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胭深吸一口氣:“是不舍得麽。”


    蘇岸停住。


    易胭側眸看他,指間的煙明明滅滅:“不舍得我。”不舍得關於我的一切。


    以前的易胭,總是自信的,無畏的,就像此刻。


    蘇岸回頭。


    易胭沒有回避,也直視他。


    四目相對幾秒,蘇岸抬步朝她走來。


    易胭感覺心髒忽然被攥緊,再怎麽自信,在他麵前也不堪一擊。


    蘇岸停在她麵前,高中他就長得比她高,這幾來又長高了一些,生出壓迫感。


    易胭微仰頭看著蘇岸,蘇岸麵色冷淡,緩緩俯身。


    易胭胸口滯悶。


    蘇岸停在三寸之外,盯著她的眼睛,眸色淡淡,找不到一絲熟悉感。


    “沒有。”


    沒有舍不得你。


    易胭整個人愣住,酸澀頓時盤上心頭。


    蘇岸唇形分明好看,但卻顯得寡冷,說出口的話更是冷淡。


    “我隻是沒空換號碼。”


    話音剛落,突兀的手機鈴聲在樓梯間響起。


    是蘇岸的手機,易胭一動不動。


    就在蘇岸站直身子去掏風衣兜手機的時候,易胭感覺自己右手一空,蘇岸奪走了她的煙。


    他蹙眉,不耐煩道:“嗆。”


    說完接通電話,頭也不回拉門離開。


    易胭後背抵牆,安靜很久,不知什麽時候才動了動身子,雙腳被凍到毫無知覺。


    易胭起身,朝外走去離開樓梯間。


    從停車場出來經過急診部的時候,易胭看到了蘇岸。


    他正和一位同事從急診大門出來。


    易胭看了幾秒收回目光,油門一踩消失在車水馬龍中。


    像是倉皇逃跑,狼狽不堪。


    走得太過匆忙,全然沒看到那個人目光淡淡掃了這邊一眼。


    今天下班易胭沒有直接回家。


    黑色車子開往芳吟街,半個月前和紀糖去過的那條。


    回來近兩年沒回過這裏,最近一個月裏卻來了兩次。


    學校晚修時間沒到,路上還能看到幾位穿著藍白色校服的學生,但天氣嚴寒,行人並不多。


    天色漸晚。


    車廂裏一片靜謐,聽不到外麵聲響。易胭坐了一會兒,推車門下車。


    蝕骨的寒撲麵而來,但比寒冷更讓易胭震顫的,是空氣裏的熟悉。


    老店鋪門前的風鈴,茶樓簷角,小攤販熱乎乎的烤紅薯……


    易胭關上車門,朝前走去。


    易胭高中是二中,她沒往二中走去,而是繞進小巷向一中走去。


    上次來她沒敢去一中,有些爛在回憶裏的東西真的碰不得。也許是今天樓梯間裏一麵讓易胭覺得再來一刀也沒什麽,又或許隻是想念了。


    一中和二中離得不遠,兩個隻差了一個字的高中,學習氛圍卻千差萬別。


    連人,都千差萬別。


    一中裏就讀的學生成績優異,安分守己。而兩百米外的二中學生卻是打架鬥毆,惹是生非。


    在那時候的人看來,一中的人和二中的人,就是一個天一個地,天地怎麽可能合到一起。


    就如蘇岸怎麽可能和易胭在一起。


    易胭手插兜裏,朝一中走去。


    路旁當年栽種的樹苗早已樹幹粗壯,很多地方也發生不少變化,但也有很多還能窺見當年的樣子。


    這條路易胭以前走過無數次。


    每天未到放學時間,課上到一半就從二中翹課翻牆進一中找蘇岸。


    即使蘇岸不怎麽理她。


    一中管理一向嚴格,沒有一中校卡進不去,易胭沒從正門進,繞到一中教學樓後麵一堵牆。


    後牆半人高的石欄加一人多高的柵欄。


    易胭抬頭看著這麵牆,若有所思。一中做派真是一點沒變,這種柵欄設了基本上跟沒設一樣,一翻就過去了。


    更何況易胭這種小混混。


    十幾秒後,易胭已經踩上石欄一使力翻過牆,穩穩落在地上。


    路燈早已亮起,昏黃暗淡,隔幾步一盞。教學樓一個個窗口亮著,學生已經回教室晚修。


    整個學校都是蘇岸的影子,蘇岸安靜低調,那些人少安靜的地方一向是他的去處。


    以前的蘇岸雖然安靜不愛說話,但不至於像現在這般冷到人不敢輕易靠近。


    易胭漫無目的走,腦子一片混亂,很多東西一齊擠進腦裏。路燈下影子變長又變短。


    某一刻易胭不知想到什麽,腳步頓住。


    她轉身往回走,停在了一棵樹前。


    樹木高大,樹根下落了點雪,路燈黃色燈霧籠下來,恍似幻覺。


    一中後牆第十棵樹。


    易胭慢慢蹲了下來,借著穿過枯枝的燈光,看到樹幹上的一行字。


    ——蘇岸,你為什麽總是不喜歡我。


    看到這句話,易胭忽然笑了下。


    那段時間她已經追了蘇岸一年多,但幾乎天天碰壁,那會兒的易胭自信開朗,被蘇岸拒絕也不沮喪。那天蘇岸照舊不搭理易胭,把她一個人扔樓下,易胭裝可憐蹲樓下等他。


    坐著坐著她嫌無聊就玩起了刻字,可憐裝著裝著就變真可憐了,刻字的時候她忽然開始沮喪。


    蘇岸,好像真的不喜歡她。


    那時候的易胭讓人捉摸不透,魅惑又張揚,第一次耷拉著臉刻字。


    直到後來蘇岸從樓上下來。


    “你在幹什麽?”


    易胭一聽到蘇岸聲音煩惱拋身後了,扔了石子朝他勾唇:“等你啊。”


    蘇岸沒說什麽,走了,易胭立馬跟了上去。


    想到以前,易胭心頭發暖,但下一瞬那絲暖意就被酸澀壓下去。


    樓梯間裏蘇岸冷漠又不耐煩,像刺一樣在易胭的血液裏橫衝直撞。


    怎麽現在,就變成這樣了呢。


    天越來越黑,易胭蹲了一會兒,從地上站起來,轉身離開了。


    沒有看到刻在樹幹背後的另一行字。


    就如同她永遠不知道那天把她送進派出所,轉頭把她從派出所撈出來的人是誰。


    第6章 對我好點


    新年似乎整個世界都很熱鬧,團圓、走親戚、放假。


    這些再簡單不過的事,易胭卻沒經曆過。


    除夕晚易胭下班回家直接睡覺,閉眼不見外頭黃昏日暮。


    醒來天已經黑了,易胭看了眼時間,晚上十點多。


    回來沒吃飯,易胭這才感覺到肚子有點餓,坐了起來。被褥垂落,露出大半邊肩膀和胸前渾圓。


    高層落地窗外,城市紅火,各家各戶燈盞熾亮,織成一張張熱鬧的網。


    這時候大家應該都聚在一起看春晚,除夕夜外賣應該也早關了,人都回家吃熱騰騰的年夜飯了怎麽可能還給人送外賣。


    易胭抱著僥幸心理,撈過手機,竟然讓她找到一家沒關店的。


    不過也隻剩這一家了,而且還是西式披薩。


    易胭很少吃快餐,但隻有這一家,將就著點了。


    外賣送來還有一段時間,易胭掀被下床衝澡。


    她一個人在家不喜歡穿衣服,隻有下身一小塊黑色布料,一雙腿又長又直。


    出來的時候外賣還沒送到,沒有電話打進來,倒是收到一條短信。


    [怎麽老是不接我電話!過年還不拿錢來看我,我都要餓死了!]


    這次不是座機號碼,是手機號碼,易胭皺眉,直接拉黑號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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