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離她不遠的地方,那具女屍比昨天還要膨脹了許多,水裏應該還有濃濃的腐爛味道,雖然現在失去了身體感知力的她聞不到,但那些魚蝦的表現就說明了一切。


    很多小魚成群結隊地過來了,開始在女人的臉頰以及雙手上麵啃咬起來。


    其他部分的身體還被衣物包裹著,它們暫時無法咬進去,否則這個女人一定會整個地被魚包圍起來。


    那些魚爭先恐後的樣子,像極了當人類在池塘裏撒下一把魚食的時候,蜂擁而來的那一大片魚群。


    餘蘇很想過去趕走它們,但她卻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無奈地望著那邊,看著自己的生身母親被魚類分食入腹。


    片刻之後,有些沒能擠進去的魚,朝著她過來了。


    兩條比手指大不了多少的小魚遊到了餘蘇的臉頰上,用那張一開一合的嘴湊近了她的臉,並開始啃咬。


    餘蘇卻連動都沒有辦法動一下,聲音也發不出來,任她如何焦急用力地眨眼都毫無用處,小魚完全沒有被她嚇到,甚至還有一條對她的眼睛產生了興趣,朝著她的眼珠咬了過來。


    餘蘇不得不立刻閉上了眼睛。


    她此時感覺不到疼痛,仿佛自己隻是一抹縹緲的靈魂而已,可想到有魚在吃她身上的肉,她還是難免覺得既惡心又可怕。


    這種狀態並不比之前那種溺水的窒息感好受到哪裏去,餘蘇默默地承受了好久,才終於等到它們散去。


    而她再次看向那邊屬於自己生母的屍體時,發現對方的臉上已經缺失了一大片的皮膚,露出了裏麵紅色的肉與經脈,看起來越發地滲人了。


    她等了很久,才等到天色逐漸暗下來,一直到水麵上再也沒有光能透進來的時候,她的身體才慢慢恢複了知覺。


    餘蘇動了動手腳,原本想伸手摸一下自己的臉,又怕摸到什麽恐怖的東西,反而把自己嚇一跳,就幹脆忍住了這種念頭,直接從水麵漂浮出來,向著玩家們所在的地方飛掠而去。


    那座空房子中,四名玩家依然點了蠟燭用來照明,而他們就圍成一圈在地麵上,各個神色凝重。今晚被選中的,是那個中年男人。


    餘蘇看了他們一下,就移開了視線,目光在房中微微轉了一下,便看見了放在一旁木桌上的一隻裝著東西的塑料袋。


    說是一隻其實不算準確,那紅色塑料袋看起來至少套了得有七八層,就這麽看的話,裏麵裝著的東西是完全無法被看見的。


    不過,倒是能從輪廓看出來,應該是類似於紙張一類的東西。


    之前他們說過是在地窖裏找到了資料,地窖本來就陰暗潮濕,要在裏麵保存東西,多套幾層塑料袋用來封閉好也是辦法之一,所以桌上的東西,應該就是他們所找到的資料了。


    餘蘇心念微動,默默想著讓自己隱形落到下麵去,隨即身體便慢慢飄落到了那桌子邊上,而那四個人果然都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


    她麵向著那四個人,伸手去拖動了一下那隻塑料袋,故意使袋子在被她拿動時發出了輕微的窸窣聲。


    四個玩家幾乎同時轉過了頭來,望向了這隻存放著資料的塑料袋,但都沒看到處於透明狀態的餘蘇。


    女孩皺了皺眉,說道:“奇怪,你們聽到了吧?”


    “聽到了,”中年男人沉聲說:“剛才塑料袋響了,難道是有風?沒感覺到啊。”


    年輕男人起身走了過來,盯著袋子看了一會兒,道:“我怎麽還覺得,塑料袋的位置有點變化?”


    其他三人也圍攏過來,盯著塑料袋議論了一下,但他們顯然對袋子原本的位置記得並不那麽清楚,所以沒討論出什麽結果。


    不過他們還是將袋子拿了過去放在中間。


    因為這個事情的發生,他們的注意力就都落到了它上麵,終於開始談論關於這份資料的事情了。


    壯漢用下巴點了下資料口袋,說道:“這東西就差不多可以說明村長一家人的死因了,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要找的是殺人的凶手,還是雇凶殺人的鎮長。”


    “肯定是找鎮長,他才是真凶。”女孩抬了下手,說:“我是女性,鎮長是男人,這就可以排除我的嫌疑了吧?”


    年輕男人嗤笑了一聲,說道:“那按你這麽說,能當上鎮長的肯定不是什麽年輕人,我是不是也可以排除嫌疑了?”


    中年男人冷哼道:“所以真凶就是我了?你們都靠這樣來推理的嗎?誰不知道任務裏的玩家扮演的角色跟自己真正的身份年紀根本沒關係啊?”


    年輕男人說:“今天可是我第一個發現了房子後麵的地窖,總之我是沒有嫌疑的。”


    女孩說:“得了吧,你當時明明是不小心一腳踩空了才發現被玉米杆蓋著的地窖的,又不是主動讓我們看到的。”


    壯漢粗黑的眉毛微微皺了皺:“那如果我是真凶,我可以在昨晚就把你們全殺光,還輪得到你們今天來投票?是不是也能排除我的嫌疑了?”


    要按這麽說的話,剩下的嫌疑人就剩那個女孩和中年男人了。


    餘蘇暗暗感覺,這一輪任務的玩家……很有點菜雞互啄的意思。


    不過白天的時候她聽那個中年男人說“按照前麵三場的經驗”,這就說明,這群玩家的確都是些經驗尚淺的新玩家了。


    “別吵了,現在我們就隻剩下四個人了,昨晚鬼魂沒出來殺人,今晚可不一定。”中年男人說:“我現在隻想知道,被投中的人到底是誰?”


    餘蘇看了一眼他頭頂上的那個骷髏標誌,心說,老哥,就是你本人了。


    壯漢盯著中年男人看了一會兒,道:“你今天怎麽這麽奇怪,投票之前就在問別人想投誰,剛投完的時候又問了一遍,現在還問?你在心虛?”


    中年男人有點無奈:“這位大哥,你難道就不怕是你被投中了嗎?”


    壯漢冷笑:“誰要是投我,那這個人就肯定是真凶了!凶手怎麽可能這麽蠢?我昨晚已經殺掉兩個玩家了,你們也知道,隻要我想,我可以連你們三個一起殺死,如果我是凶手,這場任務早就結束了!


    你們如果不是傻子,就絕對不會再投到我身上來,那麽就算凶手投給了我,也隻會有一票,根本就殺不了我,我有什麽可怕的?”


    “你不怕我怕啊!”中年男人看向其他兩個人:“他不擔心被投死,難道你們也不擔心?!”


    “我們要是不擔心,能是現在這種表情嗎?”年輕男人說著,還朝自己的臉指了指,“擔心能有什麽用?誰都知道指人的時候不一定會指出真正被投中的那個人,還這麽做幹什麽?


    我們總共就四個人,其中還有一個凶手,假如今天本來凶手被指成了兩票,另外一個玩家指了普通玩家,那麽凶手是不是也可以指那個普通玩家,用來迷惑我們,讓我們以為今晚是平票?平票的話,我們就會放鬆警惕,到時候凶手再殺來一個個殺了我們,在他被鬼魂殺掉之前,他的任務可就完成了!


    如果今天被投中的不是真凶,那就會更麻煩,像昨晚一樣,凶手作壁上觀,看被投中的人和另外兩個玩家互相廝殺,凶手什麽都還沒做呢,玩家們就自己把自己給解決了是不是?!”


    他說完,目光灼灼地盯著中年男人,道:“說起來,我還真有點懷疑你啊。別人都沒提過要指出被投的人,就你一個人一次次地提出這個問題,到底是安的什麽心?”


    中年男人被他長長的一段話說得愣住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我……我沒想那麽多啊,就是真的擔心自己會被選中而已。”


    “被選中了又怎麽樣?如果不是你有嫌疑,別人為什麽投你?”


    女孩說道:“我們就四個人了,今晚如果投中的不是真凶,那麽明晚就三個人,除非在投票的時候形成了一人投下一個人一票的輪回圈,否則,明晚死的人如果不是真凶,那這場任務就徹底結束了!所以,我今天的投票肯定是基於自己的判斷來投的,而不是胡亂投了一個人。”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問:“難道你找到了什麽沒告訴大家的線索?”


    女孩聳了聳肩,道:“沒有,但我有自己的判斷力。現在不用多說什麽了,就等著鬼魂出現吧。”


    餘蘇覺得她應該是找到了什麽才對,而那條線索很有可能指向了這個中年男人,所以中年男人才會這麽問。


    但因為線索指向了他,其他玩家當然不可能提前告訴他發現了這個線索,那麽,其他三人互相通了消息,一起瞞著中年男人投了他的可能性是比較大的。


    既然有一條有力的線索指向他……餘蘇盯著中年男人的後背,微微皺眉——她今夜該不該動手呢?


    這才第二夜,就算是第四場任務的玩家,應該也沒有這麽容易就被揪出來吧?


    她心裏有點懷疑,指向中年男人的線索可能是真凶故意安排的。


    不過並不能確定,萬一凶手就是比較笨的話也不是沒可能。最難的地方是,她不知道他們關於凶手的那條線索是什麽樣的,也無法得知他們是怎麽樣找到的線索。


    餘蘇想了想,以透明的狀態朝他們那邊走了過去,想先看看能不能從其他三個人的身上找到什麽東西。


    仔細看了十幾分鍾,她也沒什麽發現,反倒是那幾個人紛紛表示房間裏的空氣好像變冷了許多。


    餘蘇便離遠了些,沉吟片刻後,從牆壁穿透出去,繞回了門口。


    她對著那扇緊閉的房門看了一眼,木頭門裏麵的門栓就忽然毫無預兆地啪嗒一聲落到了地上。


    房裏的玩家們被這聲音驚了一跳,紛紛轉過頭來,目光既驚訝又緊張地盯住了木門。


    而木頭門就在他們的注視之下,一點點地慢慢打開了。


    門外一片漆黑,隻有房中的蠟燭光芒微微地透出去了一點點,什麽都沒有照出來。


    房門被開到了最大,一陣陰冷刺骨的涼風從門口鑽了進來,吹打在了每個玩家的身上。


    而房裏的那些蠟燭,也被這陣風一下子全部給吹滅了。


    房間裏煞時陷入黑暗之中,玩家們雖然靠著視力加成不至於什麽都看不清,但也隻能模糊地看到周圍的輪廓。


    他們幾乎同時從地上站了起來,戒備而又緊張地站在了一起。


    房間裏的光滅掉之後,外麵的淡淡月光反而使屋外比屋內更亮了,可他們依然沒有看見門口出現任何東西,隻有那種陰冷的風不停地灌進來。


    幾秒鍾之後,那股風裏逐漸多出了一種……淡淡的水腥味。


    女孩抓住了身邊人的胳膊,聲音隱隱發顫地低聲說:“來了,一定是昨晚那個小女孩兒!”


    被她抓著胳膊的是那個年輕男人,他伸出另一隻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一言不發地把她往旁邊拉了一段距離。


    餘蘇以透明的狀態站在門口,看到這一幕之後,微微眯了眯眼。


    男人的這個舉動,說明他知道今晚被選中的人不是他自己也不是那個女孩,那麽至少這兩人,在投票前就已經通過氣了。


    既然有兩人提前通過氣,這兩票就肯定是一起投了中年男人而不是壯漢,否則今晚被投中的就不會是中年男人了。


    那條指向中年男人的線索,他們兩個一定知道。就是不知道……這條線索是如何得來的?


    大約過了一分鍾,餘蘇見四名玩家的神情緊繃,顯得十分惶恐的樣子,這才慢慢地現出身來。


    玩家們隻見一道淡到幾近於無的輪廓慢慢顯現,一點點地逐漸變得清晰,並開始轉變為實體。


    那是一個看起來隻有三四歲大的小女孩,及肩的黑發濕淋淋地搭在肩膀上麵,身上穿著一條印著兔子圖案的粉色小花裙。


    這麽小小的一團,看起來一點威懾力都沒有,甚至還讓人感覺有點萌萌的。


    可這是在她的臉顯現出來以前。


    當她那張滿是爛肉的臉出現在玩家們眼前時,他們才終於感覺到了一些緊張害怕。


    再怎麽嬌小,這也是一隻惡鬼啊!


    中年男人後退了兩步,旁邊的壯漢也橫向跨遠了幾步,餘蘇的目光隨之移動,隻見他從牆角拿起了一把靠在那邊的鋤頭,似乎打算如果自己攻擊他的話,就立刻反擊。


    年輕男人和女孩則要顯得平靜多了,雖然臉上也有點緊張的情緒,但多半是偽裝出來的。也或者,他們隻是單純地怕鬼。


    餘蘇的雙眼閃動著怨毒的光澤,陰狠凶惡地盯住了那個中年男人,並慢慢地邁了一步,跨過門檻,向他走了過來。


    中年男人微微一怔,隨即明白過來,驚恐無比地望著餘蘇說:“凶手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


    他似乎已經無法移動了,就像一隻中了獵人陷阱的獵物,隻能在原地等待著被獵人捕獲。


    餘蘇很快到了他的麵前,兩人之間的身高差距太多,她不得不仰起頭來去看他。


    中年男人的臉色非常難看,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來了一樣,他望著餘蘇這張被水泡腫了的爛臉,帶著哭腔說:“別殺我,求求你別殺我,我家裏還有老婆孩子,我不想死啊……我真的不是凶手,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投我……”


    餘蘇盯著他的臉看了一陣,慢慢地轉過身子,走向了相距最近的那個壯漢。


    壯漢手裏握著鋤頭,麵對越靠越近的這隻小鬼,他的臉色也稍微變了變,雙手將鋤頭捏得更緊了,厲聲說道:“你別過來,再過來我就先打死你!”


    餘蘇沒理會他,在他麵前停下來,麵無表情地抬頭盯著他看。


    壯漢一咬牙,大叫一聲,手裏的鋤頭就朝下挖了過來!


    但那把鋤頭根本沒有擊中餘蘇——當鋤頭落下的時候,她就從那裏消失了。


    壯漢愣了一下,才發覺自己的脖子上忽然傳來一股濕冷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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