的福運深厚。


    “老臣這就安排人去接太子了。”


    賈代善知道兒子帶著太子去榮國府沒什麽。但回宮的時候,就不能是自家那一堆隨從了。聖人對賈代善的安排很放心,點點頭讓賈代善去安排了。


    賈赦帶了太子呼嘯著進府,門房見自家大爺回來了,趕緊迎上來。


    “太太在府裏嗎?”


    門房被賈赦問的一愣,下意識地回到:“在,在。太太今兒沒出府。隻有大舅太太過來了大半天,才回去了。”


    太子拍了賈赦肩膀一下,倆人交換一下眼神,太子眼神裏的意思:看,張家不放心呢。


    賈赦的眼神就有些晦澀難明了,張家是隔天一趟啊。


    倆人並肩往正院去,太子以前來過榮國府好多次,這次還是賈赦從西北回來後的第一次。整個榮國府給他的感覺和既往差異太大。正院裏靜悄悄的,要不是廊下站著的丫鬟、婆子都束手而立,他得以為榮國公夫人不在屋子裏呢。


    “大爺。”最靠近門口的一個丫鬟開口說話,其餘人跟著一起福身行禮,這讓太子有一種到了父皇的養心殿跟前的感覺。


    “太太可在?”賈赦停步問道


    “在,太太在打坐呢。”


    太子一愣,榮國公夫人打坐,怎這麽奇怪呢?!


    這時候從屋裏傳來一個底氣充沛的溫和女聲,“恩侯進來。”


    太子的怪異更甚了。


    賈赦不以為然,母親在他和二弟抄賬本的時候,就常在裏間打坐的。


    “母親,兒子帶太子來討杯茶水喝。”賈赦領了太子進門,先說明了來意。


    賈母見太子進來就站起來行禮,太子趕緊伸手攔住,“夫人,是孤冒昧了。”


    賈母微微頜首一笑,太子看上去氣度溫和文雅,從容謙恭,確是光風霽月的儲君氣勢。而太子見了賈母之後,覺得眼前的人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他說不上來是哪裏的熟悉,就隻好把這樣的感覺,先悄悄壓去心底了。


    賈母叫了人擺茶具,自己洗了手,笑著問太子,“我這裏隻有老君眉,太子可能喝入口?”


    太子略略一笑道:“好多年不曾到榮國府拜訪,夫人還是喜歡老君眉。”


    賈母一邊燒水,一邊笑著說:“我也喜歡嚐試其它岩茶的,各種的水仙、肉桂,終究還是難得極品。老君眉隻能是算上不錯。”


    賈母說著叫琥珀過來,“去老爺的書房,把老爺的大紅袍拿來。”


    太子趕緊伸手阻攔,“夫人不必動用國公爺的珍藏了,換種茶品品也不錯。”


    他知道榮國公的茶葉是從父皇那裏順走的,自己東宮也有。


    太子看著賈母分茶,十指輕柔、動作簡潔利落,蘊含著說不出的美感……及至茶湯打著漩衝進了茶杯,他尚且沒能從賈母這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中回過神來。


    賈赦輕咳一聲,太子醒過神,略略歉然笑道:“夫人衝茶的動作,讓孤看得入迷了。”


    太子兩指捏起茶杯,幽幽茶香盈滿鼻端,茶水順滑、回甘清冽,“好茶。”


    “太子喜歡,就包點兒回去喝。”賈母笑著端起自己的那杯。


    賈赦喝完,放下茶杯笑著道:“母親,是您衝的茶好喝。兒子上回從你這裏包走的茶葉,衝不出來您這兒的味道。”


    賈母微微一笑,“喜歡就過來喝。”


    傻兒子,這世間就沒人能衝出我這兒茶水的味道。我這裏茶好喝,是因為水。


    賈赦和太子喝了茶,太子向賈母道謝,倆人走去賈赦的院子去看璉二。


    出了賈母的院子,太子對賈赦說:“恩侯,你母親好像變了。”


    賈赦點頭,“是啊,我出去了五年,回來就感覺京裏的人都變了。何況你七年沒到我府上來了。”


    太子覺得賈赦說的和自己想的差距太大,他擱下這個話題。他不好直接說榮國公夫人看起來比七年前更年輕了,而且單從氣度看,他莫名覺得榮國公夫人與太皇太後有點接近。那熟悉的氣度,讓他覺得有點兒像什麽呢,像看到銅鏡裏的自己。


    倆人都是身高腿長的,很快就走到了賈赦的東院。太子這輩子就在三個地方住過,乾清宮、東宮,再就是這裏了。


    奶娘把小心地把璉二少爺抱過來,賈赦伸手接過熟稔地抱著給太子看。


    “好個精致的小人兒。不愧是我女婿啊。”太子脫口稱讚。


    邊上的奶娘知道自己奶的小公子已經被東宮選去了,見太子這麽說,忍不住就悄悄往太子臉上掃了幾眼。


    賈赦輕咳一聲,嚇得奶娘就要跪下請罪。


    “算啦,恩侯,孤是少來這裏了,她才這樣的。”


    倆人正說著話呢,門房那邊打發來送信的小廝了。


    “大爺,咱們府外來了許多禦林軍。”


    太子知道自己在榮國府盤桓的夠久了,對奶娘說了一句“好好照顧小公子。”就與賈赦聯袂出府回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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