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衝把扈三娘贈給魯智深的藥拿出來,對魯智深說:“師兄,以後在差事上用心一些吧。”


    魯智深點頭,然後把藥塞給武鬆,“這藥你帶著吧,我在京裏用不著的。”


    林衝說道:“師兄,給你的你留著用。武二郎那裏官家另有準備。”


    正月十二事宜出征,武鬆在回京短短的三個月後,以北邊軍情緊急,帶著五萬禁軍往敵烈八部而去。他的胯/下還是那匹照夜玉獅子,而他的心情卻不是幾個月前回京一般了。他是壽王殿下,是女帝尚未迎進內宮的、但名分已定的人。


    他時不時地伸手摸摸貼著胸口放著的繡囊,那繡囊提醒他這幾個月的經曆不是夢。


    那裏有一枚小印,還有幾顆蠟丸。


    小印是女帝贈與他的身份憑證之一,而那幾顆蠟丸是救命的仙丹。 .


    第651章 651、扈三娘87


    武鬆帶著五萬禁軍離開汴梁, 可是禦史的彈劾對皇室的影響,還橫亙在扈三娘的麵前沒能消除。事情到了這一步, 武鬆不肯入宮,女帝也不能收回聖旨, 雖然讓武鬆替代林衝領軍北上,也隻是權宜之計。這也讓柴夫人銷假回來的第一件事兒,就是跪倒在扈三娘跟前請罪。


    “你這麽跪著也是與事無補。該做什麽你就去做什麽。把皇宮的托兒所、還有延福宮的學堂都好好清理了, 孩子們過幾天就回來了。”


    柴夫人見扈三娘神色平靜, 公事公辦地吩咐自己,隻好掩下內心的倉惶, 去做比年前隻剩了一半的工作。在她休假的時候, 她的中書舍人職位被坤泰第一屆的兩個女進士替代了。扈三娘如今隻讓她管皇宮內附設的梁山的子弟托兒所、十五歲以下的孩子在延福宮的學堂。就是皇宮的內務,也在年前的時候交與崔氏和花氏合作管理。


    也不能說不信任她,那些孩子是扈三娘的心尖子,女帝隔幾天必要去延福宮看看的。就是設在內宮的托兒所,女帝每天都會帶著太女走過去, 抽查一二個班級看看, 尤其是長托的那些不會爬、不會跑、不會說話、不能完整表達自己心意的孩子們, 看他們是否被照顧的很妥當。


    女帝讓柴夫人做好朝廷事務的同時、也不要疏忽了家裏的孩子。柴夫人後悔沒把老幺送進托兒所了。


    這樣的工作內容變化後果, 使柴進夫妻從女帝跟前的第一紅人,眾所周知地退到了顧大嫂、孫二娘之後, 與梁山一般夫妻與帝室的關係沒有近上太多了。最糟糕的是開年以後,柴夫人原來偶爾會給太女講解一般小娘子的日常生活等內容的工作,也被一女進士取代。


    那女進士李清照被錄取後, 作為從七品的書記被分派到禮部下屬的翰林院,也未見扈三娘怎麽重用她。不過還是為了照顧那女進士,把她丈夫分派到禮部,夫妻倆一起在翰林院修補古籍書冊。現在就由她每旬給太女授課半個時辰,授課的地點就在女帝的書房。女帝一邊批折子,一邊看李清照給太女講點詩詞的小技巧,或者講她是小娘子的時候發生的趣事。


    與其說授課還不如說是一個知天命的幸福女人,在向太女分享一個官宦人家的小娘子、其成長中所曆、所見、所思、所悟。其平和舒緩的語氣,優美凝煉的命辭遣意,恰如其分的舉例,深入淺出的解釋,李清照憑著自己遠超柴夫人的文學造詣,兩次以後就讓太女愛上她的課,跟著李清照學起對韻,還向女帝要求增加李清照上課的時間。


    元月剛剛過完,再遷被貶謫禦史的敕令,由童貫送去宰相李綱的手裏。李綱看完就情不自禁地抖手。他在童貫的監視下,好容易簽下了自己的花押,即命秦檜簽出幾人的再遷指令,著吏部走加急公文處理。


    李綱看童貫滿意地回去給女帝稟報,才召了秦檜進來與自己說話。


    “會之,你看看官家與那武周行事相較,是一般的套數。這天下、這天下……”


    李綱心潮起伏,不能平靜。


    秦檜把手裏的公文放到李綱的台案上,心平氣和地對李綱說:“這天下就是大元坤泰,與武周無關涉。相公,你可是在為禦史鳴不平?”


    “她這樣做,以後誰還敢進言?”李綱眼神晦暗不明。


    秦檜皺眉:“下官還記得前些天年後的第一個大朝會,陛下強調了禦史沒有風聞奏事的特權。已經令中書舍人給出禦史要調查後再奏事的格式,最多隻能寬限到臣聞及某事,經調查後發現需要某個部門配合、上奏給陛下,請陛下降旨令其配合調查。”


    “這是要堵塞言路了。”


    “依下官想法,倒不如說官家是在給朝臣立她的規矩。”


    秦檜從女帝沒有罷相,猜測女帝的目的是要維持朝堂的穩定,將國力用在遷徙百姓、去填補北麵和西麵擴展的疆域。女帝不想更換宰執,自己要敢拱李綱下台,女帝絕對會炮製自己如那幾個禦史一般。故而他隻好耐著性子勸李綱。


    “相公,官家說要有初步調查的證據,不能風聞奏事罷了。現在各部官員能齊心協力做好陛下交代之事,就是托賴朝中沒有行卑鄙之事的小人、行那無中生有之事來陷害同僚的緣故。不然豈不是又回到前宋熙寧後期的局麵,相互傾軋無時終了。”


    李綱見秦檜完全沒有領會到自己的意圖,也不耐煩與秦檜多說,點點頭算是要結束倆人的談話。不料秦檜的下一句話嚇得他驚惶起來。


    “相公可是認為如今的宰相權利不如前宋各朝嗎?”


    李綱極力平息自己的呼吸,他推崇的個人成功是出將入相,為天下黎民百姓造福。進而他推崇前宋相權節製君權的權利分配形式,他直覺扈三娘手握沒有限製的君權,對天下不是好事情,可秦檜卻說自己是為了宰執之權利大小與女帝相爭!


    “與士大夫共治天下有何不對?”


    秦檜想起自己與太女閑聊說起此語時,太女的回答是:“阿娘說了,大元是阿娘的天下,阿娘要將大元治理成她希望的樣子。不需要與別人共治的。”


    他糾結了一會兒,還是讓猜測女帝維持穩定的目的占了上風。


    “陛下要把大元治理成她希望的樣子,不需要與別人共治的。”


    李綱挑眉看秦檜,“會之何來此語?”


    “太女謂之與下官。”秦檜深吸一口氣,“現在天下穩定、百姓和樂、稅賦充裕、陛下開疆辟土,是欣欣向榮的大好時機,諸般事情我們隻需按照陛下的指使去做就好。相公何不順從聖意達成陛下的宏偉心願,卻放不下與官家爭權的心思呢?”


    “荒謬。本相哪裏是為宰執之權與官家相爭了。要知好戰者必亡,善泅者多溺。現在不節製君權,還要異日江山傾頹再驚慌失措、亡羊補牢嗎?”


    李綱掰斷手中的筆杆,雙眼與秦檜的視線對視,可秦檜卻在李綱的逼視下,看出了他的色厲內荏。


    秦檜與李綱拱手,“相公師心自用,下官無可置喙。相公要是此時想遏製君權,使陛下達成大唐疆域的夢想受阻,下官恐相公成為陛下祭旗之人。”


    “你……”


    “那幾個禦史是被陛下用來殺雞駭猴了,既往不知那要駭的‘猴’是誰,而今下官從柴尚書之處明了,是所有阻礙陛下達成心願的人。相公謹慎。”


    李綱擺手,讓秦檜退了出去。室內陷入窒息般的寂靜中。


    李綱明白女帝警告自己的“下不為例”不是說說而已,這秦檜就是女帝選出接任自己的下一任宰相。隻看秦檜推崇女帝、唯命是從的樣子,若是自己罷相,不僅是自己滿腔抱負無處施展,朝廷也勢必出現女帝一言定乾坤的局勢。須知君權要有節製,才不會出現一人昏聵而致天下黎民遭殃的舊事。比如那隋煬帝,驚才絕豔的一代帝王,他的哪一項大政,都是值得謳歌的舉措。


    可他數政並舉,卻導致天下百姓揭竿而起,害得隋王朝是土崩瓦解了,可苦的還是黎民百姓。


    李綱反複思考現在的天下形式,忖度朝堂的文官能支持自己這時候爭取轄製君權會有多少人,如果這些人都被罷官、或是主動致仕,是否能讓女帝屈服?他算來算去,喟然歎息——女帝清明勤政,內帷無可指摘,大元在蒸蒸日上。願意參與限製君權的人,不足文臣的半數。即便全部離去,有太學裏那些待崗的準官員在,對女帝也構不成壓力。


    可等到女帝昏聵的時候,她大權在握也成定勢,那時候還來得及嗎?


    李綱有為天下的未來擔憂之心,但他也承認秦檜那殺雞駭猴的話驚醒了他,女帝她隻需要聽令行事的宰相。


    看女帝對柴進夫妻的閑置,他篤定壽王進宮之事、柴進在欽天監做了手腳,此事違背了女帝的心願。那柴進可是跟著她從梁山而來,柴夫人又是她心腹信臣。女帝把柴進放在禮部尚書位置的意義重大,即便如此,因為柴進引發了禦史彈劾,女帝就擺出冷待、拋棄素日深信的柴進夫妻趨勢,可見其心性的冷漠和冷酷。


    這也讓他認識到,宰相從還是不從,女帝的心意都不可能更改——最多是換個宰相。


    坤泰的第二次科舉,錄取的女進士人數大幅上升,男女所錄取人數接近各站半壁江山了。這是朝廷有意放出的信息,男人讀書的人數多,最後與女子取的人數一致,由此可見還是女子容易做官。


    由此帶動了女童在全國讀書的新紀元。


    這第二次春闈還單獨開了別開生麵的醫科考試,由太醫院正主持對所有郎中進行考核。合格者發給繼續行醫的資格,不合格者留在太醫院培訓半年到一年。


    這是前宋覆滅以來第一次對醫士的考核,參加者雲集,比進士科還熱鬧。紛紛攘攘半個月以後,大部分參與考試的郎中都拿到了初級醫士的認證。


    安道遠奉女帝詔令,把梁山那一套經過太醫院院正認可的醫療防疫、外傷治療方法、婦兒千金方要集結成冊,免費發給報名參加考試的所有人。


    大元的春天是歡欣輕快的,大元的百姓也在期盼再來一個豐收之年。在這舉國歡欣輕鬆的日子裏,大元的邊軍是摩拳擦掌準備向西南、向南開拓疆域了。


    秦明回到汴梁結束休假的第一件事兒,就是替換出了李俊等水寨的將領,讓他們能夠去南邊訓練更多的水軍。 .


    第652章 652、扈三娘88


    扈琳的番外


    在孤出生之前, 阿娘就寫好了冊封太女的詔書。我曾經纏著阿娘追問,若我不是小娘子是小兒郎呢, 是不是阿娘就要把太女給二娘子當了。


    那時候我已經明白當太女意味著以後可以接過阿娘的帝位。


    我這樣追問阿娘是有足夠的道理。因為阿娘偏愛小娘子們是舉國聞名的,但也不是說對小兒郎們就不好。而是從阿娘開始, 大元的小娘子可以和小兒郎一樣去讀書、進學、做事、做官,享有和小兒郎一樣的權利。


    阿娘說那是男女平等。


    關於男女平等,阿娘給我講了許多, 小時候我擁有與小兒郎一樣爬樹下水的權利。在我更大一些的時候, 阿娘講解的內容也變化了很多,每逢這樣的時候爹爹總是在一邊笑著點頭附和。


    我知道, 不論阿娘說什麽, 爹爹都會認為阿娘說的對。就是阿娘說月亮是方的,爹爹也會湊趣捧著阿娘的話——“看起來真的有角啊”。


    我常會憶起阿娘彈琴、爹爹舞槍的光景,也會憶起阿娘和爹爹對練,教自己招數的時光。憶起爹爹給我喂招的時候。憶起自己初學彈琴,讓爹爹配合舞劍的那次, 阿娘突然在我身後伸手快速挑抹, 打斷了我才學的曲子節奏, 害得隨著琴曲慢悠悠的節奏舞劍的爹爹, 急急轉身不迭差點跌倒。


    爹爹隻笑嗔阿娘的玩心和我是一樣重。後來想起來,爹爹對我的縱容和溺愛, 還比不及他對阿娘十分一。


    可那樣的爹爹,去了江南再沒有回來。


    別人都認為阿娘是不傷心的,隻有我才知道那一年阿娘摟著我睡覺的時候, 滴到我頭發上的淚水有多少。


    隻是阿娘在人前從不顯示她的喜怒哀樂,最多的時候不過是沉著臉盯著人看罷了。


    阿娘曾經在我裝睡的時候歎息過,到底還是在杭州的六和寺啊。不該讓他去江南的。


    那字字句句裏含著的悲哀,比李師傅給我講的任何傷感詩句都紮心。


    等我長大了,有了心儀之人,有了心愛之人,有了歲月的磨礪之後,自覺體會了阿娘那時候的幾分傷心。


    鴛失愛侶也就是這樣的吧。


    可年近花甲的阿娘卻不以為然地對我說鴛鴦才不是什麽堅貞的好鳥,雄鳥也會偷情的。坐在帝王的位置上,稱孤道寡就別癡心妄想情情愛愛了,實力不足連命都保不住的。


    這個我從小就明白。


    西遼、黑汗、吐蕃相繼滅國,這些國家的王室子孫,阿娘是一個沒留。就連出嫁的公主郡主及其子孫,阿娘也沒留。


    阿娘說天知道這些王室的子子孫孫裏,會不會有奇才,她怕給我留下禍根。尤其是對遼國,阿娘看得尤其緊。超過十人的部落就不留。這也是後世對阿娘毀譽參半,不,史冊將阿娘記為殘忍好殺的根源。


    阿娘說過她唯一後悔的就是征伐的腳步太快了,如果放慢一點點,如果……


    可阿娘為什麽說到底是“在杭州的六和寺啊。不該讓爹爹去江南呢?”


    阿娘始終沒回答我這個問題。


    唉,還是回到前麵關於聖旨和太女的話題。


    阿娘那時候騙我說,我在她肚子裏的時候告訴她自己是小娘子了,所以她才寫下那樣的聖旨,若我告訴她自己是小兒郎,她就會寫下冊封太子的詔書。


    我信阿娘的話。那是我要過八歲的生日了,妹妹扈斌出生的那天。


    後來我跟著刑部裴尚書學到刑律有關繼承的時候,裴尚書說阿娘在梁山的時候就定下了以後是嫡長繼承製。隻因為我是嫡長,不論男女都是會由我來繼位。


    但我的疑問是阿娘怎麽知道我是小娘子的。


    這個問題等到我大婚的前夕,阿娘才給我解開了謎底。


    原來是這樣的。


    哈哈哈,哈哈哈……


    這麽簡單的法子啊。


    我也學著阿娘把生女兒的秘密傳給我的嫡長女扈華,我們扈家代代就要都生女兒,大元王朝代代都是女皇。這樣才能讓阿娘費心為小娘子們創造的男女平等延續下去。我在阿娘禪位給我的時候鄭重做了保證,華兒在她繼位的時候,也向我做了這樣的保證。


    繼續說男女平等的話題。


    阿娘說男女平等追求的是廣義上的平等,而不是很多人認為男女平等就是男子能做什麽,娘子也一定要做到同樣的事情,那是狹義上的平等。


    對某些人堅持狹義平等的說法,阿娘嗤之以鼻。


    阿娘說天生萬物,男女都由母體一樣孕養,所謂的小娘子不如小兒郎是出生以後的人為環境造成的。小兒郎在五周歲以後就可以去讀書,而小娘子被關在家裏學習整理內務、女紅、烹飪等,到二十歲的時候,自然小娘子們因為沒有學識,頭腦眼界也就不如兒郎了。


    我信阿娘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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