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那些書就是這樣印出來?”


    “以後基本是要這樣印的了。”


    扈三娘在武鬆等人熟練以後,從市井雇了一些大力的散工,帶著這些人忙了大半個月,把《異域誌》、刪減版的白話《宋俘記》、白話《青宮譯語》、包括《靖康稗史箋證》,都印了出來。


    扈三娘吩咐武鬆去改了裝束,帶上人/皮麵具,直到幾個近衛也認不出他。


    “武二郎,你把這些書送去各個茶樓,那些說書的自會把書裏的內容傳揚開來。”


    “白送?這些日子可花了不少銀錢呢。”武鬆有些舍不得。在聽蔣敬到聚義廳報賬、與扈三娘算計山上各項的開支裏,扈三娘那一個銅板掰成二個花,給他的印象太深刻了。


    扈三娘點頭。


    “你不要以為這些東西是白花錢。是要借那些茶樓裏說書人的口,讓汴梁的百姓和官員都知道朝廷麵臨的是什麽局勢,是要讓趙家皇帝畏懼得不敢再戀棧帝位的。”


    武鬆將信將疑,還是按著扈三娘的要求,把這些書稿散去汴京的各個茶樓、還有指定的朝臣、宗室王府。


    就如扈三娘說希望的那樣,這些書在汴梁掀起了軒然大波。《異域誌》裏描寫的簡直就是趙家幾代皇帝,而後麵的《靖康稗史箋證》等提及的人物,不僅僅有趙家宗室和朝臣,居然還有趙家父子的有名有姓有封號的妻妾,包括一些名不見傳的內宮、內院女子。


    太子把幾本書看完,對著太子妃朱氏道:“這書讓人膽戰心驚,好像這些都不是編造出來的,而是記錄了實實在在發生的事情。”


    太子妃早在看這些書的時候,就已經喝了幾次安神湯。


    她心有同感地說:“太可怕了。我寧願一死,也不要去遭那些羞辱,苟且偷生。殿下,要是金國來襲,朝廷的大軍能夠抵擋了嗎?不會出現兵臨城下、城破被俘吧?”


    太子搖頭安慰妻子,“你放心,不會的。”


    可太子自己知道,若是真的出現金國大軍壓境的局麵,以現在九邊的軍備和將士現況,那書裏描繪的場麵,出現的幾率太大了。


    作者有話要說:  白話《宋俘記》裏寫到:


    “遙想趙匡胤欺負柴宗訓和符皇後孤兒寡婦,在建立國家開始已經不是正道。繼位的趙匡義滅掉十國,表麵上寬厚,不俘虜他國的妻子女兒,實際上各國的宮眷,受盡了他的□□□□,其居心刻薄、惡毒,從古代以來,前所未有。上天將這些都看在眼裏,趙氏兄弟的禍患延續到了他們後人的身上。給了大金帝國機會,將他們一網打盡。皇族親眷都被俘北上,正是當年他們對待十國內眷的報應。我們詳細的記錄這一行程,是為後代留下一麵可以永久借鑒的鏡子。但凡治理國家的人,要在這裏吸取教訓。”


    而白話《青宮譯語》則記錄了北上的皇室貴族的淒慘下場。


    感興趣的親們,可以看看《靖康稗史箋證》。


    上麵說的立國不正指的就是陳橋兵變,趙匡胤以托孤大臣的身份篡了江山。


    宋初早年另有一幅《熙陵幸小周後圖》


    講的是趙光義強辱南唐後主李煜的愛後小周後,並命畫師當場寫生作畫。


    而宋□□趙匡胤也曾將後蜀主孟昶的愛妃花蕊夫人納入宮中。


    南宋乃至後來強調的生死事小失節為大,與趙氏宮妃貴婦等被擄北上,有不能說的聯係。


    不過一個國家到了要女人以死來彰顯氣節,那國家的男人也該先死死了


    第619章 扈三娘55


    沒隔了幾天的時間,道君皇帝也還是得知京城裏出了最新版的話本。鄆王趙楷聽說道君皇帝在看話本, 立即叫了太醫待命, 誰想到太醫連等了幾天, 道君皇帝都沒有絲毫的不適。鄆王更佩服自己父皇的強悍。


    道君皇帝唯一改變的是連著幾天都沒進後宮。崔貴妃派人相請請不到官家, 劉貴妃的哀容也不能打動官家,鄭皇後聞訊詫異的不得了, 然後她就親去道君皇帝的書齋。卻發現一向溫文爾雅的官家,罕見地滿臉憂慮, 還隱隱夾雜著絲絲縷縷的說不清的煞氣。


    “官家,這是為何事不開心?”


    鄭皇後與王貴妃原是服侍向太後的宮女子,因為聰明靈慧、相貌姣好,一起被太後賜給剛登基的帝王。二十年來, 她和王貴妃攜手,她得了後位,王貴妃得了恩寵, 虧得道君皇帝不是專情的帝王性子, 不然宮裏會沒有其他女人出頭的機會。


    道君皇帝把書案上的那些話本指給鄭皇後看。鄭氏先拿起了白話《青宮譯語》, 隨便翻了一頁,才看了一點兒, 她就笑了。


    “官家, 這裏麵寫的人, 怎麽和內宮的人是一樣的名字?這般熟知內宮裏的宮女子,看來該是在內宮多年出去的人所寫。”


    鄭氏開始還笑著評說幾句,可看著看著她就不當話本了, 翻到首頁仔細去讀。才讀沒幾頁,她開始手抖。書裏的內容讓她越看越怕,到最後已經抖得拿不住書冊。


    “官家,那金人可能有書中這般犀利?能突破了九邊防禦、圍困京城的能力?”


    道君皇帝執政多年,他怎麽不清楚邊軍的力量,那是大宋的重中之重。可這樣的在大宋最強的軍隊,居然兩度不能攻破金國最後攻下的燕京,兩相比較,大宋的軍隊遜與金國是不言而喻的事實。


    而一旦北邊防線告破,金兵順勢而下,必勢如破竹圍困汴梁。而汴梁人口眾多,每天要依靠運河等運進大批的物質。若是汴梁被圍一個月,京裏的百姓出現的惶恐、混亂,簡直不敢去想。


    “官家,現在派兵去加強九邊防禦可來得及?”


    鄭皇後能坐穩後位多年,可不光是以美貌、阿諛奉承得小巧之道,討得道君皇帝喜愛的那些女子。她從入宮就“好觀書,章奏能自製,帝愛其才”,能夠一直不失多情濫情帝王的寵愛,無疑是能夠抓住事情關鍵的聰明人。


    道君皇帝點頭,九邊的防禦是要加強的。可現在大宋的財力……他百般無奈之下,向鄭氏說出實情。


    “朝廷若是有六分的財力,已有五分投去了軍隊。不說金兵,就是梁山泊那幾萬的匪眾,朝廷折進去的人馬都差不多有幾萬了。既往被人詬病的冗兵,是一點兒也沒錯的。”


    道君皇帝歎氣,養了百萬軍隊,最後到用兵之時卻頂不上用……


    鄭氏略知道一些童貫和高俅再度帶兵去圍剿梁山的事情。她想了一會兒,突然試探著對道君皇帝建議:“官家,不如讓梁山泊的賊匪去對金兵?”


    “先頭也有禦史建議過招安,” 道君皇帝苦笑,“建議招安的人早被貶謫去嶺南了。那梁山的賊匪,現在改要朕的江山了。若不是這些日子把三哥招進宮裏,那晚死的就是他了。”


    鄭氏趕緊說道:“官家,可不能那麽說。劉妹妹尚傷心得臥床不起,要是得知她那五個哥兒,都是替了三哥的……”


    道君皇帝點點頭,擱下這話題。


    “你回去吧,我再好好想想。”


    可扈三娘不會再給他從容的好好想想的時間。已經是宣和五年了,留給她的時間已經很緊張了。皇宮內院守的越來越嚴,她隻能選那些已經開府的皇子動手,從道君的兒子到兄弟,慢慢擴撒到堂親,由遠及近,這行為讓汴梁的皇親陷入了恐慌中。每天都有宗室找去皇宮求見道君皇帝,催逼皇帝查出殺害宗室的凶手。


    道君皇帝以養病為由避而不見,宗親的矛頭就對準了監理國事的太子。


    太子被連續的宗親喪命、還有宗室追查凶手的催逼壓迫,弄得焦頭爛額。他隱隱猜測父皇是知道要發生這樣的事情,才調了大批的禁軍進京,把皇宮圍的水泄不通。而父皇急著要禪位的部分原因,也應該是為了——躲事兒。


    道君皇帝對日日陪在自己身邊的鄆王說:“父皇如今也是無奈,內憂外患。南邊才平息了江南方臘,原以為梁山泊一直蝸居不動,童貫倒出手能根除這一處的內亂,才好全力治九邊。可你也看到了,梁山泊賊匪的猖狂,你府裏去過了幾次的賊匪了,若不是你在宮裏……”


    趙楷知道父皇是為自己著想,才日日留自己在宮裏。


    “父皇,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了局啊。賊匪這些日子不僅害了不少宗親,且也害了弟弟們呢。”


    鄆王趙楷在道君皇帝皇麵前,很為京師的宗親擔心,更為已經出宮見府的兄弟擔心。


    道君皇帝搖頭,“其實不然,有一事兒你沒想過呢。大宋立朝隻有太/祖、太宗兄弟二人,現在朝廷供養的宗室是多少人了?這樣下去,你們兄弟眾多,再加上這樣龐大的宗室人數,已經不是朝廷能夠養得起了。我雖心痛你那些兄弟,也是沒有辦法。不可能調更多的禁軍進京,守衛皇宮的禁軍人數已經夠多的了。”


    鄆王就明白了父皇的意思,出宮建府的兄弟也沒有幾個,更多的皇子仍跟隨各自的母妃住在宮裏。父皇要借梁山賊匪之手,除去宗室近支甚至更多的宗親了。


    從武鬆把那幾本書投到汴梁指定的各處後,汴梁的各大書鋪,很快就推出翻印版本。心懷不滿的百姓對暢銷書《宋俘記》那裏的一些話很認同,認為趙家立國不正,虧待了持有鐵卷丹書的周世宗的後人。聯係最近的皇子、宗室子弟不停暴斃的事情,應該真的是祖宗遺禍給後人了。


    這樣的論調很快就傳進了宮裏,道君皇帝才想起來周世宗的後人柴進被拘、而後被梁山搶走的事情。偏太子還想把事情推諉到梁山頭上,用梁山賊匪裹挾了柴進、威逼柴進上梁山,而不是趙家對不起周世宗的後人,在朝堂為趙家遮羞。當然這樣的消息,也被梁山設置在京師的暗樁獲得,隨即便被有心地散播開去。


    一時間輿論嘩然。


    武鬆把從茶樓聽得的消息整理給扈三娘看,還在一邊評說太子。


    “太子真不要臉。茶樓裏的人都在說呢,梁山泊那些賊匪,搶了柴進的家財就好了,裹挾他上山做什麽?難道要替他討回祖宗丟失的江山啊。”


    扈三娘笑,“太子是真蠢。那柴皇叔被奪家業、柴進身陷囹圄的事,在梁山攻打高州的時候就傳揚出去了,如今再想顛倒黑白也太晚了一點兒。”


    武鬆大笑,繼而有些不確定地問,“大公子,你要替柴大官人討回祖業嗎?”


    扈三娘搖頭,“我又不欠他什麽,怎麽會為他做這樣的事情。”


    武鬆點頭。雖然他昔日在柴大官人的莊子上避過難,也一度很感激柴進。但後來柴進看人擺菜碟,連普通的莊丁都對他擺臉色。那時候要不是打擺子,他早就一走了之了。後來還是遇到公明哥哥了,柴進才恢複了態度,才又請醫用藥的。


    唉,不提公明哥哥了。


    “隻要大將軍你不是想為柴進討祖業就好。茶樓裏還就有人說梁山把柴大官人弄去,就是要打著周世宗的旗號,來要趙家的天下呢。”


    扈三娘大笑,“要便要了,哪裏要借別人的名義和旗號。那趙家父子皆不是能做帝王的秉性,道君皇帝的荒淫無道,多年荒廢國政,導致軍備懈怠,民不聊生的作態,不是我們也會有別人。”


    “像你寫的那些書?會是金國嗎?”


    扈三娘點頭。


    武鬆想了一會兒說:“真的會像書裏寫的那樣?那我們怎麽辦?”


    “把趙家父子踢下去啊。然後把整個天下都按著梁山那套規矩來管,如何?”


    武鬆發自肺腑地舒了一口氣。


    “那最好了。大將軍,我以前是最不屑那些規矩的。可在山上被你和裴宣管的日子久了,隻要守規矩,各個都也活的更舒服、更自在。以後全天下若都是這般的模樣才好。”


    他略頓頓,接著說:“其實那太子還不如說柴大官人心懷不滿,聚集賊匪、呼嘯山林、意欲謀反呢。”


    “聚集賊匪、呼嘯山林,這一串的詞兒,也是你從茶館聽來的?”


    武鬆點頭,他和幾個近衛的任務就是要去各茶樓,收集市井消息。


    扈三娘笑,“不是柴大官人要謀反,是他的將軍要謀反。武二郎,你們好好守在院子裏,我已經給了趙家父子夠多的時間了,再拖幾個月就來不及了,該敦促敦促他們了。”


    是夜,扈三娘往皇宮裏丟了大量的迷藥,然後在皇宮內室裏仔細搜索,到底把道君皇帝找了出來。


    她一盆冷水潑醒道君皇帝父子倆,用劍芒比著鄆王說:“你要叫喊,我就立即打發了他。在禁軍圍過來之前,也來得及送你上路。”


    道君皇帝久在富貴鄉,立即嚇得白了臉,幹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鄆王年輕氣盛,尚有幾分血勇。


    “你若敢傷了我們父子,你也要被五馬分屍千刀萬剮的。”


    “我們試試?”


    扈三娘抬手,劍芒貼著鄆王的頭皮閃過,削掉了鄆王的頭頂的頭發。紛紛飄落的黑發,讓鄆王下意識去摸自己的頭頂。


    而看著扈三娘使手段的道君皇帝,忙開口說道:“義士且慢,你有何要求,不妨一說。”


    “好啊,咱們先談談啦。”扈三娘好整以暇,自己拖了一張椅子坐下來。


    “東京城裏的那幾本書,你們父子都看過了,官家做何想啊?”


    道君皇帝在劍芒的壓迫下,苦著臉道:“自是要加強九邊,防備金人入侵。”


    扈三娘譏誚,“你覺得依靠大宋目前的軍隊,能防得住嗎?連梁山泊那幾萬人,朝廷來來回回的去了三十多萬人馬,也沒能怎麽了梁山。就是這皇宮,你調了上萬的禁軍,也都沒守住呐。”


    道君皇帝臉紅。


    鄆王不服氣,“大宋將士也不都是無能之輩,本王帶兵去駐守九邊,如何會防不住。”


    “你帶軍?你是怕大宋將士死的慢嗎?你自己摸摸良心,你這二十年有多少時間花在軍營,你有什麽本事去領軍啊?憑你是皇子,紙上談兵嗎?你真有本事,替了高俅、童貫,去梁山試試?”


    鄆王被噎得啞口無言,他在如何自命不凡你,也知道朝廷有那麽多的將軍折戟在梁山,那些將軍有比他強的是一定的。


    扈三娘看著父子二人都不說話了,盯著道君皇帝說:“若不是看在後宮女子和百姓可憐,我可以幾年後,待你們趙家宗室丟夠臉,金人掠了你們父子妻女北上後再出頭。那時候天下的民心歸屬也很容易的。”


    道君皇帝的臉色遽然變來變去。


    “給你機會,保存趙家宗室的顏麵,保住你父子的命,可你卻不珍惜,莫非你認為非得你那道禪位詔書嗎?”


    道君皇帝立刻醒悟到現在是太子監國,來人可以殺了自己,然後問登基的趙恒要禪位詔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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