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隱隱覺得哪裏有些不對,打電話回king,讓柳景誠的秘書查柳淼淼今天的行程。但秘書的回複是柳淼淼今天並沒有什麽特別安排。


    謝灼收了手機,走出婚紗店,迎麵撞上從外麵一陣風跑進來的裴子妤。


    裴子妤氣還沒喘過來,一見到謝灼便驚慌地望他身後張望,緊張問:“柳淼淼呢?她在哪?”


    謝灼擰眉:“你找她做什麽?”


    裴子妤說:“我媽……我媽她……”


    謝灼電話響了。


    他垂眸,屏幕上顯示的是柳淼淼的號碼。


    他按下接聽鍵,將聽筒移至耳邊。裴子妤看他一語不發地聽那頭的人說了幾句,麵色沉下,說了句“好”,掛斷電話便從婚紗店飛奔了出去。


    緊接著他慣開的車從停車場駛出,車速在幾秒內拔高到頂點,車輪高速拐彎滑過瀝青地麵,車尾急速漂移過去,像支離弦的利箭。


    -


    瀕臨瘋狂邊緣的人非常可怕。對方在暗處,巨大的力道把柳淼淼扯了過去,她感覺手被粗壯的繩子繞住,死死綁在一起。她被人拖著往上走,聽見鑰匙在黑暗中一陣乒乓作響,天台門被霍然推開。


    高處的冷風和月光同時闖入,柳淼淼看見黎婉珍猙獰的臉。


    她想掙紮,黎婉珍把刀抵在她腰後,威脅道:“你要是再亂動一下,這刀馬上就會捅進去。”


    柳淼淼抵不過她的拉扯,硬生生被黎婉珍拽上天台。


    這邊地方屬村,四處照明不足,不過七點的天色,便暗得像城區深夜的光景。


    尖銳的刀口緊貼在她的喉嚨上,讓她連咽下一口唾沫都必須小心翼翼。


    柳淼淼覺得黎婉珍已經徹底瘋了。她就在天台邊緣上,下意識朝腳下望了一眼,高樓的虛空讓人不由雙腿發軟,加之天色漆黑,樓底看上去像個沒有盡頭的深淵。


    天台圍牆很矮,不過到人腰際的位置,隻要黎婉珍稍一用力,輕而易舉便能把她推下樓。


    王佳綁在旁邊的椅子上,嘴上重新被封了膠布,發不出聲音,隻能驚恐地看著這一幕,發出徒勞的“嗚嗚”聲。


    黎婉珍唇邊勾出殘忍的笑,對王佳說:“你別急,等我解決完了這個小姑娘,就來解決你。”


    她把通話中的電話塞到柳淼淼臉邊,命令道:“說,讓他來找你。否則我就把你從這裏扔下去。”


    “淼淼!”


    “阿灼!”男人熟悉的聲音讓柳淼淼眼睛一酸,她急切地道,“你別過來,你——”


    電話被抽開,黎婉珍說:“我給你一個小時的時間,準備好三百萬美金。勸你最好別報警,否則你就在樓底等著替你心愛的小姑娘收屍吧。”


    說完黎婉珍掛了電話,將手機從天台拋出去。金屬機身淩空劃出一道弧線,然後筆直墜落。


    “啪啦——”


    樓底遙遙傳來手機摔碎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聽起來格外毛骨悚然。


    柳淼淼綁在身後的手試圖掙紮,她稍動一下黎婉珍手裏的刀便逼緊一分。


    下頜肌膚被劃出一道細小的傷口,幾滴鮮血霎時沿著刀刃滑落。


    柳淼淼怕他會來,也怕他不會來。內心恐懼又糾結。她強忍住聲音顫抖,和黎婉珍對視:“這是我們之間的事,為什麽要牽扯別人進來?”


    黎婉珍笑容猙獰:“這個男生挺厲害啊,為了你,連逃了五年的人都能抓到。如果不是他,王豐根本不會落網,誰會知道縱火的事?一切都平安無事,孟偉不會被抓,我也不會被警方調查,更不會遭到董事局罷免!”


    “你到現在還不知悔改——”


    “我根本沒有錯!”黎婉珍眼睛布滿血絲,癲狂地說,“錯的是你們!我當年沒想讓景薇死!是她不斷地勾引我丈夫!還有你!我本來想放過你的,但你為什麽要偷聽我的電話呢,是你活該!你們該死!”


    黎婉珍情緒激動,又拖著她往天台邊緣靠近了一分。突如其來的冷風吹得柳淼淼渾身一顫,她指甲狠狠嵌進自己手心裏,強迫自己冷靜。


    “你想要什麽,我還沒有正式和劉江簽署股份轉讓協議,我可以把黎氏股份還給你。”


    黎婉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麵前這張漂亮的麵孔,越是看,她越是覺得反胃!她目光發狠:“我看這個小男生挺喜歡你的,等下他要是親眼看著你掉下樓摔死,他心裏一定會很難過吧。”


    -


    汽車飛馳在夜晚的馬路上,速度快如殘影,路燈被撕扯成急速倒退的流水,從謝灼漆黑的眼底劃過。


    他把油門踩到底,一連闖了三個紅燈,與對麵交匯車輛擦身而過。


    上了高速,謝灼看了眼時間,距離剛才那通電話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鍾,漫長得卻像過了一個世紀。


    車速一路狂飆,耳邊隻剩下呼嘯的風聲。


    藍牙耳機裏卓一為的聲音著急傳來:“阿灼,我覺得這個事不對,你不能自己去,這擺明就是個局——”


    他又何嚐不知道這是個局。王豐和孟偉先後落網,對案件事實供認不諱。警察已經對黎婉珍進行調查,黎婉珍卻逃脫了,被列入了通緝的名單。


    黎氏一生心血砸在她手裏,她公司資產被凍結,從神壇上摔下來,失去了引以為傲的一切。


    黎婉珍不會不知道當今下警察辦事效率有多快,天網恢恢,以她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和警方對抗。即使她的資產在調查期間被凍結,但以黎婉珍曾經的地位,她想要的根本不是這三百萬美金,她的傲氣也不容許她下半輩子在牢獄中度過。


    一個人被逼上絕路,不是要錢財,不要活路,是要一條命。他明知道這是個局,卻不能不去。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謝灼想起女孩子在電話裏驚慌無措地喊他的名字,嗚咽的聲音,他的心每分每秒都猶如刀絞。


    “沒時間了。你去聯係陳局,我父親和他有些交情,請他幫忙,一定要保證淼淼的安全。”


    說完謝灼便摘了耳機,將油門踩到底。


    他現在能做的,也就是在警方趕到以前,盡量拖延時間。他必須盡快趕到,他沒辦法等待和忍受她自己一個人在那樣的瘋女人手裏。謝灼害怕自己再遲一點,就會失去她,會再也看不見她。


    他無法想象,她現在心裏是怎樣的無助和驚恐。


    -


    小區外傳來車輪猛地刹車的聲音,車燈將寂靜的黑夜劃破一道光口,停在樓下。


    有人從車裏走出。


    黎婉珍朝外看了眼,冷笑道:“看來他確實很喜歡你,比我想象中來得還要快。”


    通往天台的樓道緩緩傳近腳步聲,看見男人身影出現在麵前的一瞬,柳淼淼忽然眼睛一紅。


    “阿灼!”


    謝灼眼尾之處稍稍動容。轉眼看見她被黎婉珍用刀架著,雙手被綁,威脅地壓在天台邊緣上。鋒利的刀在她臉上劃了傷口,有新鮮的血跡掉下來。


    隻要她再後退一步,墜樓的命運將避無可避。


    “站在那裏,不要動。”黎婉珍手裏的刀往柳淼淼喉嚨上更逼緊了一點,“我要的東西呢?”


    謝灼提了提手裏一隻沉甸甸的黑色帆布包,“在這裏。”


    黎婉珍說:“扔過來,我看看。”


    謝灼抬手,把裝了一百萬美金的袋子扔到黎婉珍麵前。


    黎婉珍稍俯身,將袋子拉開一道口,佯裝自己是在意這筆錢款。她大致看了眼,“數目不對。”


    謝灼指尖上掛著車鑰匙,“還有一部分在車裏,三百萬美金有幾十斤重,你等下總不會就這樣抱著跑路。”


    “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車停在樓下,錢就在車尾箱,你從這裏能看見。”


    “你最好別給我使什麽花招。”黎婉珍用力攥緊了拴在柳淼淼手上的繩,冷聲道,“把車鑰匙也扔過來。”


    謝灼說:“我怎麽能確定你不會傷害她?”


    “你把鑰匙給我,我把人給你。”


    聽起來是很公平的買賣。但柳淼淼很清楚,今夜黎婉珍根本不在意這三百萬,她想要的是他們所有人的命!


    她要下地獄,也要拉他們一起陪葬。


    “阿灼!”她忍不住喊出聲,黎婉珍刀鋒逼緊,脖子上的皮膚被劃破了口。“閉嘴。”


    謝灼落在身側的指尖緊了緊,把鑰匙拋過去,“給你。”


    他突然動作,黎婉珍視線隨著鑰匙被拋出的弧度移開。扔出時謝灼故作手滑了一下,車匙叮叮當當掉在邊上。


    黎婉珍警惕道:“撿起來。”


    謝灼緩步走近,黎婉珍死死地盯著他每一個動作,空氣安靜得猶如凝滯。


    突然,黎婉珍將柳淼淼猛地推開,拿刀刺向他!


    “阿灼——”柳淼淼恐懼地喊。她腳下不穩,向天台外麵倒去。


    眼見柳淼淼馬上要跌出天台,謝灼顧不上亡命撲來的黎婉珍,大步上前拉住柳淼淼的手腕,往自己身後一帶。


    卻不想她腕上的繩是和黎婉珍連在一起的,牽扯著黎婉珍直直朝這邊撲來。


    刀刃隻差半米,謝灼一腳踢在她手腕上。黎婉珍手上脫力,刀飛了出去,哐當落地。


    謝灼和黎婉珍視線同時落在不遠處的刀上,衝過去搶奪。謝灼更快一步,將刀拿起,看準時機,利落地斬斷了連接兩人的繩子。


    黎婉珍見拴著柳淼淼的繩子被砍斷,瘋狂地大叫朝他們撲來,謝灼來不及閃避,將柳淼淼往天台內猛地一推,自己被黎婉珍迎麵撲中。


    柳淼淼踉蹌地跌出去,還來不及回頭,聽見不遠處有聲槍響,黎婉珍胸口炸開一個血洞,她忽然失去了所有動作,筆直地翻出天台。


    緊接著肉體從高空墜落,砸在地麵上,令人頭皮發麻的悶響。


    柳淼淼驚恐地看著天台邊緣的一幕,她想伸手,卻什麽也握不住。謝灼的側臉從她眼前一劃而過,也從邊緣墜了出去。


    和黎婉珍墜樓時同樣的,一聲悶響從樓底傳來。


    柳淼淼崩潰了,眼淚霎時決堤而出。她徒勞地張著嘴,發出“啊……啊……”的嗚咽聲,她衝到天台邊上向下望,看見黎婉珍摔在水泥地上,四肢以一種奇詭的姿態扭曲著,像個支離破碎的木偶,一動不動,滿地是血。


    她四周看了一圈,卻沒找到謝灼。


    她腦袋裏嗡地一炸,渾身冰冷,連站都站不穩了,整個人摔在地上,沒幾秒,她又像瘋了一樣手腳並用地從地上站起,連滾帶爬地奪門而出。


    不過是幾層高的樓梯,漫長得像是走過了好幾年的光景。


    樓道漆黑,像一個永無休止的深洞。她一路向下狂奔,腦海裏無法遏製地想起曾經少年的模樣。


    想起他看見她抽煙時擰眉不悅的臉,會不由分說地奪過煙扔在腳下踩滅;想起他看見她上課睡覺會揪她小辮子,把她拎起來,告訴她趴著寫字會近視;想起她不愛吃飯,他就親手做給她吃;想起她睡不著覺,他就陪她打電話到深夜;


    想起那天在醫務室裏,少年動作很輕地給他吹著腿上刺痛的傷口,氣息輕輕癢癢的,仿佛能撫走一切的痛,然後他抬眸,目光中盈滿溫柔。他說,真是敗給你了,我答應做你男朋友了。


    想起那時學校流言四起,斯文幹淨的男生和那些流氓們不顧一切地廝打,他唇角帶血,眼睛發紅地把她抱在懷裏,說不論她好的壞的病的殘的,她都是他的。


    “阿灼……”柳淼淼哭得嗚嗚咽咽,連路都走不好了,一路走一路摔,膝蓋和手心被蹭破了皮。


    她像瘋了一樣衝到樓底,看見男人倒在花園泥地裏,身上拉扯著電線和墜下時砸中的雨棚,有血從他身下淌出來。


    柳淼淼身體猛地一顫,靈魂仿佛被人整個從身體裏抽出,渾身發軟。隨後她崩潰地尖叫著撲過去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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