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說謝。”紀敏和佯怒瞪她。


    宋遜坐在一旁看婆媳兩個說話,笑了笑,端起茶杯慢悠悠品茶。


    “懷靳那裏你放心,我跟他說過了。”


    “嗯。”宿碧點點頭,頓了頓又說,“我再去跟他說說吧。”


    剛婚禮不久,在上海的公事也不知他處理完沒有,就跟自己臨時回了洪城。宿碧有些過意不去。


    她在庭院裏找到人的時候,他正站在樹底下,手裏握著一枚銀色打火機。修長手指撥弄,火苗明明滅滅。


    宋懷靳聽見響動,轉過身,看見宿碧乖巧站在台階上,臉上不見淚水後順眼許多。他手指一攥,打火機翻蓋哢嗒一聲合攏,他順勢放進褲袋裏。


    “怎麽了?”


    她抿了抿嘴,慢慢走過去,“你抽煙了嗎?”


    他微微一笑,抬手捏住她小巧鼻尖,“聞一聞抽煙沒有?”指尖溫熱,帶幾分煙草味。


    宿碧往後退一步,他鬆開手,看著她伸手默默揉了揉發紅的鼻尖。卻沒料到麵前的人忽然撲進自己懷裏,兩隻纖細手臂一鼓作氣的環繞上來緊緊抱住自己的腰。


    宋懷靳有些詫異的低頭,目光所及之處是她一頭柔順烏發流瀉,露出小小一半臉,長長睫毛顫巍巍抖動,再往下是秀挺的鼻梁和紅潤菱唇。


    這個角度看不見她微微上翹、總像有一兩分笑意的唇角,更不用說臉上的神情。


    他問,“怎麽了?”聲音放低放輕。


    宿碧知道這是自己第一回這樣主動去做親密舉動,隻是她剛才心口仿佛被打火機那一簇火苗顫巍巍點的發燙,覺得自己既幸福又幸運,頭腦一熱就抱了。


    見懷裏的人不說話,宋懷靳以為她又傷心難過,眉頭一皺反手把人抱住,“怎麽跟天塌了一樣。”


    宿碧腦子一轉,回道,“天塌了有高個子頂著。”


    他被這話一噎,又幾乎立刻就笑了。低而輕,然而隔著衣料細細震動傳到她臉頰上,臉漸漸紅了,又覺得這笑聲沉沉,讓她腳發軟。


    宋懷靳手一動將她臉抬起來對著自己,“嘴這麽會說?”還以為埋在他懷裏又要掉眼淚,結果心情好的能悄無聲息頂他一句。


    她閉緊嘴,搖搖頭。


    “嘴這麽嚴實幹什麽。”說著眸光沉了沉,不動聲色俯首湊近,抬眸掃一眼她睜大的杏眼,又落回她的唇上。


    宿碧臉愈發紅了,依舊一言不發。


    “我看看有多嚴實。”最後一個音節匆忙隱沒在唇齒間,他撬開她本就不曾嚴防死守的牙關,舌頭攪動她的,為非作歹。唇齒間隱隱有未散的煙草味,宿碧腿軟了站不住,他手臂卻牢牢把人扣在自己懷裏。


    幾秒鍾之後她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宿宅,還是在隨時會有人經過的庭院,便伸手想把人推開。然而人沒推開,反而將男人的呼吸摩擦的更重了些。


    忽然,宿碧一僵,宋懷靳又低著頭重重吻了一下,抬起頭挑眉笑了,幾不可察的貼緊動了動,明知故問,“怎麽了?”


    “你…你怎麽能…”


    “什麽‘怎麽能’?”他反問。


    宿碧手上接著用力,想把人推開。宋懷靳沒讓她如願,“別動,幫我擋一擋。”


    擋什麽不言而喻。宿碧臉通紅,嘴張了張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突然響起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她嚇一跳,還沒說服他放開,打理花園的下人走過拐角便出現在兩人的視野裏。兩個人抱在一起這下人也不可能看不見,“小姐,姑爺?”


    宋懷靳看一眼懷裏的人,宿碧已經低下頭裝起鴕鳥。他微微一笑,溫潤一位翩翩紳士模樣,“阿碧心情不好,我安慰她一會。”


    下人哦哦幾聲恍然大悟狀,微微頷首走了,腦子裏卻還是姑爺溫和的樣子,隻覺得洪城裏對她家姑爺的傳聞與愛慕不是沒道理的。而這樣一個人跟自家小姐和和美美又體貼,她一個做下人的也覺得開心。


    見那下人走遠,男人才大發慈悲似的鬆手。宿碧的臉早紅透了,瞪他一眼強裝鎮定,轉身的背影卻像落荒而逃。


    宋懷靳笑一聲,喊一聲“阿碧”就讓她拗不過停下。


    “是不是有事沒給我說?”


    這麽一說宿碧才把自己來找他的意圖給想起來。不過也疑惑。她轉過身問他,“你知道我要說什麽?”


    宋懷靳唇角沒落下,還勾著一抹笑意。


    見他不說話,宿碧便說道,“…等我照顧爺爺幾天就回去。”嘴上說著話,腳下步子卻沒前進半步了。


    他嗯一聲,“別太久了。回來才有學交際舞的機會。”


    …交際舞?宿碧不知道他為什麽忽然又提起這個,正想著,他又慢條斯理說一句,“…我才有拿報酬的機會。”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應該都是淩晨更新哈


    ☆、第 27 章


    “胡醫師, 您盡管告訴我吧。”


    “那我就實話說了……宿老先生這回病倒雖然有病症,但是追根溯源並不是生一場病這樣簡單。宋太太…人年紀大了身體有一些征兆是正常的……”


    “征兆?”她心沉了沉, “…什麽征兆?”


    “衰老的征兆。就像頭發變白,牙齒鬆動。”


    “可是,可是爺爺他身體一直很好……”


    “人都老了, 再好能好多久,又能好到哪裏去呢?隻是這病是個顯眼快速的征兆, 太多老人,就是從這一病後身體開始走下坡路。”


    “宋太太,多讓老人家開心開心吧, 心情好了, 對健康也有益處。”


    一場談話後, 宿碧坐在燈光暈黃溫暖的臥房裏, 忽然沒由來感到一陣無助和心慌。醫生的話不算好,可是也沒有太糟——就這樣模棱兩可隻畫一個方圓,往下看都是深不見底的未知。


    她不敢想, 如果爺爺真的……


    她該怎麽辦?


    一瞬間她仿佛還是孩提時的稚兒,半點主意都沒有了。


    宿碧默默趴在書桌上, 半晌緩緩坐起來盯著一片虛無。


    ……


    翌日清晨, 宿碧收拾清爽去爺爺臥房裏, 手裏拿一張輕飄飄的宣紙。不等老人問,她一進房間便展開,笑眯眯展示著讓床上靠著的老人家看。宣紙剛打開,她又想起什麽, 轉身拿來老花鏡遞過去。


    宿青山狐疑接過,將眼鏡戴好看向孫女手裏那張紙。


    一目十行掃過,他心裏嗬一聲,這丫頭,跟他約法三章?


    “又是什麽新名堂?”


    “這回爺爺你生病警醒了我,過去是我不好,沒注意身體健康的重要性。所以從今天開始,一切都需按照紙上寫的來。”


    “身體健康?”宿青山瞪眼,“我身子不夠健康?用得著這些?”


    “如果身體健康,那這回的病又是怎麽回事?”宿碧毫不動搖,蹲下來靠著老爺子床頭,“爺爺,我如今嫁了人,遲早還要回宋宅,沒辦法天天注意您身體。您不願意讓我放心嗎?”


    宿青山心裏酸澀,知道這回是把她嚇著了。他低下頭輕輕咳了一聲以免喉頭哽咽,接著沉默著從宿碧手裏抽出那張紙。


    約法三章的名頭看著嚇人,其實都是喝水散步這些生活習慣罷了。


    “行了,我答應就是。”


    宿碧這才一改板著臉的嚴肅模樣,笑著靠著老爺子,“我就知道爺爺對我最好!”


    ……


    “不能久坐;午餐後一定午睡,晚餐後一定散步;不飲濃茶,不是濃茶也不能過量……”宿碧絮絮叨叨又把“約法三章”的內容再給許媽講一遍,讓她替自己監督爺爺。


    說是約法三章,然而加起來哪止三章?內容全被她擠著混在一起。可她也沒辦法呀,不這樣三章哪裏記得下,恐怕得十來章。


    “爺爺身體再有什麽問題,記得一定第一時間告訴我。”末了她叮囑。


    許媽看著已經出嫁的小姐有些欣慰,她總覺得宿碧有些不一樣了,不知是因為出嫁還是老爺子這一會的病讓她有主意、成熟了些。


    這是好事。


    宿碧在宿宅待了三天,第四天終於被宿青山“趕出”家門。


    “病早好了。你也說了你已經嫁人,一直住在娘家算什麽事?”


    於是派了車送她回了宋宅。


    榮媽沒料到她突然回來,聽見車聲起先以為是先生突然折返,迎出去才發現是少夫人。她詫異過後很快回過神,回來是好事,先生夫人剛結婚,夫妻兩個理應多相處才好。於是笑著迎上去,“少夫人,您可回來了。”


    “爺爺生病,我放心不下,所以多待兩天。”她解釋兩句沒再多說,榮媽也沒再問,隻點點頭,安慰幾句。


    宿碧上樓進了臥室,站在門口愣愣打量椅背上搭著的一件男士襯衣。她明明嫁給他沒幾天,回宿宅待了也沒幾天,回來卻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她慢慢走進臥室,將門輕輕關上。原地站了片刻,忽然深深呼了一口氣,接著收拾起房間各處有些淩亂的地方:大概是他早上戴手表時碰倒的擺件、或許是挑選後不順心便隨手搭在一邊的襯衣、還有幾條亂放的領帶。


    收拾完,她換一身衣服去了自己那間書房,泡了一壺茶靜心,又坐在琴前默默彈奏兩曲。爺爺說練這些讓她修身養性,宿碧終於體會到道理與用處。這幾天勉強壓下的浮躁此刻仿佛都漸漸安靜了些。


    宋懷靳一進門便聽見樓上隱隱傳來的琴聲。榮媽接過外套沒急著去掛,而是笑著提醒道,“先生,少夫人回來了。”


    他看一眼樓上,嗯一聲,“知道了。”邊說邊上樓。


    房門忽然被推開,琴聲戛然而止。宿碧怔愣看著房門口站著的人,彈的太專注,她都沒聽見他回來的動靜……


    宋懷靳定定的看著她。


    “傻了?”


    宿碧被他兩個字驚醒,站起身慢慢走過去,原本微微仰著臉看他,可在他似笑非笑灼熱注視下卻又垂下眼,有些不自在的抬手碰了碰別在耳後的頭發,又悄悄碰了碰耳朵。


    他抬手捏著她下頜,輕輕一笑,指尖用了兩分力氣摩挲幾下。琴聲平心而論就像她人一樣溫柔嫻靜,聽在他耳中卻像靡靡之音,引誘他上樓打開門,裏麵的人卻茫然看著他,消失幾日,憑空出現在這裏。


    臥房他剛才經過時推門進去,隨手擱下外套就要轉身出去。忽然又移開目光,視線隨意在臥房裏逡巡一圈,與他早晨出門時的區別一目了然。


    他鼻尖似觸非觸的緩緩滑到她耳邊,她對這一切本來就懵懂而一知半解,本能以為他要吻自己,可男人嘴唇卻若即若離觸碰,這種手段她本能更加難以招架,眼睫抖個不停。


    “哪裏來的田螺姑娘?”他問。


    說話時噴灑在她耳畔的熱氣更明顯,他語調裏還有壓抑的沙啞,宿碧瑟縮一下,接著聽見那四個字。


    “這家…主人的。”她鼓起勇氣,臨到頭又磕磕絆絆,紅著臉將“男主人”三個字改口。


    她看不見他眼底的神情,隻感覺他似乎饒有興趣,“我的?”


    話音剛落,手已不動聲色滑入她裙底。


    宿碧低低驚呼一聲,慌忙要去抓他的手,可惜她的推阻於宋懷靳而言隻是貓抓似的力氣。他低低笑了,“我看看這田螺姑娘是有多大膽,男主人回家了都不躲起來?”


    最後她昏昏沉沉被宋懷靳抱回臥室,腦海裏斷斷續續片段都是兩人在書房裏的荒唐,臉紅得像要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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