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克纘立即站出來說:“陛下,老臣以為在潞簡王薨逝以後,潞簡王之正妃掌握潞王府,應擔起部分潞王府違法逾製之事。”


    看,有聰明人去追究該承擔責任的當權者。


    大朝會隻是提了潞王之事,跟在其後的六部七卿一起議事的時候,朱由校同意了方從哲所請,降潞王府為郡王府的待遇,廢李太妃尊號,留潞王兄妹四人在京城的潞王府安置。讓潞王兄弟與朱由檢一起讀書,兩位郡主進宮與三位皇女一起讀書做伴。


    事後,方從哲對葉向高說起此事。


    “進卿,陛下仁義啊。老夫以後也有臉去見光廟了。”


    這話可把葉向高噎得要吐血了。


    可是有什麽法子呢,方從哲是自己推薦的首輔,唉!


    等到秋天來臨的時候,大明境內已經再沒有親王了。隻有不到三十位郡王,有幾位沒來給二帝守靈的親王直接被除國、貶為庶人了。罪名是抗旨、不敬先帝、藐視天子。


    大批的郡王貶為鎮國將軍,這是來京為二帝守靈了的。至於沒來京的那五百位郡王,與那幾位親王的罪名一致,結果都是削爵除藩為庶人。


    對有爵位的宗室來說,更大的打擊還橫亙在他們的麵前呢。爵位承繼的變革,明白地告訴他們:如果沒有嫡子以後就除藩;庶子不再有封爵和俸祿;女兒不再有郡主和縣主的封爵。


    凡宗室之人有劣行的問罪各宗的郡王;或是各小宗的郡王。那些有將軍爵位的犯事就除爵,更別說隻有中尉爵位的了。


    同時天子也給宗室開放了一條生路,除郡王和郡王世子外,其他人可以從事大明的任何職業謀生,朝廷不再把宗室圈起來當豬養了。


    作者有話要說:  宗室的處置結束


    月底了,年底了,親們手裏的營養液不要浪費了


    第852章 木匠皇帝107


    秋天到了的時候, 朱由校將神宗送去定陵,將其與原配皇後孝端顯王氏合葬、還將光宗的生母孝靖皇後遷葬去定陵。


    然後趕在十月底將光宗落葬在已經完工的慶陵, 同時將孝元皇後郭氏遷葬到慶陵, 並將朱由校這原身的生身之母孝和皇後王氏也一並遷葬慶陵。


    慶陵原是代宗朱祁鈺為自己準備的寢陵。英宗複辟以後廢他為王, 在他死後將他按親王的規格安葬。代宗在天壽山已經施工過半的寢陵就被廢棄扔在那裏了。


    去年初秋光宗登基一個月就駕崩,其寢陵根本沒有選址。經內閣與六部商議後,朱由校也同意複建慶陵。因為有宮裏減員派過去的八、九萬的太監做勞工,還有春天從潞簡王寢陵拆下來的現成材料, 慶陵的建築速度超過了既往的任何陵墓的。在選定神宗落葬日子的時候, 慶陵基本就在收尾了。


    朱由校帶著朱由檢、還有三位年長公主、在京的所有宗室、朝臣把光宗送去慶陵回來, 那些降爵的郡王等都立即告辭要回去。朱由校也不再留他們了, 隻是告誡他們以後不能再不把國法當回事兒了, 遵紀守法的話爵位是一代代地遞減, 不然就是直接除爵了。


    嚇得所有人趕緊信誓旦旦地向天子保證,再也不會做違法之事, 然後匆匆忙忙地逃離京師。


    這一年的冬月明顯比去年要冷,為了抵禦越來越冷的小冰川氣候, 朱由校在遼東的時候就打起了露天煤礦的主意。


    首選撫順的露天煤礦,是因為在明代以前, 撫順就已經有手工開采煤炭的曆史。他在離開撫順與熊廷弼的那一夜長談, 就是要熊廷弼做好開發撫順露天煤礦的準備。


    留給熊廷弼的那一千禁軍, 就是為了準備大規模地開發撫順的露天煤礦,用來監督俘虜來的女真人和蒙古人。


    泰寧侯等人帶領的軍隊用大半年的時間,基本平定了遼東。女真人和蒙古人的俘虜都被驅趕到撫順挖煤。遼東被劫擄、裹挾跟著女真人逃難的漢人奴隸和平民, 在恢複人身自由後,麵對沒有收成的這一年,大多自願到撫順挖煤,幹一天可以領到夠五口之家吃一天的糧食。


    有了食物,有了可以采暖的煤炭,整個遼東在這個冬天進入了安寧的和平期。


    京畿地區早在元代就開始用煤炭,京城裏有現成的煤市和煤場。這一年的秋天,宮裏又改造了不少的住房,留下的宦官和宮女基本都能住上有火炕或者是火牆的房間。除了一些不能動的全木的宮殿,紫禁城的六部等官衙都迎來了暖和的一個冬天。


    煤,成了糧食、食鹽之外被重視的生活資料。京師這樣的變化,自然也傳到了外地官員的耳朵裏。


    大同衛的地方官很快往朝廷上報了附近的平朔也有煤礦之事。


    工部左侍郎王永光在尚書王佐病退以後,成為新一任的工部尚書。在正式成為工部尚書之前,他代理工部事務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實際從去年原尚書忙著二帝的寢陵、右侍郎徐光啟被天子點過去研發新式火炮,工部的所有事情就由他擔綱的。


    天子對撫順露天煤礦投入的精力、追加的開發銀兩,王永光在剛入秋的時候,就聽戶部的心尚書汪應蛟念叨了幾次。思及天子吩咐工部一定要派得力的主事、去協助熊廷弼開發撫順煤礦的事情,王永光立即對平朔的煤礦重視起來。他帶著地方官員的公文去內閣,與方從哲、韓爌、葉向高商議了一番,然後一起去養心殿見天子。


    朱由校看完平朔有煤的報告後,立即很高興地對閣臣和王永光說:“若是平朔的產煤量如此奏章所述,得到不少於西山、撫順的產量,西北就可以不再用木材燒飯、取暖,黃河中上遊的水土也就好保持了。”


    天子從這樣的角度看平朔的煤礦,著實是王永光沒想到的。


    葉向高接著天子的話說:“陛下,黃河經潘季馴治河、南流奪淮入海,年年冬季都是河工服徭役勞作之期。今年是廢黜徭役的第一年,臣很擔心招不到足夠的河工。”


    朱由校便道:“今年讓地方官以每日實付工銀招河工築堤,已經嚴令黃河沿途的各地衙門,若是敢朝治河銀子伸手,其全族男丁去做河工十年,都察院已經派了很多禦史下去核查,這個應該無妨。”


    朱由校停了一下又說:“朕前些日子讀書,獲悉黃河水中攜帶了大量的泥沙,潘季馴的束水衝沙有效果,但是下遊的堤圍越建越高,少不得日後這黃河就會成為地上河。萬一那一段的堤壩不是很結實或是年久失修,趕上雨量大的時候,就可能決口。


    所以朕以為治理黃河的要點是在中上遊,多植樹多種草,退耕還林,這樣可以保證黃河中上遊的水土,不增加下遊河道淤堵的幾率。


    若是有平朔的煤炭能解決西北的燃料,單黃河少決堤一次,省下的就不止幾百萬的銀兩。這個平朔的煤礦,你們議議該怎麽開發,放去明年工部的重點裏。”


    河南省是黃河水患的重災區,而河南又是大明重要的糧倉之一。這些年來,黃河大大小小的水患始終是此伏彼起,甚至到了每年一次的程度。實在是河南百姓的心腹大患,懸在天子和朝臣心中的要事。


    王永光見天子表態,立即就應道:“臣謹遵陛下旨意,一定把臘月把工部預算做好。”


    “撫順那邊已經有成熟的經驗,你們工部可以把撫順的經驗整理後用到平朔。朕看工匠坊的那個定量炸/藥爆破就非常好,這樣在挖煤的時候,會節省很多勞力。”


    撫順的煤礦是露天的,王永光原以為平朔即將開采的煤礦會與西山的相仿,沒想到天子直接就想用撫順的方法。要是煤層不深還好,太深了的話,就不能用炸/藥爆破了。


    但是無論是治理黃河的植樹種草保護水土、還是開采平朔的煤田,王永光和內閣要的就是天子的態度。天子支持,工部就要派人去做實地調查,然後盡快做出可行的方案,要趕在臘月的明年預算案討論中,把平朔煤礦的開采計劃拿出來。


    王永光出了養心殿就去戶部,先與汪應蛟備份工部明年要在山西的平朔開發煤礦,然後回去工部與徐光啟商議。


    倆人年齡相差無幾,都是做事認真的人,這一年共事相處愉快。倆人立即就讓工部主事去把撫順煤礦的資料找出來,同時商議看派誰去平朔跑一趟比較好。倆人商量來商量去,決定派剛剛銷假回朝不久、從吏部撥到工部做郎中的範景文。


    範景文是萬曆四十一年(1613)的進士,中進士後被授予東昌府推官,他不僅自己注重名節,對手下人也以"不受委托,不受饋贈"為行事準則,所以沒有人敢對他及他的手下人行賄,獲得了"不二公"的雅號。


    範景文在東昌府期間,本職的推官事務做的很好,在東昌饑荒的時候也在親自調查研究後,對確實困難的盡力給予賑恤,對有勞動能力的幫助其恢複生產,將災害帶來的損失降低到最低限度。經過他的一係列努力,數以萬計的黎民百姓得以重建家園,安居樂業。


    萬曆四十六年朝廷因其功勳卓著,越級提拔他任吏部稽功司主事。萬曆四十八年升吏部任文選員外郎、驗封郎中。明神宗駕崩,明光宗繼承皇位後,下令舉薦賢能之上,範景文極力舉薦在家閑適的官員,但他舉薦的大都是先朝元老,為明光宗所忌。未幾範景文也有察覺到光宗的不喜,便因事乞假回鄉。


    沒想到很快就又換了皇帝。新君要求所有在籍官員填報隱田、以及在職期間收受賄賂之事,明言相信官員的申報,但是會讓禦史以個人填報的數據為根據做核查。這讓範景文燃起對新君的好奇,也促使他很快返回京師。


    但是吏部沒有他的位置了。正好工部修建帝陵、研製火炮忙得不亦樂乎,周嘉謨就把他打發到了工部。


    他來工部之前,周嘉謨對他說:“工部的尚書、侍郎都六七十歲了。你才過而立之年,到工部好好幹,新君願意用年輕人。”


    王永光和徐光啟這次選範景文這個工部郎中去負責平朔之事,也是因為他的年齡和資曆:二十七歲中進士、有過優秀的基層工作經驗,在吏部又有過小小的挫折,怎麽看都是大有培養前途的可造之才。


    王永光把天子準備用平朔煤炭替代木材、做西北民眾的取暖和煮食的燒柴主張,細細地講給範景文。徐光啟很讚成天子的種樹種草退耕保護水土,也把這些道理講給範景文。


    等範景文都理解後,他就說:“下官明日就啟程去平朔,盡快把平朔煤礦之事弄清楚。不過依下官所想,不如將陝西、山西的百姓遷徙一些去遼東等地,隻有空出來更多的地方,才能減少砍伐樹木、減少對水土的破壞。”


    王永光和徐光啟對視一眼,倆人都認為範景文的提議有道理。


    作者有話要說:  慶陵原為明代宗景泰帝朱祁鈺為自己修建的陵墓,景泰皇帝朱祁鈺是明宣宗的兒子,明英宗的弟弟。土木之變後,明英宗被俘,弟弟朱祁鈺監國,後被立為皇帝,年號景泰。尊英宗為太上皇,一年之後,英宗被放回,閑居南宮。慶陵石五供景泰八年,景泰皇帝得了一場大病。武清侯石亨等人趁機發動奪門之變,將景泰帝軟禁在西內,重新立英宗為帝。不久,景泰帝憂憤而死。英宗廢朱祁鈺為王,同時將景泰帝在天壽山已經開始施工的陵寢廢棄,把景泰帝按親王的規格葬在了北京西山,未入十三陵。


    撫順的煤炭工業曆史悠久,是全國乃至全世界最早發現和利用煤炭的地方之一。


    早在明代以前,就巳有手工開采煤炭的曆史。


    但到了清代,由於撫順地近“三陵”(永陵、福陵、昭陵,即新賓的永陵,沈陽的東陵、北陵),清朝統治者深恐傷了“龍脈”,嚴禁開采煤田。


    直到鴉片戰爭之後,清皇朝內外交困,國力日衰,財政奇絀,才不得不取消開發撫順煤田的禁令。


    第853章 木匠皇帝108


    範景文自從明白自己的奏章在光宗那裏為何被忽視後, 回鄉後一直就在反複思考,為什麽自己的主張不符合泰昌帝的期冀。這失敗使得一帆風順過來的他備受打擊, 所有的光宗耀祖、封侯拜相的遠大理想, 都在天子的漠視下成為飛灰。


    直到他回到京師, 周嘉謨勉勵他的那句新君願意用年輕人,才讓他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勇氣,不因為從吏部換去工部而受了影響。


    ——他把新君登基後得到職位的起複官員、被調動的、升職的做了整理,發現果然如周尚書所言, 新君喜歡用年輕人, 喜歡用年輕就中了進士的人。


    這樣的分析結果出來後, 他立即一掃從吏部炙手可熱的驗封郎中、被分派到工部做營繕郎中的不舒服。認真仔細地投入到工部的日常事務裏。他看工部右侍郎徐光啟被天子重視, 特意調徐光啟過去研發火炮, 就跟著徐光啟去過幾次匠作坊, 也看過火炮的試射。


    回家反複思考以後,他開始跟著徐光啟學數術、學既往不放在眼裏的那些雜學, 一年下來成績是非常可觀的。


    現在兩位上司擺明了是要提攜自己,而且自己順口說出的要將黃河中遊的陝西、山西百姓遷徙去遼東之語, 兩位上司也有認同的傾向,便略拘謹地說:“下官隻是突發此念, 具體的數字、遷徙的規模, 還有待深入的調查後才能得出。”


    王永光一笑, “遷徙這事兒不急,還涉及到戶部的稅賦呢,可以先放放。”


    徐光啟很高興跟隨自己學習一年的範景文, 能有用具體數字說話的概念,向他鼓勵性地點頭表示讚許,交代他先看看撫順露天煤礦的資料,然後再去平朔。


    “夢章,平朔的事情雖急,但是我們工部也要有第一手的、可信的數據向天子匯報、與戶部打交道。天子把此事定為我們工部明年的第一件事,哪怕你未趕得緊參加臘月的預算,戶部也會比照開發撫順煤礦,留出第一筆的開發款。至於你提的遷徙陝西、山西百姓之事,本部會與子先以你提議的名義,報到明年的治河預算裏去。”


    範景文立即站起來說:“多謝部堂提攜,那遷徙之語之事順口而言。”


    王永光一笑,心說自己到了現在這份上,還真就沒有占後輩功勞的想法了。倆人差了快三十歲呢。


    晚膳後,朱由校美噠噠地練過長/槍,泡在浴桶裏他還仍然高興地想著平朔的露天煤礦。如果平朔明年夏天能夠出煤,陝西、山西就可以全麵改為燒煤,退耕還林,保護水土,減少黃河水中攜帶的泥沙,才是治理黃河的上策。


    今晚輪到曹化淳值夜,他將天子的衣物都準備好,就靜靜地守在屏風外麵。突然間應該在外麵值守的小宦官,不僅進到屋裏了,還焦急地在門口擠眉弄眼,立即走過去低聲叱責。


    “皇爺正在沐浴,什麽事這麽急?”


    守門的小宦官低頭,低聲回答:“曹爺爺,是永和宮邵太嬪派人來傳話,說是十公主從傍晚開始發熱下痢不止,太醫院的院判都驚動了,擅長小兒科的也都請了去,說是,說是……”


    小宦官說不下去了,曹化淳也明白他的意思了,虛踢了他一腳,命他到門外守著去。自己深吸一口氣,急急地轉回到屏風外原來站立的地方,低身稟報。


    “皇爺,永和宮邵太嬪派人來說十公主病了。”


    朱由校早已經聽到了小宦官的稟報,等到曹化淳隔著屏風說話,立即從水裏起來。


    “趕緊收拾了,去永和宮看看。”


    曹化淳立即轉去屏風裏麵,幫著剛出水的朱由校擦水、擦頭發。


    “皇爺,奴婢讓他們準備禦攆。這頭發全濕的,別被風吹著了。”


    “好。”


    朱由校甚少用禦攆,但是今兒情況特殊,他可不想冒著寒風去永寧宮,外麵可都是滴水成冰的數九天了。


    等朱由校到了永和宮門口的時候,朱由檢帶著三位公主、還有兩位郡主匆匆趕過來。這兩位郡主是朱常淓的姊妹,現在留在宮裏跟著王太妃、八公主住在景陽宮。


    幾人上前見禮,曹化淳讓宦官把禦攆抬進永和宮的院子,自己上前把天子的吩咐說了——“皇爺吩咐,五郎陪著進永和宮,請公主和郡主回去歇息。皇爺剛剛沐浴,頭發是全濕的。”


    皇五女朱徽妍立即出麵應了天子的吩咐,帶著倆妹妹和倆堂姑回轉了。


    轎子抬到永和宮的宮門口,朱由校裹得嚴嚴實實地下了轎子。進到永和宮的正殿,見太醫院從院正到精通小兒科、內科的太醫,十幾人都在。


    呼啦啦地圍上來見禮。


    朱由校把緊裹的大氅解開,濕漉漉的頭發嚇到太醫們。


    “陛下不該這樣出來的。這樣著了風寒可怎麽好?”太醫院劉院正仗著自己已經六七十歲了,板著臉責備朱由校。


    “陛下,先擦擦頭發。”有伶俐的宮女拿來布巾遞給曹化淳,曹化淳趕緊上前服侍。


    “是朕心急了一點兒。劉院正,十公主如何了?前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劉院正的胡子都翹起來了,心裏說前天好好的,昨天就有死掉的呢。其實朱由校的後一句話是對邵太嬪的永和宮裏人問的。


    朱由檢擠上來說:“皇兄,午膳的時候聽娘娘說十妹上午就開始瀉痢,微有發熱,娘娘立即讓人去請太醫了。劉院正當時就帶著人趕過來了。十妹是晚膳後開始發熱、下瀉加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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