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然沒再問宴卿卿這事是誰做的,連槲櫟都跟了過來,除了頂頭上那位,恐怕也沒別人了。她實在駭然,可她家小姐除了比以往低落些歪,沒有異常,這又不像是皇上強迫。


    宴卿卿見她怵在這,抬眸問道:“還有何事?”


    相然回過神來,連忙回道:“小姐前幾日是不是派下人去問東西了?有人傍晚就回來了,說查到了一些東西。等著您召見,沒想到您現在才回來,奴婢就讓他下去先歇著了。”


    “查到了?”宴卿卿微微驚訝道,“明日召人過來。”


    從天子山回來那天她就派人出去查輪定安的事,隻不過這是蒙古國那邊的藥,普通大夫都沒聽過,頭先回來的幾個沒問出任何東西,她還以為隻能這樣了,倒沒想到還真有人問出來。


    ……


    天蒙蒙亮,昨夜下的小雪還在地上,太監正拿著掃帚掃雪。聞琉換了套深色冕服,宮殿內的蠟燭燒了半截,底下跪著禦林軍統領高林。


    聞琉淡聲問:“趙紊逃了?”


    “趙郡王住的驛站裏有奸細,屬下到的時候已經不見他的蹤影,屬下已經派人出去。”


    “他倒是逃得夠快,”聞琉似乎不驚訝,他端起熱茶,抿了一口,“看好遼東王,趙紊定會去找他。”


    “是,”高統領沉聲回稟道,“陳將軍那裏已經開始圍攻,敵軍措手不及,天亮就能出結果。”


    “這些不過是些虛的幌子而已,倒沒影響。早段時間就猜到了會有動作,派許參知當山賊壓製過。”


    聞琉淡淡說:“還有別的重頭戲,最近多派些侍衛巡邏,別讓外邦人趁機攪亂子。”


    第50章


    京城出了大事。


    出乎眾人意料,趙郡王前些日子才風光地把瑞王妃從遼東送回京城, 今日就爆出了他與叛軍勾結的消息。


    趙郡王在京城外集結兵士, 意圖不軌, 幸而皇上聖明,早有預料,先一步派人出擊,打了他們個始料不及,隻可惜的是趙郡王逃了。


    皇上心胸如海川,沒深究瑞王妃母子是否參與其中,對他們尤為重視,思及當初太子後事太過草率時, 他又與瑞王妃說要替太子以瑞王之禮再辦一次。


    京城內不少人私下議論, 皆說皇上是個聖君, 有深謀遠慮又寬大為懷。不過也有人說他心機頗深,怕是早有算計,想要隔絕瑞小王爺篡位之意。


    這種不好的言論還沒幾人附和,就又被各種皇上聖明的說法蓋過了。


    宴府倒沒外麵那樣議論得多, 雖是心中有想法,但也不敢拿到明麵上。趙郡王和皇上以前都時常來宴府, 性情脾性他們大抵了解,宴府下人也難以想象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因著晚上的折騰,回來得又遲, 宴卿卿睡到了大中午才慢慢醒過來, 她頭尚有些酸脹, 不免抬手揉了揉額心。


    宮內的暖爐雖燒得多,但這大冷的冬天,聞琉那樣作弄她,薄汗滿身又沒擦幹,那些惱人的玩意最終也沒弄出來,縱使已經安睡了一晚,但難免會有些著涼之意。


    她朝外叫了一聲相然,聲音微微沙啞。


    相然輕推開門走進來。


    宴卿卿委實是怕了那輪定安,倘若哪天發作,她夢中異樣時正巧被人叫醒,怕是以後都見不人了。因而晚上的時候,她屋內極少留人。


    相然領著別的丫鬟,之後又讓這些端著盥洗用具的丫鬟放好東西,再讓她們出去。


    宴卿卿撐坐起來,如玉的手扶住床沿,她身上痕跡沒有消去,隻能讓相然過來給她更衣。


    裏衣從圓潤的細肩滑下,相然替她換了身衣物。她沐浴之後也沒穿抹胸,本是前些日子不想受夢中多餘的折騰,後來覺得舒適,現在就成了個習慣。


    “槲櫟姑娘說小姐昨天嗓子用得太過,醒來的時候應該會疼,現正在廚房熬藥。”


    宴卿卿應了聲。


    相然見她眉色淡淡,似是心情不大好,就同她說了這大街上傳得正熱鬧的事。


    趙郡王送瑞王妃回來目的暴露,京城外剿了躲藏起來的敵軍。


    宴卿卿微微怔愣,她雖知道聞琉不會對此事視而不見,倒也沒想到他出手如此快速,竟不到一晚就已經出了結果。


    “趙郡王還沒找到嗎?”宴卿卿問。


    “沒有,”相然小聲回道,“街上的禦林軍們都在巡邏,暫時沒聽見有動靜……您說會不會是搞錯了,趙郡王前幾日才來了一趟宴府,他那種脾氣,奴婢實在不敢相信他會與叛軍勾結。”


    宴將軍府裏中人皆厭惡那些叛敵辱國之人,趙郡王這麽疼愛小姐,他又怎麽會做這種莫名其妙的事!?


    宴卿卿搖搖頭,沒回相然這話。


    何止相然不信,宴卿卿起初也是萬分驚疑。


    若不是宋竹筠死得那麽幹淨利落,曲覓荷又對聞琉下了藥,她現在怕是還會到皇宮一趟替他求情。


    宴家父子皆死於非命,宴卿卿就算再怎樣將趙紊當做兄長,也是受不了他與叛軍勾結的。


    “此事你不要多管,看皇上怎麽做吧,若趙郡王真是無辜的,皇上也不會冤枉良臣。”宴卿卿換了個話頭,“待會把昨天回來的人叫過來,我有事要問。”


    ……


    回來的小廝年紀並不大,才十六出頭,穿著麻布衣服,長得普普通通。他平日裏就是個做粗活的,除了上次吩咐的時候聽了兩句話,其餘時候極少見宴卿卿,心裏難免有點怕,跪在地上,頭也低得十分下。


    宴卿卿倒沒想到府中有人這麽怕她,無奈地笑了笑,直接問道:“查到了什麽?”


    “奴才以前鄰居娶了個妻子,是蒙古國的女大夫,小姐讓我們去找蒙古國人問,奴才就去找她了,她好像也聽過這個,隻不過不願說。”


    “後來呢?”宴卿卿問。


    “奴才這幾天就一直問她有什麽藥可解,”這小廝有點不好意思說,“她嫌煩了,就直接說了。”


    宴卿卿心跳得有點快,她問答:“那位夫人說了什麽?”


    “她說這個都是給男人用的,女人一般都不弄這種,要真不小心中了也不用解,等個差不多半年就好了。”


    小廝不知道宴卿卿問這藥有什麽用,因為那女大夫說這藥就是壯實陽氣,女子用了有什麽效果她也不知道。


    這東西又不是隨意就能用的,除了皇室的人能拿到,普通人見都見不到。


    這和在天子山上時的說法大相徑庭,但小廝不知道,也沒和宴卿卿說。因為這話不僅聽起來語氣很不好,說出來也沒什麽用。


    宴卿卿心底微微一歎,雖早就料到這個結果,但懷了希望總會更加失落些,她輕輕擺手道:“出去吧,此事不要同任何人說。”


    “……是。”小廝猶豫著下去,也不知道宴卿卿問這個做什麽。


    宴卿卿揉了揉額頭,心中著實無奈,隻能道聲也罷。


    半年也不算太久,算起來也就是來年春天,招婿之事若安排在那期間,也剛剛好。


    她是心寬的,自己最會排解愁悶,隻不過沒料到人算不如天算。


    ……


    日頭掛在上空,天色方明亮,路上不時有巡邏的侍衛,京城的氣氛比往常要凝重幾分,便連街上小販都察覺到了,沒人不敢在這時候鬧亂子。


    趙紊身上穿著同外邦人般,臉上貼了疤,膚色比往常黑了不少,他身形又高大,混在一群外邦人中,也不怎麽顯眼。


    他旁邊的麵攤坐下,叫了碗熱騰騰的麵。麵攤老板也是個壯實的外邦人,他和趙紊說了幾句蒙古國話,趙紊接得流暢,倒真像是從外邊過來暉朝的樣子。


    一隊禦林軍從他身邊經過,趙紊跟著別人多看了兩眼,又對麵攤老板說也不知道今天那個傳聞是不是真的。


    麵攤老板是個老實人,又是外邦來的,隻想安安分分掙錢,不敢在這種場合議論這種事,沒接趙紊的話。


    趙紊拿起筷子夾起口麵,吹散熱氣,心中嘀咕聞琉這管得可真夠嚴,這些人竟然連議論兩句都不敢。


    他雖是處於這種境地,但卻又出乎意料地沒有任何焦躁,仿佛那個被通緝的趙郡王不是他樣。


    趙紊剛咽下口麵,突然想到了宴卿卿,頓時就沒了食欲,心中哀歎。


    跟著太子可真是虧了!


    本來以為曲覓荷會是個有用的,至少能拖些個日子,哪知道到最後她竟然什麽都沒做成。為了那點點臉麵就跑了,老王爺都看著聞琉把酒喝了下去……當真是蠢笨無比。


    趙紊越想越鬱悶,連麵都有點吃不下了。


    當初用藥時,有人說不可引起懷疑暴露自己,於是那時就隻加重了藥效,本來隻想要個坐實的謠言,結果曲覓荷還真的是沒用透頂。


    現下照那藥作用,聞琉大概是臨幸了哪個宮女,否則也不可能有別的精力讓人圍堵那些叛軍。


    那些叛軍也是天真自大,竟以為那點兵力就能受到重用,又是一群蠢的。反正太子也不要那些人,現在滅了倒也合他心意。


    可趙紊還是覺得自己背上這個黑鍋很是不值,他歎口氣,低頭又吃了口麵。


    卿卿那裏肯定是誤會了,可惜現在不能同她解釋。


    不過等她見太子平安活著,應該就知道他的目的了。


    他幫了太子,這應該足夠抵消她的氣了。


    第51章


    城西一座普通的京城別院裏,枯枝上搭滿了雪, 像許久未有人居住一樣。不過地卻是幹淨地露出了青石板, 應該剛有人清掃過。


    有個小廝領著人, 推開後門,低頭快步走了進來。


    他在廂房處停下,恭敬道:“陳爺,趙郡王來了。”


    陳爺名叫陳時潮,是太子那邊的心腹,他專門負責給太子傳遞消息。


    太子身體孱弱,當年叛軍來襲時傷到了腿,現在還站不起。趙紊助他那麽多年, 也隻見過他幾次。


    “請趙郡王進來。”廂房裏傳出聲音。


    “趙郡王。”小廝回過身, 對趙紊做了個請的姿勢。


    趙紊還是那副外邦人打扮, 他徑直掀開厚重的素色門簾,大步跨了房中,颼颼的冷風隨他進去。


    陳時潮起身作揖道:“郡王。”


    趙紊微微頷首,坐在黃花梨木圓桌旁, 陳時潮給他倒了杯冒熱氣的茶水。


    他抬頭問道:“陳大人好久不見,殿下近來可好些了?”


    “勞郡王掛念, 殿下近日已經可以扶東西行走,”陳時潮說,“不日就會回京城。”


    太子當年動亂之時被算計, 雙腿有疾又性命堪憂, 不得以假死逃生避過三皇子眼線。


    但奸細對三皇子下的慢性藥發作實在太快, 出乎他們意料,太子那時在外邊養病,神誌尚不清醒,倒讓聞琉這個唯一的皇子撿了個漏。


    “他要我做的事我可都替他做了。”趙紊說,“現在滿大街都是禦林軍,我還算賠了。瑞王妃不配合,這怪不了誰。”


    “陳某會把此事稟報給太子,”陳時潮說,“遼東兵權掌握在您手裏,五皇子是不敢輕易動您的。”


    趙紊臉色淡漠,硬朗的麵孔倒和往常沒任何區別,他把冰涼的手伸向旁邊的火爐子,就著熱度取暖。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義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鏡裏片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鏡裏片並收藏義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