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一起二十多年前就已經告破的凶殺案,登上了熱搜第一。


    直到這個時候,餘蘇才知道,在封霆幼年時曾經發生過什麽。


    他的本姓和王大龍一樣都是王,他家在一個山清水秀的小村莊裏,父母是本分的老實人,爸爸是木匠,家裏還有台縫紉機,媽媽會扯布做些衣服賣給村裏人,兩口子一起掙錢,雖然賺得不算多,但一家三口過得十分幸福。


    可當封霆五歲時,一場突變奪走了他父母的性命。


    那天他抱著剛剛得到的第一件生日禮物小籃球,去跟同村的王大龍一起玩,一直玩到了下午六點多鍾。往常這個時候如果他還沒有回家,他媽媽一定氣呼呼地找過來揪他耳朵了,可這一天不知道為什麽,他媽媽一直沒來找他。


    但王大龍的奶奶過來把他叫回去了,封霆一個人玩著沒意思,就自己回了家。


    可當他回到自己家時,在外麵喊了好幾聲媽媽都沒有人回答。


    他先去了一趟灶房,因為這個時候差不多正是做飯的時間。但廚房裏今天冷冰冰的,根本沒有開過火。


    他疑惑地抱著小籃球,頂著滿是汗水的小花臉,在家中的其他房間裏一間間地邊叫邊找。


    在他找父母的過程中,他所走進的其他房間全都沒有關門,裏麵的東西也亂糟糟的,甚至還有些東西都散在了地上。


    幼年的他以為這是爸媽打架了,急得大喊大叫,加快速度跑著去找人。


    直到,他走到了房子中央的堂屋外。


    在所有房間裏,隻有堂屋的門是關著的,但也並沒有鎖。


    當時他伸手去推那扇木門的時候什麽都沒有多想,更沒有注意到有一滴滴落在門檻上的鮮血。


    等到他推開大門時,立刻呆在了那裏。


    手裏的籃球從懷裏滑落,一跳一跳地滾進了堂屋,從一灘血泊之中滾過,在地上留下了一條長長的血色痕跡。


    新聞裏麵說,這場懸案之中的被害者夫妻,女方在死前曾被人性侵,並在性侵過程中被凶手掐住脖子窒息而死。


    男方的屍體在堂屋左側的一把涼椅上,身體被麻繩一圈圈的纏繞著,綁得非常結實。


    而屍體上麵,並沒有頭顱。


    後來,警方在院子裏的茅坑中找到了他的頭。


    這樣驚耳駭目的死亡現場,使警方人員暫時忽略了年幼的孩子,一心投入了案件調查之中。


    因此,封霆在沒有人管的情況下,親眼看見了他爸爸的頭被人從糞坑裏打撈起來。


    據說,連那顆人頭都不是完好的,但不論是新聞裏,還是封霆的敘述中,都不可能提到具體的情況。


    親眼看到自己至親的父母慘死,幼年的他沒有因此瘋掉就已經是萬幸了。


    在那之後不到半年,將封霆接過去撫養的爺爺奶奶也相繼去世,其他親戚覺得他是個災星,誰養他誰倒黴,所以都不肯接受他,最終,他被送往了福利院。


    而這起凶案在經過幾個月的調查之後,一個男人出現在公安局門口,自首了。


    這個人根本不是村裏的人,甚至都不是附近哪個村的,封霆他們村上的完全沒有人認識他。他自稱那天是路過村子,走得有些累了,想過去要點水喝,但提出之後被拒絕了,死者還罵他是個臭要飯的。


    他一氣之下,拿起屋簷下一把用來剁豬草的菜刀,犯下了這樁罪案。


    再然後,警方經過對這個嫌疑人的精神鑒定,確認其患有嚴重精神疾病。最終宣布結案,並不對這名精神病人進行處罰。


    “因為,他有精神病,他不是故意要殺人的啊。”


    封霆說到這一句話的時候,冷笑了一聲。


    餘蘇坐在他身邊,見他眼眶發紅,猶豫了一下,給了他一個安慰的擁抱。


    新聞裏說,那名當年自稱為了一碗水而殺人的精神病,突然在今早出現在警局門口,稱他當年隻是托了關係才鑒定出精神病,其實他根本就沒有病,他是個正常人。


    而他真正的殺人原因,新聞裏沒有報道,反而著重描述了這個人這些年裏的內心懺悔,還去采訪他的父母,剖析他為什麽會出現那種心理扭曲的原因,講述他的不幸。


    網友們義憤填膺地一致希望判處他死刑,並大罵那些無良網絡媒體:你們發這些東西是什麽意思?難道還想讓我們同情這個殺人犯嗎?我們根本不關心犯人有什麽不幸的過去,也不關心他現在有多後悔,我們隻想讓他付出代價,給死者和死者的家人一個公道!


    各大媒體視若無睹,一條條關於犯人成長經曆的視頻采訪依然在不停發布。


    封霆自己去了一趟當地警局,借著身份之便,才終於知道了當年的真相。


    那個人,和他媽媽是同村的,在年輕的時候曾經追求過他的媽媽——看封霆的模樣就知道,他媽媽年輕的時候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也因此受到過許多男性的追求,這個人隻不過是其中之一,並沒有被她放在心上。


    後來他媽媽嫁到了外地,也就是他爸爸這邊,兩個地方相距了好幾個市,又因為媽媽那邊的父母因病去世,那個男人才暫時和她失去了聯絡。


    可誰也沒想到,時隔幾年之後,那個人竟然打聽到了她的住址,不遠千裏找上門來。


    那時候正是農忙時節,村裏的人都在地裏幹活,村上隻剩下極少數的人。而封霆的爸爸也同樣不在家,在後山的菜地裏幹活。


    家裏隻有他媽媽一個人在,那人找上門的時候她嚇了一跳。


    經那個人在牢裏的供述稱,當時他本來隻想叫她離婚跟他走,他不嫌棄她結過婚,如果她舍不得孩子,也可以帶著孩子一起走,他一定當親生的養。


    封霆的媽媽自然是萬分驚訝的,因為她從來就沒喜歡過他,更沒有表露過任何一絲好感,根本不知道這個男人為什麽說出這種話。


    她當場嚴詞拒絕,並告訴對方再也不要來,她對他完全沒那個意思。


    這個男人不肯相信,還曾跪地求她跟他走。


    封霆的媽媽又驚又煩,就說了幾句重話,這個男人當即惱羞成怒,揚言她如果不肯跟他走,就要把她的孩子殺了。


    她氣得狠了,在爭辯幾句之後一時生氣揚手打了他一巴掌。


    一巴掌,徹底惹怒了這個偏執陰狠的男人。


    後來的一切,因此而發生。


    由於村裏人大都在田地裏幹活,他們家兩邊距離最近的人家都是空的,媽媽的求救聲沒有被任何人聽見。


    然而男人在她求救時卻很害怕被人聽見,故而在性侵的時候,慌亂地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封霆的媽媽掙紮了幾下,動作越來越微弱,最終窒息而死。


    男人爬起來就想逃,剛剛提好褲子,就聽見外麵傳來了腳步聲,以及一個男人親昵的喊聲。


    封霆的爸爸叫著的是自己妻子的小名,聽在這個男人耳朵裏,就越發激起了他的怒意。


    他在牢裏,對著封霆咬牙切齒地說:“要不是他搶走了瓊妹,瓊妹就不會死了!都怪他,是他害死了瓊妹,不是我!不是我!”


    封霆忍著滔天恨意,靜靜聽完了他的所有敘述。


    父親的死,是因為對方出其不意。這個人躲在堂屋門後,等他爸爸走進門,看到慘死在地上的妻子之後,他就趁機從背後進行了偷襲。


    那把刀,在他爸爸的頭上砍了很多下,砍到麵目全非。


    “當年的偵查手段落後是一回事,警方不肯盡全力辦案也是一個關鍵。如果他們肯多查一查,就會發現這個男人與我媽媽是同村……”封霆看著餘蘇,慢慢說:“所以,我才做了警察,我想自己來查這件案子。可時隔多年,當我長大以後,這個案子的卷宗都已經不見了。我想翻案也必須要有證據,但我什麽都沒有。我隻能,依靠這個app。”


    餘蘇不知道怎麽安慰他才好,唯一能做的就是抱抱他。


    他的下巴抵在餘蘇肩上,輕輕說:“還好,我在任務裏變成了厲鬼,親手殺掉了他。”


    而這個人之所以自己去投案自首,是因為有鬼逼他來。


    這個犯人的死刑判得很快,一百天之後便直接進行了注射死刑。


    在這之後,餘蘇和封霆之間的相處並沒有什麽改變,兩人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依然和以前那樣。


    而後來的任務,她和其他人都開始單獨去做了。


    這是為了第十四場任務做準備。


    在此期間,王大龍的第十二場任務失敗,洪華的第十三場任務失敗,分別使用了一次免死道具。


    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組織裏的玩家們陸續迎來了他們的第十四場任務。


    首先第一個人,就是王大龍。


    因為有過一次失敗的經曆,所以大家對他和洪華兩人格外擔心一些,在時間慢慢接近之時,組織裏的氣氛再一次沉重起來。


    任務來臨的前一天,封霆與他關起門談了很久,目的隻有一個——想要跟他一起組隊進去。


    王大龍最終答應了下來,可第二天,他的房間就空了。


    這天晚上明明是玩家們輪流看著的,就怕他自己偷偷溜走,可他還是不見了。


    等到餘蘇他們清晨過去找他,發現他不見的時候,白天才說:“是我幫他離開的,這是他想做的事情,誰都不能強迫他,就算是為他好也不行。”


    封霆沒說話,掏出手機就給王大龍打電話,但電話中很快就傳來了:“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白天平靜地說:“別打了,這都是命。我們每個人都必須經曆,也沒有人會讓別人跟著一起進去冒險。”


    餘蘇從封霆手裏拿過手機,扯出一個微笑:“白天說的沒錯,我們要相信他一定可以成功完成。”


    唐古看著餘蘇,微微一笑:“是啊,我們也都會,分別完成它的。”


    “分別”兩個字,被他咬得很重,他一向都很聰明。


    封霆握住了餘蘇的手,握得很緊,他沉聲說:“任務時間馬上就要到了。”


    餘蘇點點頭,笑說:“我們去樓下等著,他完成任務之後肯定會打電話過來的。”


    她說著,將封霆朝前麵推了一下:“走,下樓去。”


    當封霆的視線看不到她時,她臉上的笑容頓時散開,眼底裏盡是擔憂。


    每個人都表現得對王大龍的單人任務不那麽關心,仿佛全都肯定他能活著出來一樣。


    他們在客廳坐下之後,白天還打開了電腦開始玩遊戲。


    唐古在一旁看,洪華則哼著歌拿手機玩消消樂。


    隻不過,他們的遊戲裏總傳來失敗的聲音。


    所有人,都在故作鎮定。


    白天的目光落在電腦屏幕上,卻並沒有看遊戲畫麵。他的手在鍵盤上胡亂操作,雙眼所盯著的地方是屏幕右下角——那裏有現在的時間。


    餘蘇裝作去看他玩遊戲的樣子,瞥了一眼時間,心中微微一沉。


    距離任務開始,還有五分鍾。


    封霆坐在那裏,雙眼緊盯著屏幕上的時間,一言不發地看著。


    電腦屏幕隨著遊戲角色的死亡而變灰,透過屏幕上的反光,餘蘇看見了站在後麵二樓走廊上的胡苗——她在偷偷抹眼淚。


    餘蘇小心地深吸了一口氣,唯恐聲音過大引起別人注意。


    時間一分一秒,在他們複雜的心情之下過得既快又慢。


    餘蘇很想問白天,王大龍現在到底在哪裏?就算不一起進去,至少……也在他進去之前和他說說話啊。


    他一個人孤零零的,藏在哪兒呢?


    任務開始的兩分鍾前,封霆一直盯著的手機屏幕上,突然跳出了一條新消息——這是一封新的電子郵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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