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拍旁邊的地板,白芙蓉安慰道:“調息一下吧, 來坐。”


    “咱們一起看著小喬脫困。”


    陳玄商在一旁小雞啄米點頭,嘰嘰嘰亂叫, 聲音回蕩大殿, 古怪瘮人。


    白福貴:“……”


    白福貴覺得一股笑氣遊竄在丹田內, 讓他憐憫陰三嶠大佬之餘又得竭力忍住不笑, 他咳嗽一聲,盤膝坐在白芙蓉身旁。


    三人齊齊祖國花朵捧臉狀, 胳膊肘放在膝蓋上, 盯著陰三嶠。


    “你們掙脫迷障好快啊。”白福貴小聲說。


    李不咎:“嗬, 小兒科。”


    陳玄商:“小福貴, 我沒入障噠。”


    白芙蓉:“過獎過獎,客氣客氣。”


    白福貴怪異盯一眼白掌櫃,心道這廝腦子裏溝坎這麽多,顯而易見可知以往經曆驚人,竟然不會被記憶迷障障住?實在是匪夷所思。


    李不咎斜睨小福貴眼神,心知他倆想到一起去了。


    身旁人目光疑問,白芙蓉自然知曉,但她心中一笑,裝作沒看到。


    記憶是一個人最寶貴的財富之一,白芙蓉的腦子裏藏著太多不能示人的東西。


    她看到了什麽?


    她看到了無盡宇宙,看到了百萬星球,那些上輩子她曾經用腳步丈量過的土地、手掌觸摸過的金屬。


    邊緣星球上銀天血海的壯闊日出,勾肩搭背出生入死的夥伴們,這些物境人事並沒有帶給白芙蓉最刻骨銘心痛徹心扉的感觸——反倒讓她想起了孤單單一個人坐在荒漠星球上,看著恒星落下地平線時的樣子。


    手中握著沙石敲擊地麵,缺水斷網,百無聊賴,被拋棄在外太空。


    ——上輩子白芙蓉不覺得這些景象有什麽問題,然而方才,沉浸入迷障中時,她罕見的感受到了一陣孤獨。


    白芙蓉不知道自己在孤獨些什麽,尋望些什麽,眼中赭紅色的土地幹枯美麗,手中金色的沙石堅硬到劃破皮膚,這一切看起來平平常常。


    我在寂寞什麽呢,她想,明明酒館的那些夥計們一個個都是心懷小算盤,一個個都沒有資格分享我最深處的秘密呢。


    這感覺如涼水漫上咽喉,沒過嘴唇,最終灌進鼻腔,淹沒了白芙蓉一雙爆出血絲的眼睛,吞噬生命。


    遲到了幾十年的人類社群本性發作了吧,掙脫迷障的一刻白芙蓉摸著手掌心的血,默默自嘲。


    此刻李不咎和白福貴鬥嘴,生龍活虎,帶著人間煙火的氣息,白芙蓉現在帶著全然不同的心境旁觀,就連陳玄商少年變音的糟亂鳥叫聲都好聽了很多。


    從冰山雪海回到人間的感覺,讓人恍惚,白芙蓉不知道剛才迷障中自己究竟度過了多少年,也許一日,也是十年,她感覺不到。


    頭頂上大殿合圍屋頂露出了月光,一束打照下來在地板上暈開了一團金黃,白芙蓉用手摸了摸,說不清心中滋味。


    白福貴拍了一下她的爪子:“摸什麽摸,地上涼。”


    白芙蓉:“噢。”隨後收回手,抄起袖子,覺得冷又將手伸出來放在火圈上烤火。


    白福貴:“……陰大佬如果知道你用燒他的火烤手,估計會爆炸噢。”


    白芙蓉笑起來,“那他就跳起來揍我好了。”


    白福貴撇嘴,小聲嘀咕道:“他會舍得揍你就怪了……”


    白芙蓉掏掏耳朵,皺眉問:“福貴哥,你說啥?”


    白福貴忙擺手:“沒啥沒啥。”


    李不咎耳朵尖聽聞他倆對話,心中古裏古怪不得勁,左右四顧發覺迷障未散,也許需要一行人馬脫困完全才能前進,於是他溜達幾步走近屋宇邊角的寶器堆,翻找起來。


    陰三嶠清醒的說快也快,說慢也慢。


    日月輪轉,月光被金星的光芒頂替,天邊有著淺淡紅色時,他的血色眼球終於重新凝聚,轉化成豎瞳,一口濁氣吐出,神獸之魂在軀殼中蘇醒。


    一睜眼就看到麵前彎腰駝背坐著三個打哈欠的人類。


    白福貴:“哎呦你終於醒了大佬,我坐的腰快斷了。”


    陳玄商:“三嶠早啊!”


    白芙蓉:“早上好!”


    正在對光查看一把寶劍的李不咎在屋角回過頭來,哼一聲表示存在感。


    陰三嶠:“……”


    陰三嶠將口腔裏的血味咽下去,嘶啞道:“早上好。”


    隨即他就發現自己渾身火燙,跟被煮了似的,他心頭火起,陰沉喝道:“陳玄商!”


    陳玄商嚇得一蹦:“嘿呦!大佬饒命!”


    白福貴跟著鬼叫:“嘿呦大佬變得好凶!”


    白芙蓉歎氣,出來背鍋:“唉,是我的錯,小喬你一直不醒,我覺著你和玄商水火屬性相克,就出此下策了。”說著,很誠懇地指了指陰三嶠周圍草灰木屑。


    陰三嶠陰冷的盯著白芙蓉,心中說不出什麽滋味,半天憋出來一句:“你倒是知道我是水屬性,挺機敏啊。”


    在場所有人均是一陣無語。


    白芙蓉笑得嘴角抽:“這,這誰看不出來你說。”


    陰三嶠:“……”


    眼中蹲在地上跟老農民似的少女眉目倩麗嫣然,陰三嶠看在眼中疼在心裏。


    方才的記憶迷障讓他深覺此生此世修煉短淺,掙脫不開輪回的藩籬,也辨識不清自己的腦子。


    此時的白芙蓉在他心中已經成了一個矛盾集合體,時間悖論和情感不明這兩個標簽碩大無比。


    陰三嶠清清楚楚知道自己上輩子是前朝陰國師,壽數一千多的國師,經曆輔佐過多代帝王。


    ——這白芙蓉怎麽可能會在多個記憶片段中出現呢?


    這些碎裂片段連起來可是足足縱跨幾百年。


    還有,還有這歸雲府。


    陰三嶠心中歎氣,望著眼前空蕩恢弘的宮宇,打心眼裏覺得疲憊。


    國師置辦房產一向很隨意,這歸雲府裏麵雜七雜八都是一些碎物,也就宮殿後山穴花池中的歸雲鏡算個寶貝吧。


    然而,陰三嶠並沒有想起來這歸雲鏡到底是個什麽功用的寶貝,他隻覺得這一樁從芥子江中浮出來的私府帶給他了很多困擾。


    陰三嶠:忒,費勁。


    歸雲府:嚶嚶嚶。


    陰三嶠:還有這殿中,也不擺點好東西,雜碎玩意兒。


    其餘勢力人:……噢。


    李不咎的判斷出現了錯漏,眾人從迷障中清醒過來後,宮殿毫無變化,幾人拉瓜一會,陰三嶠心中歎氣,按照十八相宮步法走了幾步,站在一塊地磚上掌中匯聚妖力,朝周圍一拂,酒館一行人隻覺得周遭空氣一變,平和的日光染紅變得殺伐——


    原來這一層大殿竟是無比的廣闊,乍一看雲霧飄渺不見盡頭,各方勢力大都困在其中,隔著幾米之遙,酒館人之前一直被障目,絲毫看不見。


    三隻年輕人,白白陳:“哇!”


    陰三嶠:“……”


    陰三嶠捏著鼻梁不想說話,一個少年幼齒臉做老成動作可笑的很,李不咎斜眼看他,覺得他這臉不熟悉,動作倒是挺熟悉。


    像陰國師。


    李不咎:忒,裝相。


    於是,接下來發展就頗為讓人摸不著頭腦,刀戈撞擊聲中,三隻年輕人爭先恐後發表看法。


    陳玄商舉手:“我們算是清醒的早的,對不對?”


    白福貴不確定道:“可能吧,我感覺好像沒看到孔慈啊。”


    白芙蓉打哈欠:“管他呢,福貴哥,這大殿裏劍道高手不少,你要不要趁機學兩招?”


    白福貴噌一下竄起來:“哪呢哪呢?”


    白芙蓉手一指:“你瞧,萬華寺那邊,那個藍眉毛禿瓢,一手飛天劍使得多好!”


    陳玄商也跟著蹦起來看,“小掌櫃,你咋知道是飛天劍?”


    白芙蓉得意搖頭晃腦:“姐姐我是那種來看猴戲不提前看看猴叫啥的人嗎?”


    大殿中不少人深陷迷障中不能自拔,失去神智爆發出了全部戰力在同伴群中亂砍,自相殘殺,酒館人看了一會,就沒臉說難聽話了。


    李不咎搖頭,“心智不堅。”


    陰三嶠不認同:“不知道旁人的道,不好隨意評價。”


    李不咎不屑,“怎麽,陰爺是在為自己一夜才掙脫迷障找借口?”


    陰三嶠巍然不動:“我的心魔自是沉重無比。”


    李不咎譏諷一笑,“說的誰不是一樣。”


    陰三嶠瞥他一眼,沒講話。


    李不咎的心魔他三兩秒就能猜得著,這家夥小時候雖然和國師不熟,但是當年征調進羽林軍做神將時,軍營內議論聲不小。


    當年朱雀可是拉著國師好好拉咕過一陣。


    什麽哎呀我下麵來了個賊小的小家夥,哈哈,也不知道耐不耐收拾。


    什麽我去這小家夥連個神獸都不是很有能耐啊。


    當時正在占卜翻騰龜甲的陰國師表示:知道你老了,別羨慕嫉妒恨了。


    朱雀:呸你娘個腿兒。


    在妖獸的成長期,接受極大的榮譽,最後榮譽王殿垮塌時,不生心魔就怪了。


    陰三嶠看李不咎不可一世的樣子,就覺得荒唐可笑,但也不算完全不可理解。


    他中肯評價道:“比起你來說,殿中人確實算得上心智不堅了。”


    李不咎翻白眼:“用得著你說。”


    第60章 神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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