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即使真是這麽想,也不可能拿到明麵上說。


    有人在背後搗鬼。


    “怎麽沒派人壓下去?”宴卿卿皺了皺眉,又問:“瑞王妃現在去了哪兒?”


    王管家回道:“當初三皇子沒給瑞王王府,太子妃現在無處可去,隻能去了趙府。她帶著那位小皇孫,是趙郡王護送她過來的。”


    趙紊?!他不是才剛回遼東嗎?宴卿卿想到聞琉跟她說過話,心中頓時又是一驚,喜悅被澆滅了三分。


    他與叛黨相見,莫不是因為這個?


    “我去趙府一趟。”宴卿卿皺了皺眉,讓相然去叫住馬夫。


    瑞王妃怕是被騙了。


    “大小姐,”門外有個守衛跑過來,手裏拿著封信,“剛才有人遞了封拜貼過來。”


    宴卿卿怔愣片刻,“可說是誰?”


    “來人說有位貴人想邀您去醉仙茶樓。”


    宴卿卿伸手接過來這帖子,打開看了看,眉眼微蹙,又合了起來,收回素色袖中。


    “讓馬車夫備好車,我要去醉仙樓。”


    相然見宴卿卿臉色不對,問道:“是誰邀的小姐?我們才剛回來,怎麽這麽巧?”


    “或許是位故人。”宴卿卿道。


    醉仙樓離宴府不遠,這裏是達官貴人邀聚飲茶的地方,宴府旁邊大部分都是臣子官邸,有權之人時常路過,故而醉仙樓建得離這邊近。


    車夫剛從後門回到宴府,倒不用搭著再花時間備車,徑直就出去了。


    宴卿卿也沒帶幾個人,隻有相然和兩個侍衛,但她已經交代好管家時辰,若自己酉時還沒回來,那他就差人去皇宮一趟。


    她在馬車上就一直緊皺著眉,纖嫩的手指搭在暖爐上,不自覺地摩擦著,指尖紅潤。


    宴卿卿想了許多,若瑞王妃回來是有那種打算……她心中閃過些許不知所措,卻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良久之後她才歎了口氣,揉著額頭心說算了,都沒見著瑞王妃呢,想那麽多爭鬥做什麽?


    等她到了醉仙樓時,天色已經微微暗了下來,冬天黑得早,可能沒多久這天就要變了。


    已經有人在外麵迎接,是瑞王妃的貼身丫鬟夏書,她朝宴卿卿行了個禮,見了她之後,宴卿卿才真正確定瑞王妃是真活著。


    “太子……瑞王妃在哪?”宴卿卿下了馬車,她手攥住大氅前襟,問夏書,“是……真的嗎?”


    夏書搖頭隻道:“她正在雅間等您,您要是有話要問,待會再問吧,我領您進去。”


    “勞煩。”宴卿卿抿著嘴,手有些輕抖。


    “宴小姐客氣。”夏書領著宴卿卿進了醉仙樓。


    醉仙樓清雅幽靜,大廳不算寬敞,有常青之樹。來者非富即貴,因而喝茶之處都在雅間中,廳內沒布桌椅。


    夏書在一間雅間前停了下來,她恭敬地朝裏說道:“娘娘,宴小姐來了。”


    “卿卿來了?”裏邊傳來一個輕柔的女子聲,“快快進來吧。”


    這突然出來的聲音十分熟悉,宴卿卿已經幾年沒聽過,如今再聽,竟然像恍如隔世般。


    夏書推開門,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宴卿卿頷首。


    “聽說你今天回京,所以早就在茶樓裏等著了,哪知道你回得這麽遲?我都等了好久。”


    瑞王妃名叫曲覓荷,是個溫婉女子,眼眸含水,素淨清淡,出身也高,比宴卿卿大四歲,是暉朝中數一數二的世家美人。在太子府流過兩個孩子,卻沒想到會在遼東王府生下孩子。


    隔著輕紗帷幔,宴卿卿見她正坐在紅木圓桌前。夏書撩開帷幔,宴卿卿腳步躊躇,走了過去。


    宴卿卿明顯沒料到剛剛才聽說曲覓荷活著的消息,下一刻就見了她。


    她卻沒忘了身份,行了個禮,恭敬地道了聲瑞王妃。


    曲覓荷身邊跟著幾個高壯侍衛,她見宴卿卿隻帶了一個丫鬟,倒是先笑了笑。


    “你這人總是不聽勸,以前太子就時常跟我說你這壞性子,要是有人心懷不軌,你定是要被騙得團團轉。這種時候我還邀你出來,你就該多帶點侍衛,要不然出事了,連跑的機會都沒有。”


    曲覓荷擺手,呆在裏麵的侍衛丫鬟皆行禮下去,宴卿卿讓相然也出去等著。


    宴卿卿對親近之人素來是不設防,但她也不是什麽都沒準備就過來了。大庭廣眾,她也沒遮掩自己的行程,敢在這裏動手,除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宴卿卿對曲覓荷道:“瑞王妃說笑了。”


    曲覓荷對她招招手,宴卿卿走過去,她親切拉住宴卿卿的手,說道:“你我之間哪用這樣生分?出去時是太子妃,回來時就成了瑞王妃,幸好早有預料……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想著見到熟人開心,就讓侍衛在你家門前等著,等你一回來就讓你過來。”


    宴卿卿任她拉著手,也沒說別的話,她知道曲覓荷就是這個性子,還沒見人就已經是三分熟。


    “曲姐姐讓我過來,是不是有什麽事想要交代?”


    曲覓荷卻是輕輕搖了搖頭,她起身,去靠著牆邊的案桌上拿了茶葉,遞給宴卿卿說:“遼東那邊的東西,趙紊這個粗人,應該沒給你送過這個。”


    宴卿卿遲疑地接了下來,又說:“曲姐姐?”


    曲覓荷上前一步,身子貼近宴卿卿。


    宴卿卿被嚇了跳,後退一步,手觸到圓桌。


    曲覓荷卻隻是拿出一隻玲瓏金簪,抬手輕輕插在宴卿卿頭上,她對宴卿卿說:“好妹妹啊,姐姐回來就已經是廢了半條命,可不敢說些別的。”


    她又說:“這簪子是剛選的,太過明豔,不太適合我,就送給你了。京城中我認識的人差不多都有了夫婿,去找人實在不方便。”


    宴卿卿嘴微微張開,正欲說些什麽,曲覓荷卻鬆了手,往後退了幾步。


    “幾年沒見,卿卿出落得愈發好看了,姐姐見了都要心動。”


    曲覓荷調笑說,“多來趙府玩玩,反正趙郡王不住那裏,軒兒也快要兩歲半,雖說話不清楚,多教教也會叫人,你明天去看看也好。”


    曲覓荷幼時就與她交好,後來進了東宮做太子妃,兩人也時常見麵,關係倒沒生疏。


    宴卿卿問她:“軒兒?是太子那位?”


    “是的,他可愛得緊。隻可惜世事難料,要不然自小在宮裏長大多好。”


    即便是特別受寵的王爺世子,也不可能在皇宮中長大。


    除了皇子。


    “曲姐姐,”宴卿卿皺了眉,“這話現在說,不妥。”


    太子已經沒了,現在的皇上是曾經的五皇子。


    就算宴卿卿知聞琉性子溫善,但他會不會較真,宴卿卿自己也不知道。


    “我既然來找你,那就是信你。”曲覓荷歎口氣,“卿卿啊,我現在隻敢信你了。他與我四處奔波,受的苦難不少,幸好年紀尚小,以後也什麽都不記得。”


    宴卿卿皺了皺眉:“曲姐姐,到底怎麽回事?你當初真去了遼東?”


    “是去了。”曲覓荷點點頭,“好了,我該回去了,以為你會回早點,哪知道是這個時間來了。軒兒一個人在趙府,我也不放心。這麽久沒見,記得明天去趙府坐坐。”


    “我不明白姐姐是想讓我做什麽,但若是涉及那些方麵的事,姐姐也明白我性子。”


    皇後太子在世時,待宴卿卿極好,把她當親人樣。可皇位之爭,卻不是個簡單的玩笑,那位“小王爺”才兩歲多,現在就去爭鬥皇位,到最後就算贏了,權利也不知道是落入誰手。


    曲覓荷無奈笑道:“放心吧,不會讓你為難的,隻是軒兒年紀尚小,最容易出事。如果可以,到時讓他去宴府住幾天吧。”


    “自然可以。”宴卿卿點頭。


    “你先回去吧,到時天黑了也危險。”


    曲覓荷都這麽說了,宴卿卿也不好再多說別的。


    宴卿卿進來得快,出去也極快,她至今還有種做夢一般的感覺,分不太清真與假。


    寒風冷冷吹來,吹散紛雜亂的心緒,宴卿卿攏了攏身上的大氅,心底就像涼透了一樣,冷得她身子如凍僵般。


    曲覓荷其人,宴卿卿最了解不過。


    她看似溫婉宜人,但性子卻是風風火火的,想到什麽便立即去做。偏她心又細,從沒鬧出過什麽大亂子。


    剛才進來說的那幾句話,恐怕也不是那麽簡單的。


    她是有孩子的先太子妃,而現在聞琉底下沒有子嗣,若他出了事,豈不是……宴卿卿沉默下來。


    相然看宴卿卿一語不發,也不知她心裏想什麽,上了馬車後才敢問:“瑞王妃和您說了什麽?小姐怎麽這幅樣子?”


    “沒說什麽,明日準備封拜貼,遞到趙府。”


    宴卿卿揉了揉額頭,今日曲覓荷的確什麽都沒說,模棱兩可,隻是聽那些話的意思,怕是不太好。


    而那些莫名其妙,不知源頭的謠言,會不會也是他們弄出來的?宴卿卿心中搖搖頭,自己先給否決了。


    曲覓荷沒那麽傻。


    ……


    禦書房的案桌上擺滿了各色奏章,素色帷幔用龍紋金鉤掛起,收在一邊,好些個官員安安靜靜立在一旁,李太傅正在給聞琉稟報最近發生的事。


    其中一件便是死而複生的瑞王妃。


    李太傅說:“臣見遼東王那折子時,心中也十分驚奇,見了瑞王妃後更加震驚,老臣看著她長大,定是不會認錯人。”


    “幾天前朕便收到了這消息,聽了這不知從何起的謠言,沒放心上,結果丞相今日派人來說這謠言傳得愈發厲害,還把那麽大點歲數的孩子說得神乎其神。”


    聞琉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淡淡問底下的人,“諸位愛卿有何見解?”


    大臣們互相望了一眼,一人出列道:“這話來得蹊蹺,先不論真假,單就那位太子遺腹子就讓人覺得不對勁,他到底是不是皇子皇孫,尚且還存疑。”


    李太傅說:“老臣見過那孩子,他與太子小時候是個模子裏印出來的,眉目間也有些像陛下,應當不是假的。”


    “李太傅是老眼昏花吧,畢竟這種事可不好說。”劉丞相說,“如果不是假的,那也一定心懷鬼胎,挑著陛下不在京城這時候回京,著實可疑,李太傅可別誤導皇上。”


    “右丞也是厲害,隨意一句話就給人家蓋了個誤導的帽子,可真是敏感,難怪尊夫人管得那麽嚴。”李太傅諷刺回去。


    李太傅年紀大,平日與人說話和善正經,和劉右丞見麵卻隻是吵吵吵。劉右丞雖然懼內,但言辭風趣,也不知怎麽的,遇上太傅就恨不得擼起袖子和人打一架。


    除了皇上能叫停他們,別人向來都是敬而遠之。


    “太傅與右丞還是好好歇歇吧,隻不過是這點小事就吵起來,不成體統。”聞琉語氣平淡,“其他人有何意見?”


    皇上動了怒。


    大臣們低垂下頭,腦子裏不約而同閃過這想法,李太傅和劉右丞也閉了嘴。


    皇上這皇位來得輕而易舉,不爭不搶,隻不過有個好運氣。現在小皇孫回來了,外邊還出了這種話語,任誰聽了都得氣,不摔東西就已經算不錯了。


    可皇上已經是皇上,就算瑞王妃領了個孩子回來,有通天的本事,也改不了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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