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不出新帝眼底的溫柔全是假裝。


    或者是她看得出,卻不願信。


    日複一日的欺騙自己。


    所以進宮未到半年。


    胡族公主便露了陷。


    她根本沒有留下任何口信。


    她哪裏舍得留下任何會威脅到心上人的口信呢?


    胡族公主以為,皇上愛她。


    即便不愛她,也有感激。


    卻沒料到,她被新帝徑直打入了冷宮。


    緣由是她來自西域,眸有異色,擅巫蠱之術,所以青春永葆。


    未直接處死她,已是皇上最大的仁慈。


    胡族公主帶著年幼的兒子,入了冷宮。


    新帝命人將宮門封死,不許宮人進出,也不允宮人送膳食入內。


    其中之意,便是要餓死胡族公主娘倆。


    這是新帝心目中最體麵的死法。


    知曉他秘密的胡族公主,不得不死。


    至於那個孽種。


    他是個正常的男子,哪能接受自己的女人被玷汙過?


    每次和胡族公主在一起,他都是忍著一身的雞皮疙瘩,與她溫柔說笑,心底卻一片惡寒。


    盡管她美得驚豔,美得出塵。


    他依舊過不了心裏那條坎。


    盡管胡族公主口口聲聲說這是他的兒子,她自他之後,再沒有別的男人。


    他也一個字都不會信。


    新帝將胡族公主和她的孽種關了一月有餘。


    算著日子差不多了。


    便解了那冷宮的禁,讓宮人去將胡族公主和那孽種的屍體抬出來。


    雖他想一輩子都塵封著那道宮門,再也不想起那段過往。


    可畢竟宮裏不能長期放著屍體,會惡臭十裏。


    說到此處,葉念凝已經沒心思吃東西了。


    她早已把木箸放到了桌麵上,端坐著聽永珺郡主說故事。


    永珺郡主也沒了進食的心思。


    她起了身。


    走到葉念凝身邊,貼到她耳邊問道:“你可知,宮人們見到了什麽?”


    葉念凝麵色一白。


    她想起了年幼時聽過的傳言。


    她想起了祁玨澤那一句深深的悲愴的“你什麽都不懂!”。


    永珺郡主的纖纖素手搭在了葉念凝的肩膀上。


    葉念凝被激得渾身繃緊,頭皮發麻。


    永珺郡主看葉念凝的臉色,便知道她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是呀,你沒猜錯。他們都看見了,平王坐在他母妃的屍體邊,用琉璃白玉杯盛著她的鮮血,一口一口淺酌。”


    葉念凝麵色慘白,渾身控製不住的顫抖。


    她把頭深深埋著,心底一片驚濤駭浪在狂嘯。


    “還有……所有宮人都不知道的一件事。”永珺郡主神色肅穆,正色道。


    葉念凝搖搖頭,捂住耳朵。


    她不再想聽了。


    不要再說了。


    “你知道嗎?平王說,他在冷宮的那些時日,每日他的母妃都會給他做烤肉吃。直到最後一日,他的母妃閉上眼睛前,盛了滿滿一琉璃白玉杯的鮮血,讓他餓了便飲。自那日起,她再也沒有睜開過眼睛。”


    “你說,冷宮已封,她給平王吃的烤肉是從哪來的?”


    葉念凝的臉上再無血色。


    一片慘白。


    她的牙齒已經磕磕絆絆,說不出話來。


    永珺郡主伸手摸了摸葉念凝冰涼一片的臉頰,渡給她一絲暖意。


    “也許皇上正因為此,明白了貴妃想讓平王活下去的決心和渴望。貴妃既做出了如此大的犧牲,皇上也不知被什麽觸動了。反正從那之後,皇上再也沒想過要平王的性命,隻是不聞不問,當他已經死了。”


    “原是這樣……”葉念凝的聲音十分低沉。


    她簡直難以想象,祁玨澤的經曆竟是如此灰暗絕望。


    難怪祁玨澤的性子那般奇怪。


    葉念凝設身處地的想,若是她經曆這些,隻怕早就瘋掉了。


    祁玨澤相比之下,倒真算正常的了。


    祁玨澤想過離開這個汙穢不堪的人世間。


    但他的娘親如此想他活下去,不惜以血肉為代價。


    所以祁玨澤便下定決心。


    活下去,活得比誰都好。


    活成這世間最尊貴的那個人。


    並且報仇雪恨。


    “無論如何,我都會陪在他身邊的。”永珺郡主目光悠悠,仿佛穿過桌上蒸騰的熱氣,望見了祁玨澤冰冷如霜的臉龐。


    葉念凝附和著點點頭:“永珺郡主,您對平王真好。”


    葉念凝雖有些事情懵懂。


    但她卻很擅長感知人的情緒。


    她能明顯的感覺到,永珺郡主是真心實意的愛著祁玨澤,一心一意的為他好。


    因他的悲歡喜樂而動,整顆心都是圍著他轉的。


    永珺郡主一雙明淨的眼眸落在葉念凝臉上。


    “雖說平王讓你等他,但若遇見了你心悅的男子,便歡歡喜喜嫁過去吧。平王雖待人殘忍,殺伐果斷,但也舍不得碰你一根頭發絲兒的。”


    永珺郡主雖看似平平淡淡的說著這話。


    心頭卻是在滴血。


    誰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心上人心心念念都是旁的女子,心裏頭不會難受呢?


    但永珺郡主見過葉念凝,和她吃了會子五熟釜之後,便明白祁玨澤為何對葉念凝如此念念不忘了。


    但她也有自信,她會一直陪著祁玨澤。


    直到他的眼裏出現她。


    永珺郡主又繼續說道:“若你心悅平王,那……”


    “不不不,我一點都不喜歡平王!”葉念凝連連擺手,生怕自己說慢了,引來永珺郡主的誤會。


    人家兩人都快成親了,她可不想瞎摻和進去。


    永珺郡主不再說話,隻是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反複打量著葉念凝。


    葉念凝的底氣突然弱了幾分:“雖我不知有心上人是何滋味,但我肯定,我真的沒有心悅平王!”


    永珺郡主輕笑三分,若光華流轉,桃花濯濯,眉眼嬌縱:“我信你。”


    葉念凝鬆了一口氣,覺得和永珺郡主似乎天生便很投機。


    於是她又壯著膽子問道:“永珺郡主,能不能請問一下,有心上人是何等感覺?”


    永珺郡主思考了幾瞬。


    突然想到什麽似的,眼波流轉,憋著笑意。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葉念凝咀嚼了半天這句話的意思,最後才反應過來。


    撲到永珺郡主身上用小粉拳輕捶她的肩膀:“永珺郡主,你竟然笑話我是溝渠!”


    和永珺郡主同桌而食之後,葉念凝便和永珺郡主親近不少。


    兩人談話間,很是投機,頗有相見恨晚之意。


    所以葉念凝捶起永珺郡主來,也是毫不含糊。


    永珺郡主愜意的眯起眸子,丹鳳眼越發狹長,嬌俏無雙。


    “嗯~再往左邊捶捶~你這小手捶起來倒真舒服~”


    “那我得收銀錢!不多不多,你給三兩銀子便行~”


    葉念凝立馬收了手,攤開手掌,露出白嫩的掌心,伸手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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