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放下空杯,看著她,眸色很深:“還玩嗎?”


    宴會廳內光影迷離,細碎光亮在他深黑的眼瞳裏閃爍,他深深地看著她,仿佛要將她膠在眼中。


    柳淼淼沒來由地心一顫,竟本能想逃跑。


    她慌張起身道:“……抱歉,我想起我臨時有事,我先走了。”


    她提起沙發上的手提包拔腿就跑,踩著恨天高一陣風似地鑽進洗手間,合上門,脊背靠在門板上,如釋重負般地籲出一口氣。


    閉上眼睛調整好久,胸腔裏那顆瘋狂亂炸的心才恢複了安寧。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


    居然會對著一個性冷淡又不舉的男人臉紅心跳。


    太他媽羞恥了。


    唐玥在外麵敲門:“柳總?您怎麽了?”


    柳淼淼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她的頭又開始疼了,果然今晚不應該來這種人多太吵的場合。


    “我沒事,待會我就回去了,你先下班吧。”她說。


    柳淼淼走到洗手池旁,摘掉臉上的麵罩。明明今晚沒有喝酒,兩頰的溫度卻火燒似地滾燙。她掬了捧清水拍拍臉,努力讓溫度降下來。


    柳淼淼看著鏡子裏自己的臉發呆,回憶剛才那個陌生男人看自己的眼神,深刻沉鬱的,又飽含著長久未見的幽怨和深情。


    真的好奇怪啊。


    難不成她長得很像他前女友麽?


    柳淼淼越想越覺得莫名其妙。


    她揉了揉自己發燙的臉,想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拋在腦後。戴好麵罩準備離開,腳步卻在看見不遠處的男人時,倏地一滯。


    男人靜靜倚在長廊盡頭,頭頂一盞破碎如星的水晶燈灑下,光華流連在他清俊的麵龐和挺拔的身姿上。


    宴會廳內噪雜的搖滾音響被厚重的隔音木門阻斷,隻隱約有一點模糊的聲音飄出。


    世界安靜無聲,仿佛隻剩下他們兩人。


    男人臉上還戴著吸血鬼伯爵的黑色麵罩,許是喝了酒的關係,他的唇色很紅,像是染了鮮血的顏色,襯著冷白皮膚,看上去更加像西方世界中那些高雅矜貴的血族。


    他在抽煙,白霧彌漫在他的麵容上,見她從洗手間內出來,男人抽煙的動作有半秒的停滯,而後抬手將煙頭摁滅在垃圾桶上方的煙灰池中。


    單手落進褲兜裏,抬步朝她走來。


    一步一步,距離在無聲地縮短。


    男人的皮鞋和女人的高跟鞋敲擊在地麵的聲音,一邊沉靜,一邊清脆,一下一下,像是宣告著某種無聲的博弈的開始。


    柳淼淼不確定他是在走向自己,還是正好路過,但她顯然不擅長應對這樣窒息的氛圍,何況對方隻是個初次見麵的陌生人。


    她感到很不舒服。


    柳淼淼下意識加快腳步想從這裏離開,卻在與男人擦肩而過的一瞬間,手腕倏然被他錮住,他的身軀壓下,將她抵在牆角的間隔處。


    男人身上的煙草味和薄荷香味混合糾纏在一起,蠻橫霸道地闖入她的呼吸。


    他麵罩下的眼睛沉默痛苦,深深地看她:“你打算躲我躲到什麽時候?”


    柳淼淼猝不及防地被他推到牆壁上,後背撞了一下,吃痛地皺了皺眉。男人意識到自己動作過於激烈,有些懊惱地抿了下唇,放鬆了一點五指錮住她的力度,但依然牢牢地壓在自己身前。


    好像在捕捉一隻家養的小狐狸,費盡全力地,生怕一眨眼她便會跑了似的。


    柳淼淼愈加確認這男人是因愛成狂,認錯了人,腦子出了點兒毛病。


    她冷聲命令道:“放開我。”


    “放開你?”男人仿佛聽見了笑話般,諷刺地勾起唇角。


    清冷的鳳眼微微彎著,冰冷如鋒,又噙著一絲報複的邪性。


    他湊近她的臉,男人唇息間的酒香宛如烈火燃燒,熾熱得迫使她不由自主地別過臉去。


    “五年,終於舍得回來了?嗯?”


    這話幾乎是貼在她耳畔上說的。


    從柳淼淼有記憶以來,追她的公子哥們數不勝數,當然其中也不乏被拒絕之後死纏爛打的,但介於她家的背景,她不感興趣的,誰也不能強迫她半分。


    如今眼前這個男人,態度輕浮,語氣輕佻,腦子有病不止,竟敢貼在她耳朵邊上說話。


    簡直是反了他的。


    “你……”


    柳淼淼心頭怒火起,正要發作,男人的手卻越過她的臉側,指尖纏上她腦後的係帶,輕輕一勾。


    蝴蝶麵罩翩然飄落。


    謝灼微微眯起了眼。


    女孩子膚白唇紅,明眸大眼,眼尾的淚痣勾人又致命。很美,連憤怒和震驚都有一種迫人的美。


    像安靜盛放的玫瑰花,美麗帶刺,冷漠無情,和他當初的印象毫無偏差。


    柳淼淼雙手抱在身前,警惕地盯著他:“你破壞了假麵舞會的遊戲規則,你無權摘下我的麵罩,你應該受到懲罰。”


    “嗬,懲罰。”


    謝灼冷笑。


    他惡劣地靠得很近,柳淼淼倔強地別過了臉。


    女孩子的白軟耳垂藏在濃密青絲後麵,隱隱約約的,透出一點兒可愛的粉。


    像某種可口讓他惦念了五年都無法忘懷的食物。


    柳淼淼身體猛地一顫。


    男人吻上了她的耳朵,像黑暗中貪婪的吸血鬼,唇舌一點一點地,沿著她的耳廓舔舐,含吮她的耳垂,然後向下,來到女孩子細嫩如瓷的頸脖。


    她渾身被掀起觸電般的顫栗,想從他的束縛中掙脫,卻被他更加緊密地壓在牆壁上。


    “嗚——”柳淼淼仰頭,不由自主地低吟出聲。


    他深深地吮咬著她的脖子,埋在她頸窩深處,嘶啞地說:“這幾年……你懲罰我的,還不夠嗎?”


    未婚妻你是魔鬼嗎


    第三十二章


    “淼淼……”


    他緊緊將她揉進自己懷裏, 嘶啞低喃她的名字。


    柳淼淼渾身一顫,感覺這男人是想抱著她把她脖子啃斷。她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氣,用盡全力推開了身前的人。


    “你放開我!”


    她捂著脖子被他吮咬的地方, 臉色漲紅,又惱又羞, 瞪圓了眼睛看他。


    對方大概是沒想到她會如此奮力地反抗,向後趔趄了幾步, 神情有一絲微微的錯愕和遲疑。


    柳淼淼滿臉羞憤, 伸出食指顫抖地指著他, 舌頭打結:“你……你……你湊不要臉!”


    柳淼淼憤然一跺腳, 氣得挑不出合適的詞來罵這個第一次見麵就抱著她脖子當鴨脖子啃的男人。


    男人神情明顯有幾秒微怔,仿佛麵前人語言邏輯和行為反應超出了他對她過往印象的判斷。然後看著女孩子踩著兩隻高蹺,腳底生煙地原地打了個轉,逃命般地溜了。


    那反應, 就仿佛他是什麽會吃人的洪水猛獸一樣。


    ……有這麽可怕嗎?


    謝灼剛往前走了一步, 便聽見女孩子撕心裂肺驚恐萬分的尖叫聲:“你別過來——!”


    謝灼:“……”


    柳淼淼感覺自己整張臉都燒成了一隻小火爐, 麵罩被他扯掉, 沒了那層自我安慰的徒勞的安全感,毫無遮掩地被對方看見,她總覺得莫名羞恥。


    她邊跑邊慌張地往回望,以確認男人是否有追上來。經過拐角處沒留神, 柳淼淼迎麵撞上了一個中年男人。


    五十多歲的樣子, 普通相貌,中等身材, 酒店服務生的打扮,對方似乎也沒想到這裏會有人,微微一愣,神情中有轉瞬即逝的驚慌閃躲,很快便低頭快步走開。


    司機早已在酒店外等候,柳淼淼拉開車門,一陣風似地鑽進去,上氣不接下氣地對司機說:“快!快開車!”


    汽車緩緩啟動,柳淼淼靠進柔軟的沙發椅背,得救般地籲出一口長氣。心髒還聲勢浩大地狂跳著,仿佛要砸穿胸膛。


    她扭頭透過車窗朝酒店內望去,陌生男人還站在門口,沒有追上來,也沒有離開。隻是這樣靜靜注視她離開的方向。


    他摘下了臉上的假麵,清雋的模樣一覽無遺地暴露在夜裏,也許是平日工作繁忙的緣故,他看上去要比電視上更加瘦一點,神情也疲憊。


    柳淼淼看見那人嘴唇一翕一合,仿佛是在跟她說什麽。他們明明隔得很遠,她卻能夠從他無聲的唇形中猜出他的話語。


    他在喊她的名字。


    “淼淼”。


    柳淼淼的心沒來由地一酸。


    她居然有些不忍。


    他看起來太悲傷落寞了,像夕陽底下籠罩的深色海麵,巨大的海潮緩緩地將人吞噬,從上而下,逐漸地、慢慢地沒過頭頂。


    他的感情那麽沉鬱,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柳淼淼覺得他一定是認錯人了。


    可他嘴裏分明喊的是她的名字。


    -


    黎家。


    孟偉從酒店回來,上了二樓書房。


    黎婉珍聽見敲門聲,放下手中文件道:“進來。”


    孟偉身上還穿著酒店侍應的服裝,黎婉珍問:“怎麽樣,柳淼淼那丫頭也去同學聚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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