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路兩邊沒什麽人,把車停在路邊,拿著一個袋子下車,從他身後把袋子套在了他腦袋上,給了他兩下,把他塞進了車後座上,關上門,綁上了他的手。


    確認繩子綁好後,我開車往前走,到了前麵不遠處的一執政府舊址。


    執政府舊址裏有幾棟民宅,所以門衛沒有攔我。我把車停在二層小樓與執政府主樓之間,把劉哥拽下了車,推進了執政府舊址。


    這棟建築正在進行維修和修複,裏麵沒有任何人。


    建築裏一片黑暗,我不怕他看見我的臉,摘下了他頭上的袋子:“問你點兒事,我有個妹妹從你那兒租了套房,沒倆月,房間裏就又有人留下的煙頭又有跳蚤的。你知不知道怎麽回事?”


    摘了頭套仍然什麽也看不見的劉哥,嚇壞了——人類對黑暗永遠是最恐懼的,我深知這一點。


    不需要多說什麽,劉哥就全招了。


    他進了田蕊的屋子,黃金葉也是他抽的,兩個臥室裏的跳蚤都是他人為放的——因為他想盡快趕走田蕊她們,繼續租給別人騙錢。


    但還是有點不對的地方,我說:“那和你一起去的人是誰?”


    劉哥說:“沒人跟我去啊,就我自己。”


    我說那南京是誰抽的,水是誰燒的,牙刷誰弄濕的。


    劉哥懵了:“什麽南京?我平時隻抽黃金葉啊。”


    他沒必要撒謊,是另一個人抽了南京、燒了水、弄濕了牙刷——最可怕的是,這個人和中介不是一夥兒的,連中介也不知道這個人的存在。


    從劉哥嘴裏套出了所有有用信息後,我就放他走,然後給周庸打了個電話。


    周庸:“怎麽樣,徐哥,查清了嗎?”


    我說:“沒查清,事情變得更複雜了,不過你的中介生涯結束了。”


    我去田靜家拿了田蕊的鑰匙,然後和周庸又回到了玄寺嘉園,田蕊的住處。


    周庸特意穿了一身緊身的長衣,說不能給跳蚤任何可乘之機。開門進屋,周庸按了兩下開關:“徐哥,怎麽沒電呢?”


    我說:“上次我陪田蕊來收拾東西時,就沒電了,因為短時間內不打算回來住,田蕊就沒交電費——不過沒關係,我帶著手電呢。”


    四處檢查了一下,和上次一樣,沒什麽收獲。我靠在桌子上,忽然想起田蕊說過紙巾盒被動過,就拿起來隨手看了一眼。然後我發現了一個不太對的圓孔。


    我叫周庸:“你來看看這個!”


    拿手機給周庸照著亮,周庸看了兩眼:“這是……針孔攝像?”


    我點點頭:“是個偽裝成紙巾盒的針孔,你下樓一趟,把後備廂裏的工具箱拿上來。”


    周庸下樓把工具箱取了上來,我打開,拿出了三樣東西。


    周庸:“徐哥,這都什麽啊?”


    我給他解釋了一下:“鏡頭掃描器、熱成像儀和手持金屬檢測器,都是用來反偷拍反竊聽的。”


    我和周庸把整間屋子檢查了一遍。


    在插板、插座、門把手、掛鉤甚至洗手間的沐浴液上,算上紙巾盒總共檢查到了十個針孔攝像,其中四個在浴室,兩個在田蕊朋友的房間,還有四個在田蕊的臥室。


    這十個針孔攝像裏,有六個插電的,四個不插電的,插電的全都在插板和插座裏。不插電的分別在紙巾盒、門把手、掛鉤和沐浴露裏。


    周庸拿著熱成像儀,說:“徐哥,就這玩意兒不好使啊,鏡頭掃描儀和金屬探測器都檢測出東西來了,隻有它什麽都沒檢測出來,太弱了吧?”


    鏡頭掃描器(左)、熱成像儀(右上)、手持金屬檢測器(右下)


    我說:“不是它弱。熱成像儀隻能檢測出有熱量的東西,它什麽都沒檢測到,說明所有的針孔攝像都不在運行狀態。”


    “一般不插電的針孔攝像運行時間最長也就八個小時,正常隻有三到五個小時,現在它們的電都用光了。至於插電的針孔,這屋子都斷電了,自然就沒用了。”


    周庸拿著一堆針孔攝像:“徐哥,這堆東西挺貴吧?”


    我說:“加起來得有個大幾萬塊吧。那四個不插電的不值錢,三四百塊錢一個。但那六個插電的,都是wi-fi實時傳送畫麵的精品。應該是日本一家不出名的小工廠產的,很貴,不是專業玩器材的人,不可能知道這牌子。”


    周庸:“誰會花這麽大的價錢偷拍田蕊啊?雖然她長得還可以,但也不至於花大幾萬偷拍她吧,難道有個特別迷戀她的變態?”


    我說:“有可能,我們看看那幾個不插電帶內存卡的針孔攝像都拍到了什麽。”


    拿出了偽裝成沐浴露的針孔攝像,它有一個u口,可以直接插在電腦上。我用電腦打開了裏麵的視頻文件,鏡頭正對著浴室。我往後倒了倒,過了一會兒,終於出現了人影——田蕊進了浴室,開始脫衣服。我急忙把視頻關了。


    周庸:“徐哥,不往下看嗎?萬一後麵有什麽關鍵線索呢。”


    我說:“別扯犢子,非禮勿視。咱現在把所有的攝像都放回原位,然後讓田蕊把電費交上。”


    周庸:“守株待兔?”


    我說:“是,而且還得給他們來點反偵察。”


    我和周庸在對著田蕊臥室門的地方,安裝了兩個針孔攝像,然後讓田蕊交了電費。


    19日、20日,我和周庸一直在玄寺嘉園附近晃著,兩人輪流守夜,二十四小時看著手機上針孔攝像傳過來的畫麵。


    21日淩晨3點,周庸推醒了我:“徐哥,你看看,我不確定有沒有人,我感覺有個人進了田蕊的臥室。”


    我仔細看了會兒,田蕊的臥室裏好像有微弱的光晃了一下。我說:“走,有人來了。”


    我和周庸拿上準備好的鋼管防身,不坐電梯,放慢腳步,盡量不發出聲音,走防火梯到了田蕊家門口,迅速用鑰匙打開門,然後打開了客廳的燈。


    一個一米七五左右的長發男人,站在田蕊臥室的門口,頭上戴著一個微型防爆頭燈,背對著我和周庸。


    我讓他把雙手舉起來,然後轉過身。


    他沒按我說的做,雙手仍然放在下麵,但是緩緩地轉過身,衝我無奈地一笑:“徐浪。”


    周庸:“徐哥你認識他?”


    我說:“把鋼管放下吧,這是老孔,你管他叫孔哥就行。”


    微型防爆頭燈


    老孔伸手過來和僵硬的周庸握了握:“這就是你這兩年新帶的小兄弟?你好,我是孔大誌。”


    周庸:“徐哥,到底怎麽回事?”


    我說:“老孔是燕市最棒的私家偵探,也是器材大師,有幾次咱追蹤手機什麽的,都是老孔幫忙解決的。”


    然後我轉向老孔:“你怎麽接了偷拍小姑娘的活兒了?”


    老孔:“哪兒啊,我接的就不是這活兒,白幹這麽長時間了。一個富商的媳婦,正跟她老公鬧離婚,找上我,讓我幫她拿到她老公婚內出軌的證據,好多分點錢。然後她給了我個地址,就是咱現在這屋,說這房子是她老公給二奶買的。”


    周庸:“田蕊是二奶,不可能吧!”


    我說:“你別打岔,聽他接著說。”


    老孔一拍手:“然後我就趁沒人,開鎖進來,安了幾個針孔。結果啊,一個月過去了,她老公沒來,你來了!”


    “然後我就意識到不對了。我一查,這房子被那二奶租出去了,裏麵住的人根本就不是二奶。我正琢磨著把設備收回去呢,結果第二天全滅了。我還以為你給我點了呢,尋思著哪天找你要。結果過了兩天,針孔攝像又有畫麵了。”


    “我上樓看了下電表,接近整數。我判斷之前應該是沒電了,電費才交上,然後我就趁晚上沒人來取設備了,結果中了你的套了。”


    周庸:“真是一場誤會!”


    我點點頭:“老孔,你什麽時候這麽不上道兒了,連幾百塊的電池針孔也用。”


    老孔一愣:“我沒用過啊,我就裝了六個實時傳輸的攝像。”


    我說:“你別嚇唬我,你抽南京十二釵嗎?你在這屋裏抽煙了嗎?你是不是不小心把人小姑娘牙刷弄濕了?”


    老孔沒聽明白:“什麽十二釵和牙刷?我怎麽可能幹活兒時在這屋抽煙?那也太不專業了。”


    周庸:“徐哥,我感覺後背有點發涼。”


    我說:“我也是,可能還有第三個人。”


    我給老孔解釋了一下花盆裏的煙頭和多出來的針孔攝像,老孔點點頭:“你說那中介抽煙放跳蚤,我看見了,就13號下午。那天下午,還有個男的進了屋。但他倆都不是那富商,我就沒在意。”


    我說:“你這偷攝錄像還在嗎?”老孔點點頭:“都在我家硬盤裏存著,還沒刪。”


    我問方便去那兒看看嗎?老孔笑了:“別人不太方便,你還是挺方便的,畢竟咱行業類似。”


    老孔住在胡家莊附近的萬紅小區,他住的是一個大開間,床靠著窗戶,屋子中間的桌上,十一台電腦拚在一起,其中有三台放著一些監控畫麵。


    周庸感慨:“孔哥,我覺得和你一比我們檔次好低啊。你這兒就跟中情局似的,徐哥住的地方,就一塊小黑板,一台筆記本。”


    我說:“咱要那麽多設備幹嗎?有病啊?還費錢,有這些有的沒的還不如吃點好的。”


    老孔坐在他的“情報中心”前,說:“冰箱裏有水有煙,自己拿,我調一下錄像。”


    我和周庸抽完一支煙後,老孔找到了13日的錄像,把電腦屏幕轉向我和周庸:“看吧。”


    我和周庸站到電腦前,慢慢地向後倒,先是中介劉哥進來,把塑料袋裏的東西往床上灑,然後打開窗戶抽了支煙,又把煙掐滅在花盆裏。


    劉哥走了大概半小時後,一個長發的青年男子抽著煙,走進田蕊屋裏。吸完煙後,他四處找了找,大概看見花盆裏有煙頭,將自己的煙也掐滅在花盆裏。


    然後他四處看了看,從口袋裏掏出一些東西,擺弄了一會兒紙巾盒和門把手,從田蕊的衣櫃裏,翻出田蕊的內衣放在臉上聞。


    接著,他又去洗手間弄了弄沐浴露,然後他看見田蕊的牙刷,拿起來給自己刷了牙。


    老孔站在我身後瞧了瞧:“就是他安的吧?”


    我點點頭,這時候天已經亮了,我打電話給田蕊:“醒醒。”


    田蕊還在睡覺,迷迷糊糊地問我幹嗎。我說:“你看一眼微信。”


    我拍下了安裝針孔攝像的男人的臉,發給她:“這人你認識嗎?”


    田蕊很快回複:“這是我同學的男朋友,是他在我屋裏抽煙了?”


    我說:“是,他還在你屋裏和臥室安了針孔攝像。你洗澡的過程全被拍了,好在他沒來得及看,我就刪了。”


    田蕊立刻打了電話過來:“你和周庸看見我洗澡了?我不活了,我要告訴我姐!”


    “我發毒誓,你剛要脫我倆就關了,撒謊全家死光。”


    我掛了電話,周庸開始複盤:“怪不得那四個破針孔,兩個安在田蕊臥室,兩個安在洗手間,田蕊同學那屋卻沒有,原來是她男朋友幹的。”


    我說:“是,女孩在外租房確實要小心點,最好在網上買個鏡頭掃描儀,二百來塊錢,每次租新房時都用掃描儀檢查一遍。”


    10點多,我和田靜一起帶著田蕊去派出所報了警,說有人對田蕊進行偷拍和盜攝,我手裏有證據。


    警察聽完,說:“我可以立案調查,但你們要有心理準備,偷拍盜攝一般不構成犯罪,最多刑拘他兩天。”


    我說不止偷拍和盜攝,還得加上非法侵入住宅罪。


    警察點點頭:“那差不多夠判了。”


    至於黑中介劉哥,田蕊沒告發他非法侵入住宅,因為他的行為沒那麽嚴重,不夠刑事處罰的,最多就是個拘留。


    但我拿著錄像找上門,逼他退了田蕊的押金和租金。


    從警察局出來,田靜對我表示了感謝:“那天我給你打電話,你說你也有事要找我幫忙,是什麽事兒?”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夜行實錄(出書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徐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徐浪並收藏夜行實錄(出書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