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把賈政逼起來以後, 兄弟倆聯手把所有家事都管了起來。無論是外麵的莊子、鋪子,還是不能回避的人情往來,府內的吃喝拉撒睡, 都得兄弟倆盡快地一起去處理好。


    賈政人雖然虛弱的打晃, 但是多少能夠幫賈赦看看府裏的事情、看看外麵鋪子送上來的帳本, 做帳、查賬。


    可這樣的幫忙,賈赦出於原就不看好賈政的能力, 少不得過幾天就返回頭來抽查。真的沒出他所料,幾天的功夫, 賈政就弄亂了不少事情。氣得賈赦暴躁得很,恨不能把他打回床上去躺著了。


    “老二,你這些事情做的都不對。”賈赦指著賈政理的賬目, 劈裏啪啦一通,一點兒都不給賈政留情麵。


    賈政從江南一路躺回來, 在船上就得到賈赦這個做大哥的不少照顧。在父親的喪事上,賈赦有頗有擔當地承擔了大部分的事情。他現在對賈赦的尊敬,要是說原來是有一二分虛的,如今起碼加了五分實的。


    賈政對賈赦這樣不留情麵的指責, 鬧了個大紅臉,但他還是立即回話:“大哥,你說我哪裏做的不對了,您說,我改。”


    賈政恭敬的態度,讓賈赦立即啞了火。


    賈赦就隻好耐心地、把自己從母親那裏才學會不久的、關於鋪子裏的事情,點點滴滴地、細細地講給賈政。賈政這人,說他腦袋轉得慢,認死理,不是聰明人。但他還有一好處,就是當他把某些東西學懂了、奉為金科玉律的時候,他做起事情來,基本不怎麽打折扣的。


    賈赦給他講了半天,把自己累得夠嗆,好容易講完了,他甩手就走。等到晚膳的時候,他再來查看,發現賈政按自己的要求,在認真修改前麵做錯的地方。


    ——原來老二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榮國府閉門守孝,賈母日日擺出走幾步都勉強的姿態,隻在內室打坐,或是在廳裏的長榻上歪著,攏了幾個孩子,看他們在廳裏玩耍。幸好賈瑚和賈珠大一些,能降住精力充沛的賈璉,元春哄著瑛兒,有瑛兒的奶娘在一邊看著,算是不用賈赦管孩子了。


    但就是如此,賈赦仍然覺得自己忙的喘氣都難,府裏的雜事太多了。


    秋涼以後,他請了常來榮國府走動的王太醫,給家裏的老老少少所有人,都仔細地診查一遍。


    王太醫給賈母診脈後,隻說是年齡到了,累著了,好好歇著慢慢養著就好。留了一張太平方子。給賈赦開了一張降心火的藥方。輪到賈政了,他卻斟酌了好一會兒,留了一張方子,說賈政傷了根基,要慢慢調養,半個月後看情況再開新方子。


    至於在賈母房裏的幾個孩子,王太醫隻讓孩子好好吃飯,都不必吃藥了。


    到張氏那裏,看張氏將養了快一年的身子,才略略見好些。一場喪事辦下來,她又躺回去了。王太醫診脈後,給開了一些補血補氣的滋養藥方,也隻說人累著了,要好好養著。


    出了張氏的院子,王太醫對賈赦說:“世子夫人去年是撿了一條命回來,可惜這場喪事掏幹了她的底子了。她以後隻能好好將養,不能再讓她費心力,不然與壽數有礙。”


    看完了張氏,又去西院看王氏。對王氏,王太醫給出的診斷就平和了許多,說王氏一是累著了,這也是辦過喪事的人家常見的情況。隻是心氣鬱結的事兒,王太醫勸慰她放寬心思,當可很快恢複。最後留了一個疏肝理氣的太平方子,道是吃不吃都可以。賈赦重重酬謝了王太醫,命管家好生送王太醫出府。


    賈赦回去榮禧堂的正堂,看賈母捏著幾張方子,反過來調過去地看,上前勸道:“母親,老二還年輕,這幾年在府裏,有王太醫看著,慢慢給他調養,應該能補得回來。”


    賈母緩緩點頭,“你媳婦那裏如何?”


    賈赦抑製不住突然湧上來的心酸,低聲向賈母說道:“王太醫說她以後不能費心力,不然會與壽數有礙。可是兒子看她,就不是能夠寬心養身的性子。”


    賈母長出一口氣,歎息道:“你們是結發夫妻,她也為你生過二子二女。就看在瑚兒、璉兒和瑛兒的份上,咱們府不差銀子、也不是買不到好藥材,讓她好好養著。等瑚兒媳婦進門了,讓瑚兒媳婦操勞了。就是這二三年,得你和老二先管家了。”


    “是。”賈赦心裏為難的是出孝以後,自己兄弟倆都要去衙門辦差的時候,府裏要誰來管家。是不是要讓王氏出麵管家。唉,到時候再說。


    “老大啊,還有一事兒,就是府裏這幾個孩子尚小。等過幾日出了熱孝,就別再讓他們跟著茹素了。他們都是長身體的時候,就是你父親知道了,也舍不得他們這時候虧了身子的。”


    賈赦的點頭應了,賈政自然也不會反對。


    “老二,要不你也和孩子們一起吃?”賈母真沒想到賈政還有那毅力,一天不歇地騎馬跑到江南。賈政太讓她刮目相看了。


    “老二,你父親在天有靈,定也不願意你垮了身子的。”


    賈赦也勸說賈政不要再茹素了,心意到了就好。


    奈何賈政認死理,說什麽也隻是不肯,賈母和賈赦也隻好隨他去了。倒是賈赦費心尋了一個做素菜出名的大廚,花了大價錢,把人請進了榮國府。


    隨著飲食改善,三個大點的孩子很快就恢複了精神。隨後,賈赦和賈政開始教導他們學文習武。


    孩子們恢複了活力,榮國府看著有點兒火氣了。隻是賈赦看賈政仍舊打飄的腳步,忍不住說道:“老二,你還是每天蹲幾次馬步。慢慢把身子骨練的結實點。”


    賈政現在對賈赦的要求,基本是言聽計從,他立即點頭答應了。他自己心裏也明白,要是沒有這幾年陪著侄子、兒子蹲馬步,他可能不等到江南就得病倒了。


    賈赦看賈政應允的痛快,練武的時候就把他也捎帶上。好在他還知道在小輩麵前,得給兄弟留麵子,賈政也就跟著他,和子侄一起,一招一式地學起賈家的槍法。


    元春也要跟著賈瑚、賈珠一起練習,在元春叫苦抱屈、不想練習的時候,賈政就壯著膽子,找沾火就著的賈赦,給女兒說情。


    “大哥,元春是姑娘,不用這麽練習了?”


    賈赦立即擰起眉毛,“姑娘如何啦?!你看看母親,要不是有一身好武藝撐著,能比你嫂子、你媳婦還強嗎?她們倆要是身子骨好,是不是自己也能少遭罪?”


    說的賈政啞口無言,隻能看著女兒哭得眼淚鼻涕的,跟著賈瑚賈珠後麵站樁、蹲馬步,不僅愛莫能助,還要勸女兒。


    “元春啊,聽你大伯的話,好好練。你看父親就是小時候練少了,現在不如你大伯身子好。你祖母小時候練的多,年紀大了,也比你母親身體好。”


    元春也五六歲了,漸漸開始懂事了,大伯和父親說的道理她也能聽懂,哭了沒用以後,隻好繼續跟著哥哥們練。


    唯一輕鬆的就是賈璉。滿府裏瘋跑瘋玩,把他的奶娘和跟著伺候的丫鬟,累得不可開交。賈赦因他年紀太小,怕練早了傷了身子骨,給他加了幾個才留頭的小廝陪他玩鬧。隻要他身邊不斷人,也就隨他高興了。


    至於自己的小女兒,剛剛會走路,就在榮禧堂陪母親。


    這一年對二房的王氏來說,是屋漏偏遭連陰雨。公公的驟然去世,父親受打擊病倒,母親心焦父親,也跟著病倒了。然後在冬月的時候,母親溘然長逝了。正辦著母親的喪事呢,父親又去世了。王氏好容易養的恢複了往日七八分的身體,再也扛不住,一下子又倒回了床上。


    王氏與張氏這倆做媳婦的,雙雙躺在床上,在東西院遙遙相對了。


    這一年的冬天,不僅是王氏的父母親去世。過了臘八以後,張府送來消息,說是張老夫人因風寒過世了。張瓚趕緊上了回鄉守孝的折子,張家大嫂不僅要趕著整理家事,預備返鄉,還匆匆專程來榮國府向賈母告別。


    “親家太太,我婆母日前過世了,我們後日就要返鄉,以後懿貞這裏,就得靠你費心了。”


    張家大嫂現在太明白自己的小姑子了。而且羅嬤嬤已經把太醫看診的結果,轉告給她了。誰家的長房媳婦不能管家理事,日日還要好醫好藥地將養著,都是讓娘家發愁的事情。幸好她生的倆兒子都站住了。


    “你們放心回鄉。老大家的在榮國府這裏,是不會虧待她的。就是你一會兒與她說的時候,緩和著一點兒。”


    “謝謝親家太太。”


    張家大嫂從心裏往外佩服榮國公夫人,單看她絲毫也未把自己小姑子的素日不孝行徑放在心上,照舊把璉兒、瑛兒教養的好好的,連瑚兒也是自己喜歡親近祖母的,就知道榮國府夫人的心地是良善的。


    第512章 紅樓賈母61


    紅樓賈母61


    張氏的反應沒出賈母的所料, 她在張家大嫂報過凶信後, 就一聲不吭地背過去了。張家大嫂無奈,看著羅嬤嬤掐人中把小姑子掐醒了, 拉著哭啼不停的張氏勸說她。


    “妹妹, 母親已經快七十歲了, 古來稀的年齡。要是母親知道你為她的過世, 再哭壞了身子,怎麽能安心呢。”


    好說歹說勸阻不住張氏,張家大嫂府裏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也隻好把小姑子委托給羅嬤嬤勸慰了。


    賈赦回房看到的就是幾乎哭暈過去的妻子, 他既心疼又無奈。


    “懿貞, 你這樣傷心,才見好一點兒的身子又要熬壞了。”


    回答他的隻有張氏抽抽噎噎的哭啼。


    等賈赦送走張瓚一家回府, 門房見他回來趕緊上去稟報。


    “大爺,二爺請了太醫去看大奶奶。”


    賈赦趕緊跑回自己的東院, 正見王太醫看過了無生氣的張氏,對賈母交代病情:“侯夫人傷心欲絕,非下官醫藥能奏效的。非得有能激起她想活的人或事兒, 才能救得了她的性命。”


    賈母對上張氏這樣慫性的人,也沒有更好的法子。賈瑚卻對王太醫跪下, 哀哀懇求。


    “請王太醫救我母親一命。”


    王太醫長歎一聲,伸手拉賈瑚起來。“不是我不想救你母親的性命,而是你母親傷心的自己不想活。”


    麵對這樣失去求活意念的病人,再好的藥物都沒有用。


    賈母看看賈瑚那傷心小模樣, 再想想無憂無慮隻知道瞎跑傻玩的賈璉,還有剛能走利索的瑛兒。她上前對閉著眼躺著的張氏說:“老大家的,做父母的比兒女早死,是正常的。但做兒女的比父母早死,你想過你父親的心情嗎?要是你父親得知你的死信,你想想他還會活嗎?”


    張氏的眼皮略動動。


    “羅家的,給你們奶奶灌藥。老大家的,我可告訴你,你要是不為三孩子著想,不想想三個孩子沒了親娘會怎麽樣,明年這時候我就給老大娶新人進門,讓你生的三個孩子管別人叫母親。哪天我撒手了,你就等著你女兒被後娘搓揉。”


    “祖母。”


    賈瑚不安地拉拉賈母的衣袖,他心裏明白祖母是為了激起母親的求生**。但是祖母說的要給父親娶新人,搓揉妹妹,還是嚇到了他。


    “瑚兒,走,咱們回去。你母親要是舍不得你們兄妹三人,她自會好好吃藥好好活著的。要是她舍得你們,你們往後就當沒她這個親娘。祖母另給你父親選個合適的名門閨秀,給你們當母親。”


    賈母扶著賈瑚一轉身,就看到立在房門口的賈赦。


    “老大啊,好好勸勸你媳婦,沒見誰死了親娘就不想活的了。你們還有三個孩子呢。,瑛兒才多大點兒啊。”


    賈赦心情複雜地看著母親,把兒子當成支撐,慢慢走出了院子。原來在母親的心裏,更多想的是三個孩子沒了親娘會怎麽樣。難道妻子隻顧自己失去了母親傷心嗎?


    可再多一句話,賈赦都不想去說了。該說的、該勸的,他這兩天都說了無數次了。


    張氏要是舍得孩子、舍得自己,就隨她。


    賈母帶著賈瑚回正院,一路吩咐賈瑚,“瑚兒啊,一會兒你帶著你弟弟妹妹,去看看你母親。或許他倆鬧鬧,你母親就轉了念頭呢”


    “好。我聽祖母的。”


    賈瑚信賴祖母。這幾年祖母說什麽,他聽什麽。從祖父去世以後,他就再未去大舅舅家,聽大舅舅輔導功課,而是在家裏跟著父親、二叔學習。很多時候他覺得祖母的講解,比父親講解的好,與大舅舅比也相差無幾。他曾經問過祖母,“祖母,您為什麽會的這麽多啊?”


    “活的久啦。要是你也活到這麽久,你會知道的比祖母多呢。”


    回到正院,琥珀上前說:“太太,姑奶奶打發人來送信,說是親家太太不好了。太醫說是就這一半天的功夫了。”


    賈母愣住了,今年這是怎麽了,怎麽自家、姻親都相繼地……


    “太太,太太?”


    琥珀見賈母失神地呆坐著,輕聲喚了幾聲,方喚回賈母的神誌


    “唉,”林家那裏得派人去看看了。老大走不開,老二才剛剛見好一點兒……


    “祖母,祖母。”


    賈璉興奮地從外麵跑進來。大冬天的,他居然能跑到頭頂冒汗。


    “趙家的,趕緊去給璉兒換衣裳。”


    賈母放下林家的事情,吩咐人去把青油車烘熱了,再給賈瑚三兄妹穿戴的嚴實一點兒,送他們去東院。


    趙嬤嬤拉著才換好衣服出來的賈璉,聽見賈母要打發他們去東院,疑惑地問:“太太,大奶奶在修養呢?,璉兒過去會不會鬧了大奶奶”


    “讓他盡管鬧他母親去。趙家的,你別約束璉兒,我就盼著老大家的,看在孩子份上能改了主意的。鴛鴦,你替我看好姑娘。”


    一眾人答應著出去了。


    等奶娘、丫鬟們簇擁仨孩子走了,正院裏瞬間寂靜下來。賈母歪在熱乎乎的大炕上,琥珀悄悄給賈母膝上搭了一塊小褥子。闔著眼養神的賈母,半睜著眼看看是琥珀,就又閉上眼睛。屋子裏的丫鬟們,在琥珀的示意下,都踮著腳悄悄地離開房間,不敢發出一點兒的聲音。


    唉,今年到底是怎麽了呢!


    賈代善春天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一場瘧疾就會要了他的性命呢?王家夫妻先後離世,王子騰要回鄉守孝。張老夫人離世,張瓚和張鈺都要回鄉守孝。現在又到了林家,難道等賈赦出孝了,在朝堂上是與原著一樣的孤立無援?


    應該不會。賈敬是鴻臚寺少卿,賈政中了秀才,賈赦得了侯爵,小一輩的賈瑚,定有南安郡王府的親事,這親事又牽連了鎮國公府呢。賈璉的親事,唉,太子能守住心,不慌不亂,賈家還有依靠。


    但不管怎麽說,都比原著隻有王子騰、林海能拿出去的局麵,好太多了。


    突然自鳴鍾噹噹地敲響了十二下,驚醒了賈母,原來是午時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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