笠緣歎口氣搖頭說:“你不該來的。”


    宴卿卿手中拿這兩樣小東西,心有疑惑:“師父這是什麽意思?”


    他卻不肯再說,讓她快些回去,別在路上耽擱了。


    往常的笠緣絕不會對宴卿卿說這種話,宴卿卿微微皺了皺眉,恐怕靜安寺是有什麽事要對她不利。


    “既是如此,那卿卿便不再叨擾,先行告退。”她起身又道,“笠緣師父年事已高,望多保重身體。”


    宴卿卿還沒往外走一步,一個清秀女子就進門來堵住了她。


    那人朝宴卿卿行了個禮。


    宴卿卿往後退了一步,她的步搖輕輕晃動,手緊緊握著笠緣給她的那兩件保平安的東西,心跳得快速。門外有她的侍衛和相然,這女子怎麽進得來?宴卿卿心下一驚,自己或許已經被人盯上了。


    小和尚見人闖進來,上前質問:“你是何人?笠緣長老居所不得隨意進入。”


    那女子朝宴卿卿說:“宴小姐,我家公子有請。”


    公子?是趙紊?


    “我與他無話可說。”宴卿卿盯著她道,“我的人怎麽了?”


    後麵的笠緣雖看不清發生了什麽,但他還是聽得見人說話的。


    還是讓他們給攔到了。


    笠緣歎氣說:“卿姑娘,去見他吧。”


    宴卿卿訝然回頭:“師父?”


    笠緣搖了搖頭,他的聲音依舊蒼老:“你總得見見的。”


    第56章


    僧寮內的氛圍寂靜得有些可怕, 小和尚也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 不知道該做什麽。


    那女子不多說, 而笠緣所說的話也讓宴卿卿摸不著頭腦。


    世上有那麽多人,誰是她得見一見的?


    “敢問這位姑娘, 你家公子是何人?”她皺了皺眉。


    宴卿卿猜到自己被人跟蹤了,外麵的侍衛丫鬟也應該早就被控製。


    她心髒快要從身子跳出, 麵上卻沒失半分理智, 她謹慎道:“若是姑娘不願說,那我也不想冒著性命危險去見外人。”


    那女子說:“公子不會傷小姐性命,我們隻是下了點迷藥,並沒對宴小姐的人做任何事,我家公子腿上有疾,不良於行, 恐怕不能親自過來。勞煩宴小姐多走幾步路,就當是保那些下人的命。”


    宴卿卿的手微微攥緊,把平安符等放進了淺色袖口之中, 她道:“那煩請姑娘帶路。”


    那女子似乎沒料到宴卿卿這麽快就答應了, 微微愣怔了片刻,隨後朝她做了個請的姿勢。


    宴卿卿回頭對笠緣說:“卿卿先行告退。”


    她來這隻告訴了聞琉,旁人並不知曉,最多也就是來的時候遇上了幾個別家小姐, 也不會是她們做的。


    這種情況出乎意料, 怕是早有人盯著宴家, 除了趙紊應該也沒旁人有這閑心。


    但不良於行卻又不像是在說他, 宴卿卿壓下心中不解,隨那女子出去。


    僧寮外沒有人,倒是夏日乘涼的棚子下有人影。


    宴卿卿說:“冬日雪天凍人,望姑娘的人對宴家侍衛丫鬟好些。”


    她知道此時京城內裏局勢緊張,趙紊還在外逃,所以挑的人都不是普通的。現在中了招,隻能說明他們下的藥夠狠,怕是會出危險。


    “宴小姐放心。”


    那女子沒再多說,帶宴卿卿到了個離這兒較近的一個廂房。這同笠緣那裏差不多,從外看來也是衰敗,倒是因為裏麵冷然的黑衣護衛而多了些人氣。


    那女子停在廂房外,朝裏道:“陵公子,宴小姐過來了。”


    “讓她進來。”裏麵回話。


    熟悉的聲音讓宴卿卿心猛地一震,她倏地抬眸看著裏麵。那女子對她淡淡一笑,幫她推門,掀開厚重的門簾。


    宴卿卿的腳步卻挪不動了,她滿目震驚,不敢相信。


    怎麽可能?這是太子的聲音?!


    那女子皺了皺眉道:“宴小姐,陵公子請您進去。”


    裏麵的人似乎聽出她的語氣不好,便對她說道:“端風,不用催。”


    賀端風無奈笑著轉頭朝裏說:“可是公子,宴小姐好像不相信你呢。”


    宴卿卿強迫自己鎮靜下來問:“你們想做什麽?我父兄不在,我能管的隻有宴府。”


    太子咳嗽幾聲,似是傷了風,宴卿卿在皇宮許久,自是熟悉他的聲音。


    她咬了咬唇,心下的震然如同波濤起伏的海水,席卷所有理智。宴卿卿最後還是耐不住心中這份動蕩,沒看賀端風,抬腳走了進去。


    廂房內是兩間式的,當宴卿卿掀開布幔,看見的,便是太子端著熱茶坐在輪椅看她笑。


    她後退了好幾步,心中不知是震驚還是別的,宴卿卿明明還來不及確認太子是真是假,可她的眼淚就忽地潸然落下。


    宴卿卿母親早逝,父親常年在邊疆,兄長十幾歲後也去了守國為家,除卻他們,皇後和太子便是最疼愛她的人。


    她這一哭把太子嚇了大跳,連忙放下把茶杯放桌上,滑著輪椅過去問她怎麽了。


    宴卿卿半跪在地上,她扶著輪椅,淚眼茫茫地看著太子的腿,手顫抖地放在他的膝蓋上。


    “你是太子哥哥嗎?是真的太子哥哥嗎?為什麽?為什麽?”她聲音裏有哭腔,問了兩遍,“怎麽回事?誰傷了你?”


    “是孤,是孤。”太子無奈地回她,“沒有為什麽,傻姑娘怎麽哭成這樣?孤的腿是好的,別這樣看孤,能走路。”


    他越是說話,宴卿卿的眼淚就留得越多,像是開了閘的堤壩樣,越哭越凶。她心中難以置信,卻又止不住眼淚,最後半坐在絨毯上,靠著太子的膝蓋哭個不停。


    賀端風在外麵聽見聲音,偷偷掀開簾子朝裏看了一眼,入眼的便是太子彎腰,輕聲哄著趴在他膝蓋大哭的宴卿卿。


    她從未見過太子對誰這樣寵溺,賀端風抿了抿嘴,放下了簾子。


    太子與宴卿卿許久沒見,起初還覺得宴卿卿該是個大姑娘。現在倒是越活越過去,哭得這樣慘,光聽著就怕她出事。


    “好姑娘別哭了,”他輕輕拍著她的背,“孤聽著就心疼。”


    宴卿卿咬著唇,眼淚哭濕了太子的衣裳,她甚至還沒問太子怎麽還活著。


    她這輩子都沒想過。


    太子實在見她臉都哭得通紅,不由輕輕捏了捏,“再哭下去,孤就沒時間和你說別的了。”


    他收回手,隻覺手中細滑如絲。


    “您……您……怎麽會?”宴卿卿抽泣,“為什麽……不告訴我?”


    太子從懷裏拿出塊質地良好的錦帕,半捏著她嫩滑的下巴,給她把臉上的淚珠給擦幹淨,倒是像個貼心的兄長。錦帕上有薄薄的妝粉痕跡,倒不明顯,隻是有些女子馨香。


    宴卿卿的妝容哭得都有些花了,幸而她今日沒化得太顯,看不出什麽,太子幫她擦掉那些東西。


    他也是經過情事的男人,見宴卿卿眉目間的媚意,心中也覺得不對。可她本來又長得豔麗,這樣湊近看,倒是先被晃了眼。


    “你現在這樣哭,跟你說什麽應該都是聽不下去。”太子鬆手笑看她,“待會你先回去吧,你的人孤沒讓下重手。”


    宴卿卿被太子還活著的事弄得頭腦暈轉,現在都還有些分不清什麽是真什麽是假。


    “我不走,您真的活著嗎?”宴卿卿哭著問。


    “是。”太子無奈,“別哭了。”


    宴卿卿抬手擦了擦眼淚,撐著輪椅的扶手起來,步搖輕輕晃動。


    “我是真的歡喜,我真沒想過您還活著。”


    太子指著旁邊的凳子,讓她在一旁坐下。


    宴卿卿雖和他是不見外的,但現在已經清醒許多,便還是遵禮地先道了聲謝太子。


    太子心中稍稍無奈,宴卿卿就是太守禮製了。


    “近來過得可好,”他問,“沒人虧待宴家吧?”


    “沒有,皇上待宴家很好,他是個好孩子,您別想歪他。”宴卿卿眼圈紅紅,睫毛上被淚水浸濕。


    “我們這麽久沒見,別談外人,”太子的話頓了頓,“說些別的。”


    宴卿卿聽出他語氣的不對,心下微驚,卻又不好問些不合時宜的話,便問他:“您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腿是生病了嗎?”


    “當年宮中動亂,孤受了重傷,被那兩個逼得緊,隻能假死逃生。後來被趙郡王接濟,苟活至今。”


    他語氣平平,仿佛隻是陳訴個事實。


    “趙郡王知道您活著?”宴卿卿問。


    她的大氅將身子裹得緊緊,眸中有幾分疑惑。


    “嗯,”太子簡單應她,“曲覓荷一事你也別管,那種女人孤不認,她的孩子孤也不會認。”


    宴卿卿去趙府接回曲覓荷和聞思軒,讓他們母子住在宴家,此事為誰太子看得出。


    “您這是什麽意思?”宴卿卿皺了皺眉,“曲姐姐她為您受了那麽多委屈,趙郡王還想利用她陷害陛下,那孩子可愛得緊,怎麽說不認就不認?”


    曲覓荷和二皇子有染一事,太子不想同宴卿卿說,怕汙了耳朵。


    “趙郡王做這事,是孤的吩咐,”太子回她,“知道她小時候和你好,你也喜歡她,但內有隱情,孤不告訴你,你也不要追問。”


    即便是再有隱情,也不該這樣利用曲覓荷!就算曲覓荷有錯,可那跟聞琉又有什麽關係?莫不是為了皇位?


    宴卿卿微微張口,見太子並不想多說這件事,她也就住了口,沒把曲覓荷的消息告訴他。


    她猶豫片刻後問:“趙郡王與您是什麽關係?他不是……”想要叛亂嗎?


    後麵的話宴卿卿沒問出來,如果曲覓荷的事是太子吩咐的,那也就是說他並非蓄意,可他又為什麽和叛軍接觸?


    可是當初宮內混亂,趙紊不在京城,他遠在遼東,又是怎麽有可能接觸到太子的?


    “或許算盟友,也可能是別的,”太子搖頭說,“孤不知道。”


    宴卿卿眸中閃過疑惑。


    太子卻不願細說,“你別對趙郡王太有戒備,對你自己也不好,他是在幫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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