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幾天易胭和易檬表麵和平相處。


    也不知為何兩人一點也不想打破這種平靜。


    易檬這幾天變著法給她做飯,雖然每樣都做得不怎麽樣,但看得出來用心。


    還總問易胭一些以前她不會問的問題。


    但易檬本來就話多,從以前就這樣,待一起的時候她話比易胭多多了,易胭也沒覺得哪裏不對。


    昨天吃飯的時候易檬還嫌棄易胭越來越少,說易胭肯定是被她那話少的小男友傳染了。


    今天中午易胭接到易檬電話,她居然讓她下午下班帶晚飯回去。


    “怎麽今天不逼我吃你做的飯了”易胭正在休息時間,靠在椅背裏笑著問。


    易檬語氣很嫌棄“吃什麽吃,你沒吃吐,我自己都吐了,太難吃了。”


    “還行,”易胭給中肯評價,“比以前好點。”


    “行行行,”易檬說,“下午記得帶晚飯過來啊,太久沒吃到好吃的東西了。”


    易胭“你現在想吃也可以叫外賣,平時也沒見你這麽懶。”


    “懶,”易檬說,“我現在就想躺著睡個好覺,困了。”


    “知道了。”


    診室有病人進來,易胭說“先這樣,要工作了。”


    正想掛電話,易檬那邊忽然喊她一聲“幺兒。”


    易胭一愣,這是長大後易檬第二次這樣叫她,她怔愣半晌,問了句怎麽。


    易檬嘿嘿笑“幺兒多好聽啊,幺兒比易胭好聽多了,就想這樣叫你一下。”


    “行了行了,”她說,“上班去吧,我睡覺去了。”


    易胭從沒想到這是易檬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那天下午的易胭回家帶著熱飯,等她的易檬躺在床上渾身冰冷。


    等她晚飯的人,再也不在了。


    第70章 血紅


    床單上一片血紅。


    臥室光線似乎要比平時陰暗些, 又像沒有。


    易胭自己也不清楚了,她記得進來時黃昏還是亮的。


    現在天黑了, 她什麽都看不見了。


    床上的易檬睡覺了, 睡了一個再也醒不來的覺。


    易胭也沒叫她。


    仿佛隻是平常一次的母女冷戰, 如果真的是冷戰就好了。


    月光爬染雲層, 天色愈晚。


    很久易胭才開口:“再不起來飯快冷了。”語氣平淡, 似是再正常不過的一次交談。


    黑暗中無人回答。


    易胭小聲笑了下:“是不是知道飯早冷了幹脆不起了?”


    安靜。


    “再不起來晚飯都不給你吃。”


    “聽到我話了沒有?”


    隻有一人氣息聲。


    易胭直接喊她名字:“易檬,你再不起來我以後不理你了。”


    你不是最怕我不理你嗎?


    床上的人沒有一絲回應, 易胭指尖觸上床沿,摸索到易檬的手,沒有一絲溫度,冰涼液體黏膩,染了易胭一手。


    易胭將她手抓在手裏:“睡覺也不蓋被子。”


    “你是不是再也不想醒了?”


    黑暗中易胭就這樣一人對話,仿佛從始至終不知屋裏隻有自己一人。


    易胭還將易檬手握在手裏:“不想醒就睡吧, 不吵你了。”


    她鬆開易檬手, 拉過被子幫她掖掖被角, 做完這些才離開易檬房間。


    她像是知道易檬走了, 又似是不知道她走了。


    易胭打了個電話,聯係了派出所。


    一整通電話的內容,去世, 割腕, 出據死亡證明書。


    平靜得不似人已去。


    擱下電話, 易胭靠在客廳沙發裏, 頭枕在沙發背上, 身側的手機屏幕熒光微亮。


    天上月從落玻璃窗這邊走到那邊。


    殯儀館來接走易檬屍體,易胭回到家,到玄關處從所未有覺得這套房陌生。


    易檬關戒毒所那兩年,易胭自己住這房子兩年,那時也沒覺得這房子太大,知道易檬總有天會住回來。


    可現在人回不來了。


    往後這房子就一個人住,她也不用再等人回來住。


    這種變化來得太突然,易胭一時沒適應。


    直到手機鈴聲響她才回神,來電顯示是蘇岸。


    易胭這才發現從昨晚就沒聯係過蘇岸,蘇岸估計也忙,現在才抽空打電話過來。


    易胭接了電話,走進屋。


    電話接起,蘇岸問她一句:“昨晚怎麽沒接電話?”


    易胭忙了十幾個小時,都忘了喝水,她走進吧台倒了杯水:“你昨晚給我打電話了?沒看到。”


    熬徹夜的嗓帶著啞。


    她說出一個字眼蘇岸便能發覺她不對勁。


    “你是不是想問我發生什麽了?”易胭截住他話頭。


    蘇岸冷淡否認:“不是。”


    他問:“你現在在哪,我過去。”


    易胭從昨晚就處於一種麻木狀態,感知不到情感,甚至哭也沒有。


    現在因為蘇岸這句話,忽然有點鼻酸。


    人啊,一被寵就脆弱了。


    易胭沒抗拒蘇岸:“在家,我請假了。”


    蘇岸也沒問她什麽,道:“把你手裏的水喝了。”


    易胭徹夜沒睡,又忙活多個小時,嗓子都快冒煙,但忙起來也注意不到。


    “耳朵真靈啊,”易胭笑了聲,“我倒水的聲音都聽得到。”


    蘇岸沒答話,隻說:“喝了。”


    易胭聽到蘇岸那邊關車門聲,他說:“等我過去。”


    易胭杯沿搭上唇邊,忽然叫了他聲。


    蘇岸嗯了聲。


    易胭忽然仰起頭,咬咬牙,擠出幾個字:“她走了。”


    她像是用了很大力氣,又像是虛弱無力:“我媽。”


    話落那瞬,蘇岸那邊瞬間沉默。


    兩人之間的氛圍生出一絲冰冷,出現得詭異。


    但易胭沒去注意,她還昂著頭,沒什麽淚意,她本身就是不怎麽愛哭的人,或者說,是後來變得不愛哭了。


    “聯係派出所出據死亡證明了沒有?”蘇岸問。


    “嗯,事情都弄完了,”易胭說,“明天下葬。”


    原生家庭原因,易胭要相比一些同齡人獨立,有事都習慣自己解決,昨晚處理事情也都是下意識的,甚至都沒動過找蘇岸幫忙的念頭。


    “什麽原因?”


    “自殺,”易胭苦笑了下,“她這幾天哪裏都不對勁,我怎麽就沒發現。”


    蘇岸:“不怪你。”


    “知道,”易胭說,“她自己做的事為什麽要怪我。”


    她歎口氣:“她也不想我怪自己吧。”


    “她走的時候難受嗎?”蘇岸這句話落,易胭一愣。


    端手裏的水都忘了喝。


    易胭印象裏蘇岸跟易檬沒怎麽見過麵,甚至連一句話沒說上過,再者蘇岸性格冷漠,基本上不會對人的生亡過多在意。


    正是因為易胭了解蘇岸,她才知蘇岸問這個問題有多奇怪。


    這不是蘇岸會問出的話,對象是她的話還有點可能,但這話對象是易檬。


    蘇岸似乎能摸清她所想似的,未等易胭問,說:“她是你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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