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之後,她還是沒解氣,又從黑名單裏拉出了她公公的電話,同樣是一連串的辱罵,告訴對方自己絕對會離婚的,還祝她公公立刻去死,帶著兒子一起進火葬場。


    賈兒媳從來沒有這麽罵人過,哪怕上次因為棺材房鬧離婚時,她也還算平靜。可今天,卻是氣到理智全無,還不單是生氣,更多的是後怕,完全不敢相信要是喬男友一出現就搶奪她的兒子,她這會兒又該怎麽辦才好。


    及至她父母回家,她還是抑製不住的顫抖:“怎麽會有那麽惡心的人?他以為我沒了兒子就不會離婚了?今天就算是讓我在死和不離婚之間選一個,我寧可死了也絕對不會跟這種人過日子的!”


    她父母忙著安慰她,又去保安那邊問了情況,商量著要不要報警。哪怕暫時不報警,這個家也待不下去了,得先送女兒和外孫去親戚家小住一陣子。


    真要找住處其實不難的,賈兒媳的姥姥家就在同城。麻煩的是,中間夾了個賈兒子,他對於丈人家的親戚朋友很是熟悉,除非是多年不來往的遠親,不然一般的親朋好友他都知道住處。


    還沒等賈兒媳一家子商量出個結果來,卻被賈兒子的一個電話驚得目瞪口呆。


    賈兒子告訴他們,喬男友去法院起訴了他們,並且還將他列為了被告之一,告他們夫妻二人假離婚騙精子生孩子,同時要爭奪孩子的撫養權。


    第30章 喬奶奶(一)


    “……請耐心等待。”


    女巫目送前一位客人離開, 幾乎那人剛消失在門外,下一刻就進來了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太太。


    老太太剛進來就兩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這、這是咋回事兒啊?”


    按說,碰上這種年歲大了又膽小的客人, 女巫就該第一時間上去解釋才對。可這一次,她卻沉默了,還用一種格外愕然的眼神看了老太太許久。


    這下,老太太更害怕了, 哆哆嗦嗦的想要爬起來, 卻因為手腳發軟,費了老大的勁兒都沒能起身。不過,這人嘛, 怕了一會兒也就緩過來了, 尤其這小屋統共也就巴掌點大,跟前就一張桌子,旁邊站了個看起來很是年輕貌美的女孩兒。


    古怪是古怪了點兒,可人家就杵在那兒, 啥都沒做呢。


    片刻之後,女巫終是開了口,隻是麵上仍保留著滿滿的驚訝:“這位客人……你是喬奶奶?請問你有什麽心願嗎?”


    在解釋了小屋的情況後,喬奶奶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講訴了一段“淒慘至極”故事。


    **


    喬奶奶今年已經有八十歲了,是個實打實的苦命人。確切的說,她這個年紀,就少有命不苦的。


    小時候經曆了戰亂紛紛, 父母叔伯多死於戰火之中;年少長身體時,又是饑一頓飽一頓,生生的折騰出了各種毛病;好不容易成了家生了娃,又攤上自然災害;等娃要上學了,眼瞅著就能出人頭地了,十年動亂又來了……


    要說這些事情,她的同齡人也都經曆過,那麽後麵的故事就確實慘了點兒。


    好不容易改革開放了,尤其是步入九十年代後,家家戶戶都有了好日子過。她家的家境雖然一般,可最起碼能夠吃飽穿暖了,再不需要考慮生計問題了。


    盤算著兒子們都長大了,也娶了媳婦生了孩子,她總算是可以享兒孫福了。萬萬沒想到,寄予厚望的長子突遭意外過世了,同行的長媳也沒能搶救回來,隻剩下了一個當時還在上小學的大孫子。


    沒了長子,幸虧她還有兩個女兒和一個小兒子。在其他兒女的幫助、接濟下,她的大孫子總算是順順利利的長大了,也念到了大學畢業,找到了一份還算可以的工作。


    可她的三個兒女都不是什麽有錢人,你說出點兒夥食費、學費、書本費之類的,三家拚拚湊湊,倒也沒什麽問題。可再往後呢?


    她的大孫子長大了,該娶媳婦了,房子怎麽辦?再讓當姑姑的叔叔的出?不是不肯出,是真的沒這個能耐,他們自己的孩子還沒著落呢。


    不過,其他的孫輩就算買不起房子,大不了婚後跟父母住,偏她大孫子不行。


    當初她的長子長媳還沒熬夠工齡分到房子,就先辭職下海經商去了。倒是賺了點兒錢,可誰也沒想到後麵房價會那麽離譜,普通人是不可能這麽有遠見的提前買下房子的。那些積蓄,以及後來車禍的賠償金都叫她捏在手裏,陸陸續續的給大孫子花用掉了。


    眼看著孫子一天天的長大,剛大學畢業的時候,她還不算著急。畢竟就算她沒什麽文化,也知道如今這年頭不比從前了,少有人大學一畢業就結婚的。


    可等孫子從二十幾歲長到了三十歲,還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她這才著急了起來,四處托人幫著留意,然而就她家那個情況,誰還不清楚呢?倒是有幫著介紹過一兩個的,可不是殘疾人,就是離異帶孩的,唯一一個稍微好點兒的,人家一開口就要二十萬彩禮錢。


    “我的大孫子啊!姑娘,我跟你說,我大孫子哪哪兒都好,就是如今這個世道啊,那些女的都太不要臉了,張嘴就是房子車子票子,她們咋不索性嫁給房子呢?人不比房子來得重要?”


    “可憐我那大孫子,翻過年都三十四了,連個對象都沒有。哦,去年他倒是談了一個,長得還挺好,就是離過婚的,我孫子說他不嫌棄,還帶著他對象來看了我。我能說啥呢?孫子喜歡嘛。我誇了他對象好久,想著甭管以前咋樣,嫁進來好好過日子就成。結果沒過幾天,他對象居然又跟前夫複婚了,這不是拿人當猴耍嗎?”


    “對了,我看姑娘你長得不錯,就是這身黑衣服晦氣了點兒。不過沒關係,回頭我叫我大孫子陪你逛街買身鮮亮的?”


    女巫:……


    看來,是時候開發個拒客功能了。


    假如不是一早就認識這老太太,女巫興許還真會給予一絲絲同情心。可惜的是,因為賈家父子包括兒媳的騷操作,女巫對他們周遭的事情幾乎了若指掌。


    這個老太太不是別人,正是坑了賈兒媳的騙婚男喬男友的奶奶。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喬奶奶也不算是說謊,起碼在她看來,大孫子確實是樣樣都好,誰叫她自帶高度美顏濾鏡呢?


    打小沒了父母——多可憐啊!多叫人心疼啊!


    三流大學畢業——那可是大學生呢,多光榮多能耐呢!


    身高一米七體重一百五——結結實實的一個壯小夥子,一看就是能過日子的!


    脾氣好——孝順懂事耐心還好,這得是多好的姑娘才配得上呢?


    至於沒房沒車,她也認為是沒法子,誰叫房價那麽高呢?再說了,沒房子為啥不能租房呢?現在的姑娘啊,太膚淺了!


    ……


    女巫笑而不語。


    經營占卜屋這麽多年,真正膚淺的姑娘她見過,人家才不看重房車,指名要長得好看的,要如同那喀索斯般絕美容顏的伴侶。


    幸虧那姑娘抽到了凶牌,不然她上哪兒找那喀索斯去?送你一盆水仙花要不要?


    拒絕了喬男友的女孩子們,不一定膚淺,也有可能僅僅是因為她們出生時捎帶上了腦子。


    “請問你有什麽心願嗎?假如沒有,那麽現在就可以離開了。”女巫不能強製性將客人轟走,但委婉的勸說倒是可以的,盡管她的口氣並不委婉。


    喬奶奶本來還想再多誇誇大孫子的,及至聽到女巫近乎趕客的話,這才急急的道:“有有,我有心願的,我想要我的曾孫子回來!”


    不等女巫細問,她就絮絮叨叨的說了個徹底。


    簡單地說,就是她孫子去年找的那個對象有了孩子又嫁給了別人,現在她想幫孫子要回那孩子,也好叫老喬家有個後。


    之所以那麽說,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她盡管生養了兩兒兩女,可好巧不巧的是,她那兩個閨女生的都是兒子,偏小兒子生了個女兒。要是她大孫子沒了孩子,那老喬家不就斷了香火傳承?幸好啊,前頭那胎是個男孩兒,隻要能夠要回來,她老喬家就有後了。


    “要我老婆子說,孩子肯定是跟爹的,哪兒有跟媽過的道理?你說是個閨女也就算了,反正遲早是別人家的人,可偏偏是個大胖小子。那咋能給別人呢?一定得要回來!”


    喬奶奶說的那叫一個斬釘截鐵,可事實上她卻心裏沒底。


    前幾日,她孫子回家把這事兒的前因後果都告訴了她,當然是修繕過的版本。


    譬如,將他欺騙賈兒媳的過程盡數隱去,隻提賈兒媳臨時反悔另嫁他人的事兒。


    再譬如說,他絕口不提法律規定,隻道連法律都偏幫有錢人,就跟早以前的地主老財一樣,專門欺負他這種窮苦人民。


    喬奶奶本就心疼孫子,加上她從不懷疑孫子說過的任何話,自是又痛心又無奈。她根本就不知道,正常情況下,法律本來就會考慮到孩子的年紀,小於兩周歲的大概率判給母親,當然前提是母親具有撫養孩子的經濟能力,以及她本身就極力想要孩子。


    眼下,賈兒媳就是這種情況,既有撫養能力,又占了哺乳期的優勢。再一個她完全可以拒絕自己的兒子跟喬男友做親子鑒定,至於之前做的那份,因為並非是在見證人在場的情況下抽血化驗的,本身就不具備法律效果。


    盡管喬奶奶壓根就沒明白這裏麵的彎彎繞繞,可她還是清楚了一件事兒,那就是她的曾孫子要被外頭的壞女人帶走了。


    “姑娘啊,那是我老喬家的曾孫兒啊,怎麽能叫不相幹的外人養著呢?還跟別人姓,這哪兒能成呢?我就這一個心願,我想叫我那曾孫兒認祖歸宗!”


    女巫一臉平靜的問道:“那麽,請問你的賭注是什麽?”


    “賭注啊……”喬奶奶努力的思索著,她沒什麽錢,事實上她一天班都沒上過,也沒城裏人那些洋氣的退休金,全靠小兒子養著。至於財產,更是別提了,可以說她除了兒女和孫輩們,別的根本就是一無所有。


    想啊想,絞盡腦汁的想啊想,可就算想破了頭,喬奶奶還是沒能從有限的記憶裏翻找出什麽值錢的物件。


    偏生這時,女巫又道:“記住,我要的是等價的賭注。你既然想要你的曾孫子,就必須拿出跟你的曾孫子等值或者相差無幾的商品來。”


    喬奶奶直接懵了,在她看來,兒子啊孫子啊曾孫子啊,那都是無價之寶,跟他們等值的?那是什麽呢?就算世上真的有那些東西,肯定也不是她的啊!


    “那、那姑娘啊,東西必須是我的?”


    “當然,必須是完完全全屬於你的所有物。”女巫並不欲多做提醒,隻立在一旁麵無表情的看著她。


    “我的東西……我有啥東西呢?以前鄉下的老屋早就塌了,地也荒了沒人種了,我兜裏還有大女兒給的一百塊錢……還有什麽?沒有了啊!”


    看得出來,喬奶奶已經在努力想了,在她那薄薄的財產裏盡可能拚命的回想到底有什麽值錢的物件。可想來想去,不還是那些東西嗎?除了舊衣服舊鞋子,就是有些被褥枕頭,再不就是兜裏的那一百塊錢。


    女巫並不催促,她的耐心一貫都很好,甚至還拿了把凳子請喬奶奶坐下來慢慢想仔細想,一點一點的細細想清楚了再說。


    可再怎麽想,喬奶奶也不能憑空變出值錢的物件來啊!


    半晌,喬奶奶的眼淚落了下來:“我真沒用,我白活了這大半輩子,我攢了什麽東西呢?怪不得那些姑娘都不願嫁給我孫子,還不是當長輩的沒用,連丁點兒好東西都沒能給孩子留下。大兒子啊,你咋走得那麽早呢?你那麽有本事,要是好好活著,不比搶走了咱孫媳婦的那男的爹更能耐嗎?”


    這話說的太繞了,女巫愣是凝神思索了一下,才弄明白喬奶奶說的是誰。


    她說的孫媳婦是賈兒媳,搶走了賈兒媳的自然是賈兒子,賈兒子他爹是賈爸爸……


    emmmmmm……


    “別家孩子都有老子娘替他打算,就我大孫子沒有,他多可憐呢,多叫人心疼呢!可我啥都沒有,就隻剩下一條老命……姑娘啊,我這條老命值多少錢?”


    女巫定了定神,反問道:“你想用自己的命來作為賭注嗎?”


    “成不?反正我已經八十了,早就活夠了。”喬奶奶那橘子皮般的老臉上,忽的綻放了萬般期待,就連原本渾濁的眼神裏也突然充滿了希望的光芒,“姑娘你行行好,就讓我用自己的老命賭一把,就算賭輸了我也認了,總算是沒白活一遭,起碼我試過了!”


    “可以。”女巫右手輕撫過長桌,轉瞬間三張卡牌依次出現在桌麵上,“請抽卡。”


    關於吉平凶的作用,女巫剛才已經解釋過了,盡管據她觀察,喬奶奶隻認真聽了關於吉牌的解說,後麵兩個大概也聽了一耳朵,不過卻更像是風過耳一般,直接沒往心裏去。


    喬奶奶一下子來勁兒了,起身就看向長桌上的卡牌,抬起雙手張嘴就是“呸呸”兩聲,各往左右兩手的手心裏吐了一口唾沫,用力的搓了搓手心,隨後一巴掌拍在了正中間卡牌的背麵上。


    第31章 喬奶奶(二)


    這是一張平牌。


    女巫側過頭,微微回想了一下。盡管從理論上來說, 抽空任何牌的幾率都是三分之一。可事實上卻並非如此, 興許是因為來到占卜屋的客人裏,多數是在現實中遇到了極為倒黴的事情, 轉運的概率很高, 當然凶牌也不少,平牌始終寥寥無幾。


    喬奶奶殷切的望著長桌上那張寫著碩大“平”字的牌麵, 橘子皮的老臉上洋溢著希望,渾濁的眼睛裏仿佛透著光亮, 感覺都快將牌麵看出花兒來了。


    占卜屋這邊的三張卡牌的牌麵文字, 其實是不固定的, 確定的說, 會根據來的客人所在的國籍改為相對應的該國文字。當然,因為如今女巫在華國範圍內, 多數情況下顯示的都是漢字, 極少數遇到外國友人時, 才會進行變化。


    然而,還有一種特殊情況, 那就是客人不識字。


    這種情況其實也不算太少見,幾十分之一的概率。


    “客人, 你抽空了一張平牌。”等待了片刻後, 女巫見喬奶奶依舊是一副殷切期盼的神情,索性提醒道。


    “啥意思啊?”喬奶奶麵上的神情空了一拍,茫然的抬頭看向女巫。很明顯, 女巫剛才的解釋裏,她隻留神注意聽了前麵半截,也就是關於吉牌的注解。至於稍後說的平牌和凶牌,人家壓根就沒往心裏去。


    好在,女巫有的是耐心,她再度用毫無波瀾起伏的語調,將平牌解釋了一遍。


    這一次,喬奶奶聽明白了,卻一下子激得她老淚橫流:“連老天爺都不幫我?我老喬家注定要沒後了?孩子要歸他媽了?咋這樣呢?還有沒有天理了?”


    “我隻是占卜屋的經營者,我並不能代表天理。”


    “那我可咋辦呢?不行,我要去拜菩薩,我要去求菩薩保佑……”喬奶奶委屈極了,邊哭邊轉身往外走,同時還絮絮叨叨的說著本地郊外有什麽靈驗的廟宇,她要立刻去拜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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