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榮點頭。


    “是啊。梁山上的好漢都不願意與他沾邊,也就是與他一個山寨出來的燕順、鄭天壽,如今看在既往交情上,還照顧這閹人一點兒。才和你說過,王矮虎在祝家莊第一次見了一丈青,就出陣言語挑逗,被一丈青捉了去。可就是這樣,他還要撮合王矮虎和大將軍。這事兒仁義?”


    武鬆攥拳站起來,“花榮,不管怎麽說,哥哥待我是仁義的。”


    “不看人對己,隻看人對人。這話你聽說過吧?”


    武鬆點頭,轉瞬就更難堪了。京東東路等地推崇公明哥哥,稱呼他為及時雨,未及見麵就敬仰非凡,不就是因為公明哥哥對人嗎?


    “行啦,你回去好好歇著吧。明日說不得就是一場硬戰呢。以後得空就來跟我讀書吧,後日又到大將軍考校我了,你也跟去聽聽,好叫你知道大將軍是什麽樣的人。”


    花榮送客,武鬆要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去了花榮的軍帳,武鬆猶豫了一下,就往中軍大帳走。快到大帳了,迎麵遇到興高采烈的張青、孫二娘夫婦。


    武鬆與孫二娘聊了幾句,心底暗刺自己做了一回小人,那一丈青果然如花榮所說,留孫二娘是為了與吳學究議事。


    原來孫二娘是一丈青的避嫌牌子。


    這樣的念頭一出,武鬆立即意識到自己對一丈青的看法,在與花榮談話後,已經有了改變。


    第597章 扈三娘33


    翌日晨起, 孫二娘還是在滿天星鬥的時候, 就爬起來了。她還吆喝著張青趕緊起來,夫妻倆一起隨便墊了點吃食,孫二娘就要過去中軍大帳。張青無法,隻好帶著小嘍囉打著火把,頂著漫天的星鬥送她過去。


    一路上張青嘀嘀咕咕個不休。


    “娘子與為夫我結縭十幾載,未見對為夫這般殷勤過。”


    張青嘟嘟囔囔的聲音可不小,孫二娘想裝聽不見都不成。被惹惱的孫二娘也顧不得小嘍囉在側, 從馬上探身去揪張青的肩膊, 把張青嚇了一跳。


    “哎呦, 哎呦,娘子你且慢動手, 拽下馬了。”張青裝模作樣地怪叫, 卻馭馬靠緊孫二娘。


    孫二娘攀住張青的肩膀, 扭著身子去揪張青的耳朵, 嘴裏喝問他:“昨夜老娘和你說什麽了?梁山現在有多少好漢?你不是聽說了花榮、秦明的娘子, 都在大將軍跟前做文書服侍筆墨嗎?老娘讀書少,要不是那倆娘子不是武將, 昨兒有老娘的好位置?!”


    “那也不用你去做侍女啊。”張青這是舍不得自己娘子給別人端水盆捧梳篦。


    孫二娘歎氣, 鬆了張青的耳朵。


    “虧你平日裏也是一個聰明人, 爹爹還要我多聽你的話。你現在怎麽就糊塗了呢。大將軍那麽多護衛, 輪得到我去夥房給她抬水嗎?她那是借我給所有人看呢,女人和男人在她跟前一樣有用。就我那兩筆字寫的,與吳軍師差的太遠。你要是還想不明白, 就枉費爹爹誇你聰明了。”


    張青結舌。


    他是贅婿,往日孫二娘對其言聽計從。雖然孫二娘好在話頭裏占個上風,可自家娘子,讓她幾句又如何。大點兒的事情,還都是他在拿主意呢。可他昨日見到娘子被扈三娘提到身邊去做事情,梁山將領們那些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使他立即就意識到夫妻二人的差距,即將拉開到不是他不在乎贅婿的表麵、私底下能拿捏住孫二娘的狀態了。


    孫二娘看張青那呆愣的模樣,就咬牙啐了張青一口。


    “武二郎昨夜說的話,你也該過過心。咱們而今是上了梁山這條路,能巴結上大將軍,能夠得個一官半職的,也是為孩子攢下個出身了。好過像你我,隻做那上不得台麵的人。”


    張青承認娘子說的有道理,雖然平日裏孫二娘與武鬆關係近,但他知道武鬆心正,有拿自己娘子當姐、當娘的意思在裏麵。可娘子昨日在大將軍跟前的表現,要是大將軍是男子,怕是不用大將軍招手,一個眼神飛過來,娘子就要投懷送抱了。


    張青又在為昨夜娘子對扈三娘的熱情吃醋。


    “你瞧瞧你這酸溜溜的模樣,你要是敢在人前露出一星半點兒……”


    孫二娘發狠,開始威脅丈夫。


    張青連連點頭,做出非常聽話的小模樣,“我就是與娘子隨便說幾句罷了。人前不會露風的。”


    周圍跟著的小嘍囉,嚓,我們不是人……


    孫二娘到的時候,扈三娘的近衛已經都換崗了,孫新雖然沒拿到近衛頭領的明確指令,但他實際是暫代那職位的。從孫新掌近衛,扈三娘差不多每天都要看近衛的晨練,時不時的就會出手指點幾下子。大家都沾了孫新不少光,當然了,對孫新的嫉妒也是明晃晃的。


    但孫新夫妻入了扈三娘的眼,扈三娘偏向他,誰也沒別的想頭,誰讓自己沒娘子能幫大將軍做事兒了。可這才來青州呢,聽說孫二娘又進了大將軍的眼,現見張青送孫二娘過來,近衛們就把眼珠都落到張青身上了。但一看張青已經不是年少,一個個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不再對張青虎視眈眈。饒是如此,親衛眼神中的排斥,還是讓張青在寒冷的冬日,裹緊了棉襖。


    中軍大營絲毫沒有大戰來臨的緊迫,什麽四更造飯,五更開拔的事情,在扈三娘的帶領下根本就不存在。到那裏都仍然是不緊不慢的、與在梁山的節奏一致。梁山所有將領和軍卒,也都習慣了大將軍無論做什麽事兒,都要在辰正,私下裏還說是因為辰龍嗎?


    宸初全軍用膳,二刻鍾後,中軍營盤開始喧囂起來。孫二娘在中軍大帳裏陪著扈三娘用了早膳,幫著大將軍戴上鳳翅盔,在扈三娘一身青色戰袍外麵,套上齊腰銀甲。


    孫二娘看扈三娘穿戴整齊,往後退了兩步說道:“大將軍原就莊重威武,穿上甲胄,更甚兒郎。”


    扈三娘輕輕皺眉,秀美的眉眼之間,帶出幾分迫人的淩厲來。


    “孫二娘,女子沒有哪裏不如兒郎的。以後莫要再說諸如此類的話。”


    “是,是。大將軍。是我造次了。”


    孫二娘被嚇著了,磕磕巴巴地應著,有些畏縮地跟在扈三娘的後麵,站到整裝待發已經集結成隊的軍卒前麵。


    跟隨扈三娘出征青州的將領,已經各自整隊集結好了。十幾位將領各自率領的軍卒,站得如同挺拔的白楊樹,看的孫二娘瞠目結舌。


    天,二龍山的軍卒與梁山上的比,孫二娘原多麽以二龍山的軍卒為驕傲,現在就多麽地覺得丟臉了。二龍山的軍卒經過花和尚、青麵獸的調/教,比桃花山、白虎山的強太多太多了。可站到梁山跟前,就像是烏合之眾。哦,對了,那差異更大,好似天與地之間。


    就在孫二娘還在愣忡中,軍卒已經開拔了。她默默地看著扈三娘一道道指令下去,隨後就是一隊隊軍卒跟著將領出了大營。等她醒過神,已經到了青州城的南門外了。


    青州城牆厚重巍峨,要攻城得架雲梯。孫二娘回頭看看那些精神抖擻、趾高氣揚的軍卒,在心裏“啐”了一口,啊呸,再精神有什麽用,一會兒還不得大半都添到青州的護城河裏。


    “戴宗,你去看看其它三門都到位沒有?”扈三娘先派任務給戴宗。


    戴宗領令而去,不大的功夫就回來了。


    “報大將軍,東門、北門已經就位,西門還有些混亂。”


    “再探西門。”


    戴宗飛身而去,扈三娘下令準備攻城。柴進、李俊等人按著計劃把十幾門火炮推了出來。


    “三門火炮,瞄準城門,用一號炮彈。其餘火炮對城牆守軍,用三號炮彈。”


    孫二娘目瞪口呆,難道梁山不用雲梯爬上城牆、是準備轟開城門麽?


    事情還真就像她猜想的那樣,在戴宗回來稟報守西門的桃花山、白虎山的軍卒已經到位後,梁山開始炮擊青州城。


    一陣硝煙過後,青州城的南城門被砸得搖搖欲墜,而城樓上也不見了守城的士兵。扈三娘下馬接替了一個炮兵的位置,略略調校了幾門火炮的炮口方向,命令炮兵再次開炮。高高懸掛在半空中的吊橋,突然間被炸斷了吊索,落了下來。


    梁山的軍卒仍然是鴉雀無聲,隻有孫二娘一人的驚叫聲,突兀地回蕩在幾千人的軍陣前。


    孫二娘萬分不好意思地捂住了嘴。其實軍陣中還有不少第一次出征的軍卒,他們也差點叫出聲來,隻不過是平時訓練的時候,軍紀要求嚴苛養成的習慣,才沒有違了軍令而已。


    吊橋降了下來以後,扈三娘又下了命令。


    “所有火炮瞄準城門,三號炮彈,射擊。”


    這一輪炮擊過後,城門洞開,硝煙彌漫。梁山軍陣裏的戰馬,就有開始在原地踏出碎步的了。扈三娘把手裏的長刀高高舉起,往下一落,“第一營、第二營,衝。”


    孫二娘就看到從戰陣兩邊,各衝出了一隊騎兵往城門而去。這兩隊騎兵甲胄鮮明,胯下都是寶馬良駒,最特別的就是他們的口鼻都圍著巾帕。


    青州城在受到第一輪炮擊的時候,慕容知府正在衙門裏穩當坐著地烤火喝茶呢。他認為自己的應對策略很穩妥。青州城牆厚實,土匪又沒有攻城的雲梯、足夠的人手,自己閉城不出戰,任由城外的那些土匪圍困青州去吧。十天半個月之後,那些土匪攻不進城,寒冬臘月的,凍不死他們,也凍散這些烏合之眾了。


    正想得美呢,就傳來了震耳欲聾的炮聲。嚇得他失手跌碎摔了茶杯,慌慌張張站起來讓身邊的師爺喊護院,去問問是怎麽回事。


    而呼延灼在城牆樓上,一聞到那日在水泊梁山戰場、曾經聞過的、相似的硝煙味道,就知道青州城是保不住了。他心裏一麵罵梁山惡毒,一麵掩了口鼻,匆匆跑下城樓,帶著還能上馬的軍卒,往知府衙門狂奔。


    “慕容知府,大事不好了。梁山在南門又打了能迷醉人的炮彈進城,城牆上的士兵都昏迷了。我們得趕緊出城。”


    慕容知府被呼延灼的話,嚇得三魂六魄齊飛,還是呼延灼代他命令管家套車,也顧不得曆年搜刮的細軟,慌慌張張地帶著全家老小乘車,往北門而去。


    呼延灼緊緊地跟在車隊的後麵,他得為慕容知府斷後的。要是慕容知府出事兒了,他原計劃的走慕容貴妃的路,就會徹底被堵死的。


    衝進城裏的軍卒,基本沒有遇到任何抵抗,他們跟著秦明順利到了知府衙門。


    衙門空空蕩蕩,後院的隻有一些下人,如沒頭的蒼蠅一樣在亂跑,見了軍卒進來都跪地求饒命。


    “慕容知府呢?” 秦明揪著一個穿戴比較好的,厲聲喝問。


    “知府大人帶著全家乘車才走。”


    秦明一鬆手,把上牙磕下牙、抖得如篩糠般的結巴摜倒在地,轉身出了府衙,召集人馬往北門追去。


    哼,慕容知府那蠢貨害了自己家十幾口人喪命,今兒要是讓他帶著家人逃了,如何對得起九泉之下也難瞑目的家人。


    秦明的眼睛都是紅的了。


    他打馬如飛,跟著他進城的騎兵,聚集在他的身後,呼嘯著穿過青州城。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呼延灼護著知府一家人出了北門,而秦明帶著軍卒離了知府衙門往北門來,扈三娘親自率領的大隊人馬也進了城。


    青州城北門的三裏地之處,林衝帶著一千軍卒挖了小半宿,數條長不過丈,深不過一尺半,可是寬約兩尺的溝,在官道上隔幾丈就一個,都是能夠恰好卡住車輪的。


    當南門炮響了以後,林衝、孫立帶著五百騎兵,立在那些溝溝坎坎一側,望著北城門嚴陣以待。


    第598章 扈三娘34


    慕容知府帶著他自家的那十幾個家丁護院, 與呼延灼帶回來的幾十個騎馬的軍卒,在府衙門口匯合到一起,簇擁著慕容家的幾輛馬車,從北門離了青州城, 倉惶逃命。


    整個青州的百姓, 都關門閉戶躲在家中, 沒人敢冒頭到大街上查看動靜。就是那慣常喜歡渾水摸魚、趁火打劫的無賴子, 在震動大地的馬蹄聲裏, 也乖乖地躲去內街深巷裏。


    慕容知府一路順利地出了北城門後, 終於鬆了一口氣,留得有命在就好。可他正暗自勸慰自己, 不要去想丟在府衙裏、來不及帶出來的財物呢, 馬車顛簸,把在車裏懊喪的他甩得七葷八素。他掀開車簾子, 就見車夫甩著鞭子,使勁吆喝著驅使拉車的駑馬。咣噹噹,馬車劇烈地左右搖晃,車輪子打旋卻難從溝裏出來,慕容知府差點兒被甩出馬車。


    馬車夫無奈停了馬車。就這一瞬間的功夫, 車夫越過前麵稀疏的幾個護院的背影空隙, 看到對麵不知何時冒出來的、黑壓壓一片靜默等待他們的騎兵。當然了, 他也看清楚了車輪下、還有眼前官道上都是才挖出來的溝溝坎坎。


    這明顯是要阻知府一家逃命啊。


    車夫被嚇得立即變了臉色,“府君,路被截斷了。山匪在前麵攔路呢。”


    慕容知府一手拽著車簾, 一手把著車架穩定自己。他站在車轅前後左右一看,暗暗叫苦,“我命休矣。”


    林衝、孫立帶著五百騎兵,就站在前麵的幾十米開外,一聲不響地阻住了官道。而後麵追兵的揚塵漫天,震耳欲聾、踏得大地顫抖的重重馬蹄聲,無不昭示著前有堵截、後有追擊的險惡。不僅知府哀歎不已,就是護送知府的呼延灼,也慌了心神、亂了陣腳。自己這幾十軍卒,如何能從對方幾百騎兵手裏逃脫。


    可他隻能上前,就是拚死在戰場上,也不能不打就跪地投降。


    呼延灼馭馬上前對慕容知府的車夫說:“一會兒我在前麵衝殺,你把車往邊上趕。”


    車夫點頭跳下車,招呼護院一起想把馬車軲轆從溝裏抬出來。


    呼延灼單騎雙鞭馭馬衝到林衝跟前。


    就聽林衝吩咐孫立,“放響箭,通知大將軍。”


    林衝話音將落,一支響箭隨即呼嘯著飛上了半空,炸出一團絢爛的紅光。


    呼延灼忍不住心底就是一沉,驅馬舞鞭向林衝撲過來。林衝用丈八蛇矛挑開呼延灼的雙鞭,氣運丹田喝道:“呼延將軍,梁山幾次縱容你逃生,莫非你不曾用心想想是為何?”


    呼延灼也不搭話,繼續舞鞭來砸林衝。


    倆人槍來鞭往鬥在了一起。


    等扈三娘趕到的時候,秦明已經把慕容知府和其家人用狼牙棒砸得腦漿迸裂,陳屍曠野了。孫立緊張地在給林衝掠陣,秦明提著紅紅白白的狼牙棒,堵著呼延灼的去路。


    呼延灼狀若瘋狂在與林衝拚命呢。而林衝不想傷他,未免就有些左支右絀、狼狽不堪地處於下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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