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不為奇,在諸大世家心中,聞琉原本是個不受寵也沒能力的皇子,與他那些哥哥相比起來,天差地別。若非他天性聰穎,怕是連李太傅等老臣都不會承認他。


    宴卿卿倒是挺信他,但也沒想到他能做到這般好。


    曲覓荷在遼東好幾年,護送的護衛也早就死得一個不剩,根本沒人傳她京城中消息,平日裏對京城的了解也隻來源於府外的販夫走卒。


    但這些人身份低下,隻知道個表麵,再深入點,大抵也隻有劉丞相的那些人人都知道的風流軼事。


    而曲覓荷對聞琉最多的了解,就是宴卿卿跟她說的話。便連趙紊都沒對她說上幾句完整的,在他眼裏,她已經是個死人。


    “皇嫂何必這樣生氣,”聞琉語氣淡淡,“瞞過了皇後和太子就以為天衣無縫了嗎?”


    曲覓荷咬牙道:“你想做什麽?”


    “趙紊拿小王爺性命相要挾,所以皇嫂忍著屈辱也要過來。朕倒是能護著你們母子安全離京,隻是有個條件,不知皇嫂願不願意?


    當然,皇嫂若不願意,也無所謂,找說書先生多說幾個故事而已,瑞王妃與二皇子勾結,意圖混淆皇室血脈,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願意聽。”


    即便是說著這樣的話,他的語氣裏也仍然是同往常一樣的笑意,絲毫未變。


    “要是再不答應,到時差人就殺了你們兩個算了吧,朕是不在乎別人說的。雖然義姐那裏是不太好說,可到時要是屍體再拿去喂京城的乞丐,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她也沒辦法吧?養活好些個人,小王爺和皇嫂也算是積德了。最不濟,趙郡王說不定也可以幫個忙。”


    聞琉看著曲覓荷淡笑,嘴裏的每個字都沒用多重力氣,像是和她商談事情般,眉眼和善。


    若是剛才他將這話提出來,曲覓荷自然是願意答應的,比起別人,她更討厭趙紊。


    可她現在卻像被嚇到一樣,臉色慘白地往後退,一下摔坐到了地上。


    莫名的,曲覓荷竟覺得他比趙紊要恐怖萬倍。


    “你到底想做什麽?”曲覓荷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也不是大事,太子當初去得突然,三皇兄你也知道,他和太子十分不合,太子後事自然也被草草了事,所以想讓皇嫂回來辦個正式的而已。”


    聞琉淡淡一笑:“還想多說一句,若皇嫂和瑞小王爺想活下去,最好謹言慎行,這兒到底是京城,誰也翻不出天,趙郡王更不行。”


    曲覓荷垂下眸來,聞琉的話說得很對,這是京城,誰也翻不過他的手心。她遲疑片刻之後就答應了他。


    本來還以為聞琉沒察覺過趙紊的事,現在倒完全不同於她所想。


    ……


    書房裏在說什麽宴卿卿不知道,她隻在旁邊臥寢等著曲覓荷出來,心中雖覺怪異,但也沒懷疑到別處。


    “宴小姐,李太傅和老王爺都在外麵等著呢。”一個宮女拿著個包裹進來,“他們問奴婢瑞王妃在哪兒。”


    宴卿卿微微一怔,放下茶問:“怎麽回事?”


    “李太傅說瑞王妃方才找他們有事,結果又說忘了告訴皇上一件事,他們就等著了。但現下天已經黑了,看著又要下雪了,怕路上出事,所以讓奴婢問問瑞王妃什麽時候出去。”


    曲覓荷找李太傅和老王爺有什麽事?她現在難道不是最該避著這些大臣嗎?


    宴卿卿心中一驚,忽覺不對。她猛地站起身來,突然想通了什麽。


    她慣是冷靜,也沒慌張,徑直讓宮女先請這兩位老大人離開。


    “告訴二位大臣,今夜雪可能下得大,讓他們先回去。皇上要問有關趙郡王的事,所以瑞王妃可能會遲些。”


    宮女見宴卿卿緊抿嘴,不明所以,卻也出去跟那兩位大臣傳了她的話。


    宴卿卿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聞思軒,腦子想起曲覓荷來時的怪異,又想到被曲覓荷留下來的兩位要臣……她的手緊緊掰著桌子。


    糊塗!當真糊塗!


    “張總管呢?”宴卿卿沉著臉色,“讓他過來見我!吩咐下去,待兩位大臣走後,封鎖朝陽殿,今晚殿內無論發生何事,不可亂傳,違者定斬!”


    張總管還在殿外等著聞琉,聽見宮女急急地傳召,還以為發生了大事 ,立即跑了進來。


    “進書房去找陛下,說我有要事尋他。”宴卿卿對他說,“看緊瑞王妃!”


    宴卿卿雖怕聞琉和曲覓荷真做出越禮之事,但若出事她也沒辦法阻止,她現在隻怕曲覓荷會做出別的動作!


    聞琉從一個沒有實權的皇子走到如今百姓讚歎這一步,沒日沒夜廢了多少心思?如果這全因曲覓荷給毀了,就算宴卿卿與她是好友,恐怕也得要氣上許久。


    趙紊與曲覓荷他們心思如何,宴卿卿沒法管。


    但暉朝已經被折騰了這麽久,好不容易才有了起色,要是再來次帝王換血,換上個幾歲的孩子,那這就不是簡單的小事了。


    宴卿卿是宴將軍的女兒,平日是不喜爭鬥,但卻見不得這種事發生的。


    張總管在宮中呆得也夠久,是個老精明,他沒再問別的,轉身就要出去,差點與進來曲覓荷撞上了。


    曲覓荷臉色有些蒼白,似乎是被他嚇到的,“總管公公怎麽這樣一驚 一乍的?”


    張總管也被她突然出現給嚇著了,連忙跪下請責。


    “願瑞王妃大人有大量,饒恕奴才無禮。”


    “算了算了,起來吧。”曲覓荷語氣有些急,她擺擺手,看著宴卿卿問,“軒兒呢?天黑成這樣,我們也該走了。”


    宴卿卿臉上微愣。


    “曲姐姐?”


    “軒兒還睡著?”曲覓荷見了聞思軒。


    宴卿卿讓人都下去,隨後才問道:“曲姐姐方才讓兩位大臣留下,到底是想做什麽?”


    “隻是想問問太子有沒有留什麽東西在他們那裏,能否給我做個紀念。”曲覓荷對她說,“他們現在應該已經走了吧?”


    宴卿卿看著她,緩緩點了頭。


    “那快走吧。”曲覓荷去抱聞思軒,急急說,“這麽晚,馬夫也要看路,別耽擱了。”


    聞思軒才剛睡下就又被叫醒,倒沒什麽起床氣,隻是抱著曲覓荷的脖頸,靠在她身上又閉眼睡著了。


    “不了,”宴卿卿搖頭拒絕,“陛下今日邀我說事情,曲姐姐先回去吧。”


    若曲覓荷沒有做今日之事,宴卿卿或許對她還有幾分信任。


    任何事都可以胡鬧,但這種宴卿卿卻是怎麽也忍不了。


    曲覓荷催著她道:“哪有那麽要緊的事?走走走,別耽擱了。”


    “宴小姐,陛下讓您來書房一趟。”一個宮女過來,“他說東西落您這了。”


    宴卿卿抬眸應聲知道了,說待會就過去。


    曲覓荷眼睛卻睜得極大,她明明已經跟聞琉說過那藥的效用了!


    她望著來稟報的宮女,又看了眼宴卿卿,心猛地一跳。


    他什麽意思?!宴卿卿不是他義姐嗎!?


    第47章


    屋內霎時寂靜下來,曲覓荷抱著聞思軒, 眼底全是驚愕。她突然想到聞琉的警告, 後脊背像是有涼嗖嗖的寒風往上爬一樣。


    聞琉讓她謹言慎行, 難道是指這個?


    曲覓荷心中愈加惶恐,他怎麽敢?


    宴卿卿對她說:“曲姐姐,馬車裏還有件大氅,記得讓相然給你拿上,凍著了又會是場大病。”


    她對曲覓荷本就有戒備之心。


    曲覓荷心縮緊,她是有點別的小心思,可她也不想害宴卿卿!聞琉與宴卿卿是從小到大的義姐弟,怎麽能做出這種事?便是宴卿卿自己也絕對不會答應的!


    “我……”


    她微微張開了口, 宮女卻突然抬頭開口問她道:“瑞王妃覺得小王爺重嗎?要不要奴婢幫您抱會?”


    曲覓荷看了她一眼, 緊緊抱著聞思軒。她搖了搖頭, 沉默了片刻,最後才朝宴卿卿說:“軒兒怕生,你要是有事留下來,那我先走了。”


    她的手微微顫抖, 現下的這個處境,得罪不起任何人。那藥到時折騰的是聞琉, 宴卿卿說不定能少受點罪。


    宴卿卿點頭說:“曲姐姐路上小心。”


    曲覓荷垂下頭,連看她的勇氣都沒了,抱著聞思軒轉身出了寢殿門, 她的後麵有幾個宮女。


    天色漆黑得見不著遠處, 風呼呼吹過, 宮女手中的燈籠左右擺晃,可她們的步伐卻走得極穩健,隻是曲覓荷心情沉重,根本沒發覺到這一點。


    ……


    宴卿卿到書房的時候,先對外麵的宮女吩咐了一聲:“沒有傳召不得入內。”


    她見到聞琉正坐在書房椅子上,抬手揉著眉心,他看起來有些疲倦,也不知道和曲覓荷說了什麽。


    而殿外或許是有了她剛才的吩咐,宮女太監不敢出大氣,都靜靜地站門外在一旁。


    宴卿卿發上的步搖輕輕晃動,眼眸雖是清淡,但也壓不住臉上的豔麗。軟綿的胸脯鼓脹,隔著衣服都似有渾圓之感,柳腰纖細,似乎極以被折斷,卻也不然。


    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她十分擅長,便連其他也有涉及。諸如舞樂之類,她也習過。


    宴卿卿開口問:“陛下怎麽了?”


    她身上披著大氅,剛從馬車拿過來的衣服也沒來得及換上,曲覓荷那時就突然出來了。


    她怕聞琉這有事,就草草套上了外衣過來。


    見宴卿卿進來了,聞琉也放下了手,他語氣微淡,有點異樣的疲憊。


    “義姐來了,過來坐下吧。”聞琉指著一旁的椅子道。


    宴卿卿搖搖頭,她心中想不通曲覓荷要做什麽,坐也坐不安穩。


    她上前幾步問:“方才曲姐姐與你說了什麽?她留下了兩位大臣,我覺著她要對你不利,但沒想到她最後什麽也沒做。”


    “留下兩位大臣?她倒是有想法,朕知道義姐想問什麽,”聞琉似乎覺著頭疼,又使勁按了按額頭,“朕覺得她是想說些其他的,但又半天沒開口,最後隻問朕能不能給太子重新辦場喪事。”


    宴卿卿微愣,倒沒想到他們兩個說的是這個。


    她想了想,似乎覺得這個提議並無不妥,“太子那場確實辦得簡陋了些,重新辦一場也好。我還以為她要做些別的。”


    曲覓荷來時就是憂心忡忡的樣子,宴卿卿起初以為她是害怕聞琉,現在來想起來倒不像是怕他,或許是有別的目的。


    “她太謹慎了,看起來也不太敢。”聞琉繼續揉著額頭,眼眸微微閉起,眉心也皺著。


    “到底是難說。”宴卿卿回他,之後又問,“陛下是哪裏不舒服嗎?頭疼嗎?要叫太醫嗎?”


    “或許是醉酒了,用不著太醫。”聞琉也沒瞞宴卿卿,“難受得厲害,心火燒身樣。”


    聞琉今日隻小酌了幾杯和大臣敬酒,他現在酒量又不錯,哪可能醉酒了?宴卿卿覺得不對,又突然想到了曲覓荷給聞琉敬的那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義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鏡裏片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鏡裏片並收藏義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