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奶奶,吵醒你了?”嚴簡抱著孩子進了裏屋,奶奶從床上坐了起來,看見了嚴簡臂彎裏的孩子,掀開被子下來了:“沒有,我也睡醒了。孩子帶回來了?病得嚴重嗎?”


    “嗯,肺炎,打了針,燒已經退了,明天再去打針。奶奶你睡吧。”她打算將孩子放在自己床上。


    奶奶伸手抱過孩子,說:“別,放我這裏來,你沒帶過孩子,沒經驗,晚上他會蹬被子,你們年輕人覺沉,醒不來,他會著涼。這孩子長得真好看,他爸媽該多著急啊。”說到這裏微微歎息了一聲。


    嚴簡感激地說:“謝謝奶奶,辛苦你了。”心裏有些歉疚,又給奶奶添麻煩了。


    奶奶抱著孩子搖了搖,輕拍著他,放到床上,蓋上被子:“寶寶乖,睡覺了啊。沒事,我又沒什麽事,你明天還要上班呢,去洗澡吧,我給你燒了熱水。”


    嚴簡點點頭,去拿衣服洗澡了。等她洗好回來,奶奶已經在床上躺下了,她以為奶奶已經睡了,便輕輕關了燈,上床躺下,忽然聽見奶奶歎息著說:“那年我撿到你的時候,你也跟這差不多大,兩三歲,也都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


    嚴簡聞言,鼻子裏有點酸酸的。奶奶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被一個要飯的老婆婆帶著沿街乞討,老婆婆下半身癱瘓不能行走,便用舊輪胎做了個墊子,用雙手撐著一點點地移動,她就坐在那個輪胎墊子上,又髒又瘦,頭上還有瘡疤。圍觀的人很多,上街賣菜的奶奶見她餓得吮著髒兮兮的手指頭,兩隻明亮的眼睛噙著兩泡眼淚,卻不哭出來,於心不忍,便買了幾個包子給她們,並和老婆婆聊了起來。老婆婆不是本地人,聽口音是臨市的,口齒不太清楚,隻聽出了孩子是她在垃圾堆裏撿到的棄嬰,已經兩歲半了。


    奶奶中年接連喪夫喪子,再無至親,獨自一人生活,聽到這裏,便動了惻隱之心,跟老婆婆提出想要收養嚴簡。沒想到老婆婆答應了,奶奶便將她帶了回來,起了個小名叫撿妹,後來登記戶口,派出所的工作人員給她登記為“簡”,姓奶奶夫家的姓——嚴。


    嚴簡很感激那個收養她的老人,是她給了她第二次生命,奶奶說後來再也沒有聽到她的下落,如今過了二十多年,隻怕早已不在人世。所以嚴簡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的出生地在哪裏,父母是什麽人,完全沒有半點線索。原本她並沒有找尋父母的打算,偏生工作後又是從事相關的工作,後來還是忍不住在dna信息庫裏錄入了自己的基因信息,隻是想知道她來自哪裏?父母是誰?為什麽要拋棄她?她還有兄弟姐妹嗎?父母可曾悔恨過?


    奶奶突然說:“你要不要也上那個尋親欄目,去找找你父母?”


    這不是奶奶第一次這麽說了,她年紀大了,能陪伴孫女的時間越來越少,希望孫女能找到自己的父母,這樣她就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嚴簡說:“奶奶,找不到的。”信息太少了,連被遺棄的地點在哪裏都不知道,這完全就是大海撈針。


    奶奶歎了口氣,說:“那你就找個好男人嫁了,有人照顧你,我才能安心。”


    “奶奶你又瞎說,奶奶肯定能長命百歲的。”嚴簡最怕奶奶提這件事,她最大的軟肋便是此,她可以失去一切,但是不能失去奶奶。


    奶奶笑著說:“奶奶長命百歲,也不能陪你到老。我看那個小鄧人就不錯,對你也不錯。”


    嚴簡苦笑:“奶奶,別說了,我們不合適。”


    “怎麽不合適了?我孫女長得這麽漂亮,人又聰明,公安大學畢業,又有正式工作,哪點也不比人差啊。”奶奶對孫女兒是滿意得不得了,她畢生最大的成就,就是撫養了嚴簡。


    嚴簡笑得有些苦澀,可結婚並不隻是兩個人的事,她們家的條件和鄧軒家相差太懸殊了,鄧軒他媽就明確表示兒子要娶土生土長的本市姑娘,所以盡管鄧軒對她一直明示暗示,她都沒敢答應。“奶奶,快睡吧,我明天還得上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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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關切


    第二天起來,雨已經停了,四散的烏雲中露出淡藍的天空,薄明的陽光從雲層中透射出來,天地間仿佛度了一層淡金色,令人的心情輕快不少。


    嚴簡似乎感冒了,她鼻子有點不通,嗓子也有點幹,可能是昨晚上淋雨著涼了,她也沒顧上吃藥,因為孩子正在哭鬧。


    孩子睡醒後,睜眼看見陌生的環境和陌生的人,張嘴便哭了起來,嚴簡和奶奶手忙腳亂地哄了一陣,直到給他喂上早飯,才終於將人安撫住。孩子大口喝著粥,下巴上還掛著一顆搖搖欲墜的淚珠,可見是餓得狠了。他身上穿著奶奶找出來的嚴簡的高中校服,一件就將他從上到下裹得嚴嚴實實的,看著有點滑稽。


    奶奶喂著飯,說:“你去上班,孩子留在家裏我幫你照顧。”


    嚴簡替孩子抹去淚珠,說:“不用,我先帶他去買衣服和鞋子,問問隊裏怎麽安排,晚點還要去打針。”


    他們隊裏就她一名女同誌,照顧孩子的任務自然是落在她身上了。據說她沒來之前,這事一直都是隊長老婆做的,一個人當警察,全家都為人民服務。


    “那什麽時候送他回去?”


    “還不知道,要找到他父母才行。”嚴簡說,“寶寶,你叫什麽名字?”


    孩子扭頭看向嚴簡,長睫毛被淚水粘成一縷一縷的,口齒不清地說:“我叫xx康。”


    嚴簡沒聽清,再問了一遍,還是沒聽清楚,隻好說:“是不是叫康康?”


    孩子用力點頭:“嗯。”


    嚴簡笑了:“那奶奶和姐姐就叫你康康吧。”不是嚴簡裝嫩,孩子如果叫自己阿姨,叫奶奶為奶奶,有點亂輩分。


    康康繼續點頭。嚴簡憐愛地摸摸他的小臉蛋:“真乖!”


    嚴簡先帶康康去附近的市場買了衣服和鞋子,給他換上了新衣服,打電話給隊長匯報情況,這才帶他去醫院。


    到了醫院,她下意識就想往急診去,但又想起白天應該不用掛急診了,直接掛門診就可以了,便又折向門診部。自然沒碰到戚寧安,她想起自己還沒跟戚醫生道謝,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


    門診部這邊的輸液區更大,但是輸液的沒有急診那邊的多,而且主要是孩子在輸液。嚴簡正帶著康康在輸液區輸液,忽然聽見有人大聲吵吵嚷嚷起來,她心裏一驚:不會是碰上醫鬧了吧?


    這些年醫鬧事故頻發,醫生竟成了高危職業之一,本來學醫是最辛苦的專業,醫生也是最辛苦的職業之一,卻得不到相應的尊重和人身安全保障。這樣一來,整個社會風向甚至都導向了“勸人學醫,天打雷劈”的尷尬境地,實在不是個好現象。


    來的人有四五個,都是年紀偏大的女性,吵吵嚷嚷的,嗓門很大,帶著濃重的口音。嚴簡將康康抱到自己腿上坐好,以免驚嚇到他。她扭頭朝那邊看過去,有幾個護士和醫生過去勸說,隻聽見有人大聲反複叫著一個人的名字,嚴簡聽了三遍才聽懂叫的是“戚寧安”,她心裏一驚:是找戚醫生的?戚醫生遇到麻煩了?


    那群人鬧歸鬧,好在沒有失去理智,過了不多會兒,有人來把她們帶走了。喧鬧的大廳又安靜了下來,有兩個護士過來給病人換藥,一邊忙一邊小聲聊天。


    “戚醫生真可憐!”


    “對啊,他家裏就不能消停嗎?每次都要來醫院大吵大鬧,鬧得戚醫生多尷尬,影響多不好。”


    “沒辦法,戚醫生搬了幾次家,換了手機號碼,一直躲著他們,找不到人,隻能來醫院鬧。”


    “我真是想不通,他家裏為什麽非得讓他回小縣城去,市醫院不強得多?”


    “聽說還不是讓他去縣城,是去鎮醫院。”


    “我的天!真的假的?到底為什麽呀?”


    “唉!還不是怕老了沒人照顧。”


    ……


    嚴簡聽她們議論了幾句,總算明白了是怎麽回事,也覺得匪夷所思,原來是戚醫生的家人在鬧,他家人不想讓他在這裏上班?這可是新市最好的醫院了,別人想進還進不來,心裏不由得對戚寧安有些同情,碰到這樣不支持自己的家人,想必很痛苦吧。


    打完針,嚴簡帶著康康回到局裏,一屋子鋼鐵硬漢對著康康卻有著別樣的柔情,拿了糖果玩具哄他開心,年輕活潑的同事還和康康做遊戲。


    隊裏已經擬定好了下一步計劃,一方麵聯合廣東警方抓捕人販子上線,從人販子入手找尋康康的家人,一方麵從基因庫入手尋找,這是最直接省事的方法。


    隊長陳偉虎對嚴簡說:“小嚴,你帶孩子去驗個dna,上傳一下他的資料,說不定他的家人已經錄了dna信息,這樣找起來就方便多了。”


    “是,陳隊。”嚴簡抱康康去了樓上鑒定中心抽血驗dna,接下來就是靜待結果了,據說明天就能出來。


    下樓來的時候,發現辦公室裏氣氛非常熱鬧,大家都興高采烈的,就跟過節似的。嚴簡意外地問:“有好事?”


    鄧軒興奮地說:“對,有好事,王金玉的女兒找到了!”


    “真的?怎麽找到的?她女兒在哪裏?”嚴簡喜出望外,這確實是一樁大好事。


    二十多年前,王金玉嫁給同鎮的一個農民,生了兩個女兒,丈夫重男輕女,想要個兒子,為了避免罰款,小女兒出生一個月後,就被丈夫偷偷賣掉了。王金玉脾氣剛烈,跟丈夫離了婚,從那時起就全國各地尋找小女兒,報過警,采過血樣,上過尋親節目,然而多年來一直都沒有結果。


    這個案子轉到打拐辦來也有好幾年了,嚴簡認識王金玉,不到五十的她比六十多歲的人還蒼老,如今有了結果,不能不說是大喜事一件。


    鄧軒說:“最近匹配上的dna數據,女兒被賣到無錫去了。”


    嚴簡臉上露出輕鬆的笑容:“那太好了,功夫不負有心人。我希望康康也能盡快找到自己的父母。”


    鄧軒安慰她:“不用擔心,會很快找到的,現在不比當年,科技發達,剛丟失的孩子尋找父母的成功率還是比較高的。”


    父母找尋被拐賣的孩子困難,是因為孩子還小的時候沒有主動找尋父母的能力,通常都是父母單方麵的,無異於大海撈針。孩子通常都是成年後知道身世有了自主能力才會去尋找,時隔久遠,人物皆非,找起來也比較困難。而像康康這樣的丟失不久的,父母肯定都在積極主動尋找,隻要孩子這方也主動,成功的幾率非常大。


    嚴簡點點頭:“希望如此。”


    鄧軒拿出相機給康康拍照:“小夥子,來,叔叔給你拍個帥照。”這是工作的基本流程,每個孩子都要拍照存做資料,說不定他的父母就是根據這個照片認出他來。


    嚴簡聽見鄧軒自稱康康的叔叔,平白比自己長了一輩,忍不住悄悄腹誹了一句,也懶得去糾正。她幫康康理好衣服,放到攝影燈下站好,讓鄧軒給他拍照。


    康康被大燈照著,有些怯怯的,嚴簡在一旁逗他,這才讓他配合拍完照。這孩子最近顛沛流離,輾轉了很多地方,見到的都是形形色色的陌生人,本能地怯懼,所以多數時候都表現得非常乖,加上身體不舒服,很少展露笑顏,看著怪叫人心疼的。


    鄧軒收起相機,一邊檢查照片一邊小聲地說:“我明天要去廣東出差,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晚上一起去吃個飯吧。”


    嚴簡一聽,愣了一下:“是為了康康這事去的嗎?”


    “對,這次嫌犯提供的線索應該能揪出一個團夥來,陳隊派我去出差。吃飯呢?”鄧軒鍥而不舍地問。


    嚴簡抽了一張紙擦鼻涕,委婉拒絕:“還是算了吧,我要帶孩子,不方便。”


    鄧軒又一次被拒絕,有些小沮喪,自從去年春節聯歡晚會上碰到他媽之後,嚴簡就開始有意識地躲著他了,劃出了一道界線,不像從前那樣跟他那麽親近。


    嚴簡身世特殊,缺乏安全感,所以也很敏感,鄧軒父親是市局的領導,母親是稅務局的領導,家庭條件跟她家是雲泥之別,她從沒想過要高攀,她知道鄧軒的心意,隻能不作任何回應。


    嚴簡是一名打拐女刑警,她的主要工作是接待報案、記錄和資料錄入,再有就是安排照顧被解救的人員,一般出差是輪不上她的,這也算是同事們對她的照顧,畢竟女警出差、抓捕罪犯沒有男警那麽方便。所以現在她便一邊值班一邊照顧康康。


    按說兩三歲的孩子最不好帶,好動,坐不住,不過康康病了,身上不舒服,就不怎麽愛動,吃了飯和藥就睡了,嚴簡將他放在值班室的小床上睡著,自己在外麵忙。她打開電腦錄入著康康的資料,忽然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陳偉虎拿著一疊紙走進來,說:“小嚴也感冒了?要多喝水,扛不住就吃藥。”


    “謝謝陳隊。我沒事。”嚴簡抽了張紙擤了一下鼻涕。


    陳偉虎說:“注意點比較好,換季的時候容易感染流感。這些□□你幫我貼一下。”


    “好的。”


    嚴簡沒把這感冒放在身上,結果到了晚上,打噴嚏流鼻涕的症狀更為嚴重了,嗓子跟火燒似的又幹又疼,實在扛不住,便衝了一劑板藍根,怕把感冒傳給奶奶和康康。


    然而吃了藥並沒有好轉一點,早上起來她覺得有點頭暈,一摸額頭還有點燙,便找了個口罩戴上,帶著康康去醫院繼續打針。康康已經不發燒了,隻是咳嗽症狀加劇,醫生說這樣的症狀差不多要持續一個禮拜左右,所以還得去醫院輸好幾天液。


    還是去人民醫院看兒科,排隊進去之後,發現看病的醫生是一張熟悉的年輕麵孔,戚寧安從口袋裏掏出聽診器在手裏捂了一會才給一個嬰兒看病,聽完之後又溫柔地問了一下詳情,這才低頭去寫病曆。


    嚴簡看他坐在這裏,不由得有些高興,看樣子他的家人並沒有影響到他的工作。她輕車熟路地取了一支體溫計給康康量著。


    前麵的人走了之後,嚴簡趕緊抱著康康坐了下來,將病曆和體溫計遞上去:“戚醫生,又見麵了,那天晚上謝謝你。”


    戚寧安一開始沒認出她來,因為她戴著大口罩,看完體溫計後打開病曆本,看著上麵的名字,又抬頭看到了看了看嚴簡身上的警服,伸手捏了捏康康的小臉蛋:“是你啊,好點了嗎?”


    嚴簡咳了幾聲,說:“他不發燒了,就是還咳嗽,昨天是劉醫生給他看的,說是今天還要打針。”


    戚寧安拿出聽診器,放手心裏捂了一會,掀開康康的衣服給他聽了一會兒,然後說:“肺部依舊有囉音,還是要繼續打針。掛號了嗎?”


    嚴簡一愣:“掛了呀。”


    “我是說你。”


    “哦,我沒有。”


    戚寧安拿起一支體溫計,甩了甩,遞了過來:“先量一下有沒有發燒。”


    嚴簡驚訝地看著他,明白過來他的想法,接過了體溫計:“謝謝!”


    戚寧安低下頭給康康寫病曆,說:“先到那邊去等吧。”


    嚴簡便抱著康康坐到了靠牆的椅子邊等著,看著戚寧安,心裏驚異不已,沒想到他會主動給自己看病。她本來並沒有打算看醫生,如果要看病,應該掛別的科室,畢竟這裏是兒科,不過戚寧安顯然替自己省了這個步驟。


    嚴簡心裏有些高興,為戚寧安這突如其來的關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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