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氏對兄長尊敬有加,兄長獨自半生,孤身赴西域經商,如今得知他有了子嗣,雖說是領養的,但從他對蘇桓的關心中不難看出用心。作為姑媽,自然希望侄兒一切順利。


    “紜姿,你得多照應著他。”


    “知道了,娘……”葉紜姿無奈答應著。


    “夫人,三姨娘在外頭求見。”這時,丫鬟走過來稟報。


    “三姨娘?”


    平日裏,三姨娘是斷不會踏進紫金院的門檻,她向來對她們母女倆不甚友好,怎會主動上門拜訪?


    但讓人家在外麵幹等著也不是辦法,尤其是她還身懷六甲,萬一在紫金院有個閃失,到時候恐怕所有的責任都會推到她們頭上。


    想到這裏,葉紜姿麵色微變。


    “請她進來吧。”


    ……


    紫金院內,眾人目光齊刷刷地聚焦於三姨娘。隻見她款款步入,嘴角掛著淺笑:“夫人,自打我懷孕以來,您身體就不大舒服,所以一直未能前來請安,您沒生氣吧?”


    三姨娘語氣溫和,單聽這話,還真像是來示好的。


    可三姨娘會來示好?


    除非太陽打西邊升起,否則絕不可能信。


    蘇氏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指了指旁邊椅子,輕聲說:“您請坐。”


    三姨娘挺著尚未顯懷的肚子,樣子顯得有些滑稽。


    懷孕不過一個多月,肚子平坦無奇,但她卻故意做出一副孕婦的模樣,生怕蘇氏忽略了她的狀態。


    蘇氏瞥見那平平的小腹,臉色微妙地變了變。


    倒不是因為心存介意,而是疑惑於她腹中胎兒的父親究竟是誰。按紜姿的說法,三姨娘早就暗中下手讓葉崇德斷了後,那她現在懷著的,會是誰的孩子呢?


    三姨娘捕捉到了蘇氏神色的細微變化,嘴角的笑意愈發濃鬱。


    “夫人,我特意叫廚房燉了蓮子羹,對腎髒好,又能安神,還熱乎著呢,您快嚐嚐吧!”


    丫鬟紫衣提著食籃上前,從籃中取出燉盅置於桌上。


    三姨娘卻堅持親自起身去盛蓮子羹,盡管這本是丫鬟該做的活兒。


    葉紜姿眼神一凜,暗自思量:三姨娘這又是唱哪出戲呢,懷著孕還來這兒演戲。


    要是讓葉崇德瞧見了,指不定又要說她們虧待了姨娘。


    三姨娘捧著蓮子羹,誠摯地遞到蘇氏麵前,“夫人,您嚐嚐吧。”


    蘇氏神色略顯尷尬,正欲伸手接碗,葉紜姿適時咳了兩聲,說道:“就擱桌上吧,碗燙,別燙著手了。”


    萬一真出了燙傷,反倒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還不如徹底與三姨娘劃清界限,免得她找機會倒髒水。


    三姨娘臉色微變,委屈地說:“那好吧。”


    蘇氏素來心軟,性情溫柔,連對仆人都不曾疾言厲色,此刻對三姨娘這般冷淡,自己心裏也難免不是滋味。


    她蹙眉,正要伸手接過碗。


    三姨娘瞅見那隻白皙的手伸來,眼中寒光一閃,猛然鬆開了手中的碗,“哎喲!燙死我了!”


    葉紜姿一直警惕地盯著三姨娘,前世的經曆告訴她,三姨娘每一步都布滿算計。


    眼見碗即將落向蘇氏,她下意識地伸手,猛地一擋,將碗擊偏。


    滾熱的蓮子羹全數傾瀉在葉紜姿的手背上,仿佛那湯羹自帶火爐,從溫馬院到紫金院,熱度分毫未減。


    “嘶!”葉紜姿倒吸一口涼氣,痛得五官都擰在了一起。


    碗摔碎的聲音清脆,像是瓷器的哀鳴。


    葉紜姿的手背迅速紅腫,水泡即刻顯現,痛楚讓她眉頭緊鎖,麵露苦色。


    “紜姿!”蘇氏大驚失色,急得團團轉,“快,快拿燙傷膏和玉容膏來!”


    一時間,廳堂裏的丫鬟們像被風吹散的花瓣,四處飛奔。


    三姨娘站在原地,手足無措,嘴裏喃喃道:“我不是有意的,我隻是……”


    她本想讓蘇氏受傷,哪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三姨娘眼底掠過一抹陰雲,但隨即掩飾得滴水不漏。


    葉紜姿深吸一口氣,平靜地說:“我沒事。”


    比這更痛的傷,她都挺過來了。失明後,在陌生環境中,她的手不知被燙被割了多少回,曾經細嫩的肌膚,早已被粗糙的繭子取代。


    這點小燙傷,算得了什麽?


    三姨娘慌忙跪倒在地,“都是我的錯……是我燙傷了小姐……”


    “沒事的,隻是一個意外,你先起來吧。”蘇氏語氣溫和,雖然心疼女兒,但也知道不能隨意責怪,讓三姨娘跪著認錯,似乎太過嚴苛。


    就在這時……


    “你們這是在幹什麽?”門外傳來一聲冷喝。


    “婉兒,你有身孕在身,怎麽跪在這裏!”葉崇德突然出現,正好撞見三姨娘跪地的情景。


    三姨娘抬起頭,滿臉驚慌,正要解釋:“我一不小心燙傷了小姐,我……”


    話未說完,她忽然“哎喲”一聲,拾起碎片時,鋒利的瓷片紮進了掌心,滲出了血珠。


    “婉兒!”


    葉崇德見狀,瞳孔驟縮,大步流星地走過去,一把將她攙扶起來。


    “快去請大夫!立刻!”


    葉紜姿冷冷地望著焦慮不安的葉崇德,心裏五味雜陳。她的手燙傷了,葉崇德注意到了嗎?


    又或者,當年蘇氏懷著他的骨肉時,他是否也曾這樣緊張過呢?不過答案很明顯,這種事情想想就知道,沒有。


    葉崇德對蘇家有著難以言說的恨意,總覺得矮人一截,心中的不滿讓他怎能關心蘇氏的安危。


    ……


    葉崇德的眼神像刀子一樣,狠狠地剜著蘇氏,仿佛麵對的是不共戴天的仇敵,眼眶泛紅。


    “你究竟在搞什麽鬼!婉兒懷著我的孩子,你還讓她跪著?作為葉府的主母,就不能寬容些嗎?就算她犯了錯,也不至於這樣懲罰,萬一影響了胎兒怎麽辦?”


    葉崇德根本沒給蘇氏辯解的機會,一股腦地把責任都推給了她。


    葉紜姿實在看不下去,起身擋在母親麵前,冷冷地說:“是三姨娘自己跪下的,她燙傷了我的手,自覺有錯,娘並沒有逼迫她。”


    “是,都是我的錯……”


    葉紜姿本以為三姨娘會借此機會沉默,順勢給自己添堵,沒想到三姨娘卻搖頭,臉色蒼白,滿含歉意地說:“是我一時不慎燙傷了小姐,本想熬蓮子羹給夫人和小姐補補,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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