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搖搖頭, “敏兒, 若不是有嶽父這麽多年的照應,林府未必有輕鬆的日子過。有沾光享福的時候, 就不能抱怨有牽連拖累之事。”


    “但是隴西……這些人也太可恨了。要不,我們找大哥說說?”


    “不要。他們想的就是逼大哥去找他們求情呢。”


    賈敏心裏明白, 大哥不會背棄太子轉投其他皇子的。


    她咬咬牙,“如海,我們明天整理東西, 後天就走。來不及帶的,讓仆婦隨後再回來取。”


    林海握著賈敏的手說:“敏兒, 隴西尚未安定,你帶著孩子們留在京師。”


    賈敏怎舍得丈夫獨自吃苦,堅決要隨林海同去。


    林海歎氣,“敏兒, 留你在京是更辛苦呢,咱們的三個兒子,都交給你了。隴西那邊的條件太差,不適合帶孩子們去的。”


    賈敏沉默一會兒,隻得接受丈夫這樣的安排。


    “如海,我們明天回趟我娘家。”


    “好。正好可以把府裏的事情托付給大舅兄。”


    林家再無旁人,除了榮國府無人可依靠。自己外放,隻能把妻子和孩子托付給外家了。


    賈赦聽說林海要外放,皺著眉頭問:“如海,你外放的事情,怎麽事先一點兒的風聲都沒有?還是去隴西?”


    林海對上大舅兄關切的目光,盡力平和地說:“吏部給事中張慶年前來找我,說是五皇子要招來我,直接說是看我了你。我看他們看好的是嶽父的舊部。我沒有應他。這不,才過完年,你外放了。”


    賈赦怒不可遏,大手一拍案幾,茶盞輕跳。


    “張慶這個卑鄙小人。我去找太子說去。”


    林海攔住賈赦。


    “舅兄,我這些年一直在京,外放幾年也是好事。就是隴西條件艱苦,孩子們尚小,不好帶他們同去。我想把敏兒和孩子們都留在京師,就托付給大舅兄照料了。”


    “你確定自己要外放?”賈赦很懷疑。


    “舅兄,我也不是那麽想外放的。但是太子現在處境艱難,安頓好敏兒和孩子,也不必讓太子再為難的。”


    太子的處境是很艱難。聖人明知他那幾個兒子與太子打擂台,偏偏還要太子友愛兄弟。他也不怕有朝一日,太子繼位就把那三個皇子都處理了。


    “那就讓敏兒帶孩子搬過來住。西院空置著呢。敏兒明天就過來住,外甥們可以和瑚兒他們一起讀書。府裏東西盡夠的,要是有缺什麽的,敏兒打發人再回去取也便利。”


    賈赦的建議,比林海預想的照料更便宜。他站起來對著賈赦就是一揖到地,“多謝舅兄費心了。”


    賈赦趕緊起來回禮,“如海,你如此就是見外了。妹妹搬過來,也恰好與母親做伴,幫母親管家。”


    林海一笑,舅兄說的也坦率了。


    “舅兄,你真的不再續娶了?”林海關切地問。


    “不啦,我已經有二子一女了。無論娶個什麽樣的進門,以後都免不了讓瑚兒為難。等南安郡王府出孝,瑚兒也就可以成親了。”


    林海點頭,“南安郡王府出孝,算起來也沒有多久的時間了。”


    “他們府今年年底出孝。快一點也要明年二月才能的。”


    還有一年多點的時間,很快了。


    “歲月不饒人啊,轉眼都到了瑚兒娶親的了。”林海感慨萬千。


    “有苗不愁長,我大外甥娶媳婦也很快就到了的。”


    林海一笑,自家兒子還早呢,起碼得再等十年呢。


    林家的三個小子加入,榮國府立即就熱鬧起來。賈母索性將家事托給賈敏,自己躲清閑。


    “母親,女兒幫您做這些也沒什麽的,但女兒總歸是外嫁女,怎麽好堂皇地管家理事。”


    賈敏看母親把對牌、帳本一起丟給自己,忍不住嗔道。


    “你是幫你哥哥幹活呢,可不是幫我。要不是他慣的張氏不知好歹,張氏何至於長不大、想不開。我一把老骨頭了,你就多勞動幾分。”


    “母親,那您去年又何必把二哥分出去?讓二嫂先管幾年不是很好?”


    賈母坐起來,“敏兒,我和你說,你離她遠點,有多遠離多遠。王氏心太大了,她要是隻接了府裏的針線房、還有我這院子裏的小廚房,不插手其它事情,我都不會讓他們分府出去的。”


    賈敏伸手拽了一個大迎枕頭,塞到賈母的背後,又給賈母腿上蓋的小被子,往身下掖掖。


    “母親,我自出嫁,那幾年雖同在京城,還真就再未與二嫂碰過幾麵的。就是這次返京,也是與她陰差陽錯,總是錯開了呢。倒不知道她變成什麽樣子了。”


    “哼,我費盡心思不然你與她碰麵的。你怎麽會與她遇到一起!”賈母點著賈敏的額頭,“你那裏知道我煞費苦心呢。”


    “母親,這又是為何?”賈敏不解。


    “王氏那人啊,唉,一言難盡。”賈母長歎。“你與張氏關係和睦,談詩作詞的,她被你二人排斥在外,你認為她會歡喜你?”


    賈敏知道自己與二嫂關係不怎麽樣,但也用不著母親費心隔開?!


    “王氏的妹妹嫁了金陵薛家。薛家的紫薇舍人是跟在太/祖身邊的,一些宮廷秘藥,如今個世家或許會有一些,但也不如薛家齊全。”


    賈敏吃驚地瞪大眼睛。


    “她那人嫁入榮國府,原本是與你大哥議親,最後嫁給你二哥,本就是心存委屈了,你偏又與她不對路。我是怕你什麽時候著了她的道都不知道,才費心隔開你們的。”


    賈敏沉默了好一會兒,呐呐道:“母親,她不會,不會?”


    “你呀你,盡把人往好處想。你就想想要是誰給你沒臉了,你心裏真的就會不當一回事兒?當然啦,我這就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到底這幾年她是在我眼皮底下呢。”


    “那珠兒和元春?”賈敏擔憂哦。


    “兩孩子現在看著是好的,至於以後大了……珠兒過幾年考了秀才,就去國子監讀書。瑚兒有爵位,璉兒定了太子的女兒。那監生的名額,你大哥說就給珠兒了。等元春十三歲了,我就帶她出去走走,給她選個合適的婆家。雖然你倆哥哥分家了,但他倆關係好,元春在我身邊養大,也能尋個不錯的婆家。”


    “母親和大哥為孩子們打算的真周全啊。”賈敏讚歎。


    “唉,也就盼著你們仨都好好的,瑚兒這幾個孩子也好好長大,都能有個不錯好日子唄。”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操心了兒女,還得操心孫子輩。


    賈政從拒絕了王子騰以後,他一個小小的員外郎,去下麵查看京營的倉儲時候,也常被設置障礙、被故意刁難,做起事來就不如既往那麽順當了。


    這些事情就是賈政不說,也自然會報到賈赦那裏的。這還了得,這可是老虎頭上打蒼蠅了。那賈赦是誰啊,就是沒了榮國公賈代善撐腰,他不能去吏部教訓給事中張慶,不能去禦史台砸場子,要說他一個兵部侍郎護不住自己的親弟弟,那他也就不用做這個侍郎了。


    賈赦在兵部大抖威風,狠狠收拾了幾個表麵不開眼為難賈政、實際是要震懾他的。事情傳到聖人耳朵裏,聖人與繕國公笑語。


    “恩侯啊,這幾十年都是這脾氣。小時候那是與太子都不讓份的,你們兵部還有人敢招惹他?!”


    哪裏是兵部的人招惹賈赦,是三皇子、五皇子通過賈政逼迫賈赦呢。


    繕國公看聖人維護賈赦,隻好把事情輕輕放過了。不然就以賈赦的蠻橫行徑,早準備好的禦史彈劾,就是不能把賈赦的侍郎抹掉,也能讓賈赦在兵部灰頭土臉的、再沒有得瑟的底氣。


    太子給賈赦泡茶,苦笑道:“恩侯,孤如今隻能靠你抖威風了。”


    “嘁。”賈赦毫不在意,“明允,那些人咱倆總得有人唱黑臉的。慣的那幫小人,竟然敢欺負我家的老二。”


    “嗬嗬,老二就隻能你欺負,孤明白了。”太子插科打諢,調侃賈赦。


    “那是。”賈赦大言不慚。他想想又說:“我也沒欺負他啦。明允,你說我要不護著老二點兒,過不了多久,別人就得騎到我脖頸上了。”


    太子點頭,就是這回事兒啊。


    賈政回府與王氏忿忿不平地叫喊。


    “王氏,你二哥太過份了。我去核查京營的倉儲,他管的營下,居然有與我做對的。要不是你二哥縱容,怎麽有人敢這樣?哼!”


    賈政與王氏嚷嚷一通,出了心口的悶氣,憤憤去書房睡了。


    第521章 紅樓賈母70


    讓世人來評說賈母的願望挺簡單的, 和全天下做父母的一樣, 盼著孩子都好好的,幾個孫子孫女也好好長大, 都能有個不錯好日子唄。


    可是越簡單越質樸的願望, 就越是難達到的。


    賈政一氣之下去了書房睡覺, 真就免不得爬床丫鬟登場這一環節。王氏從嫁到榮國府, 乃至分家出來過,與賈政也是相敬如賓恩恩愛愛地過日子的。何嚐有被這樣沒臉過!


    賈政第二日訕訕地到正房用膳,今兒休沐, 得和妻子去榮國府給母親請安, 然後把兒女接回來的。不然他才不想回正房呢。王子騰借了榮國府多少光, 如今攛掇外人給自己設障礙,良心給狗吃了?


    不過妻子是他一直喜歡的人。給了妻子臉色看、遷怒與妻子後, 書房又幹出了丫鬟爬床的事情,他覺得非常不好意思。回去正房, 是想著和妻子商量一下磨了臉,收了做通房算啦。大不了自己以後不沾,過幾年打發出去算了。


    他想的挺好的, 可王氏得知有丫鬟爬床了,氣的簡直要過去書房把人采出來, 立即發賣了。周瑞家的勸阻。


    “太太,何必急在這一刻。老爺昨晚就是生二舅老爺氣,才過去的書房。等過幾日,老爺和二舅老爺消了氣, 那丫鬟也不新鮮了,隨便太太怎麽處置她,老爺還會與你置氣不成?”


    “周瑞家的,你說,這院子裏也有三四個通房呢,個個我都挑了水靈靈的去伺候。他,他,居然這樣給我沒臉……”


    王氏昨夜慪的大半夜沒睡著,自己娘家就指望著二哥有出息了,好提升門楣的。不然當初也不會在榮國府做了那樣悔婚的事情後,還把自己嫁過來,又把妹妹嫁去金陵薛家。


    春節前的時候,丈夫拒絕了二哥。轉過年,二哥就下手報複丈夫。王氏都想罵幾句粗口了,你倆個傻到家的,怎麽要為外人的事情,難為自己的親戚啊!


    她有心回娘家和二哥說說,但她知道二哥除了疼愛她和妹妹,不讓自己姐妹倆在吃穿上屈著,外麵的這些事情,他是不會聽自己的意見。


    賈政夫妻倆不痛快,彼此都板著臉。慪的賈政也抹不開臉說收房的事情。臨出門前,王氏開口吩咐,“周瑞家的,你去給昨晚爬床的那丫頭灌藥,老太太說了不要庶出的。”


    賈政的臉色很不好看,安排通房是妻子的內宅權利,自己出了丫鬟爬床的事情,妻子就這麽在大喇喇地說出來,簡直是劈麵煽了一巴掌。


    他心裏帶起火氣,就少了往日的溫和體貼。夫妻倆的這模樣進到榮慶堂也沒有絲毫改觀。


    等二房的一家子走了,賈敏秀眉輕顰,“母親,二哥和二嫂好像不對勁啊。”


    賈母一指頭點到賈敏的額頭,“做小姑的,可不好說這些話。我當沒聽見。”


    賈赦橫了賈敏一眼,笑著裝沒聽見賈敏說的話。弄得賈敏滿臉通紅,甚是不好意思。


    “母親,大哥,我也沒說什麽啊。你們不都看出來了嗎?”


    賈母拉住有點兒惱羞成怒的賈敏,“敏兒,你嫁到林家,那林海是獨子,你婆婆又把你當女兒養著。可你要知道那句‘小姑子多口舌多’,還有‘不聾不啞不做翁姑’。你二哥和二嫂都分出去過了,過好過歹的,他們都上三十歲了。咱們不摻和,啊!”


    賈敏呶呶嘴,羞得滿臉通紅,“母親,我沒說什麽。”


    賈赦笑著說:“母親,妹妹是沒有說什麽的。”


    單看賈赦勸說母親的話都對,可配上他揶揄的表情就讓人難忍了。


    “母親,你看呐,大哥欺負人。”賈敏拽著賈母的袖子告狀。


    賈赦站起來,把手裏的帳本一合,笑著湊趣,“母親,你看妹妹都幾十歲了,還撒嬌告狀。”


    賈母笑笑,“你們兄妹倆啊,彩衣娛親呢。玻璃啊,讓小廚房中午加多倆個菜。”


    隔天,賈赦就把賈政叫到自己的公房。


    “老二,你和王氏鬧了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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