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深陷泥濘之中的永無天日裏,南柔無數次的回想起駱海登給自己買過的公主裙,洋娃娃,蛋糕甜點,帶她乘過的摩天輪,看過的海天一線……海登哥哥這四個字,在南柔的記憶裏,與從前那段天堂般的生活掛鉤。


    但金字牌匾也有褪色的時候,磨難一天接著一天,熬到最後,回憶曾經的甜蜜幸福已經無法成為南柔活下去的動力。她甚至開始懷疑,駱海登也好,寵愛自己的父母也罷,都隻是連身體都不屬於她的自己,憑空幻想出來的精神鴉|片。


    於是最近的幾年裏,南柔已經很少回憶年少無知的愛情,變得一天天麻木。


    直到,遇見黎易冬。


    南柔對自己這七年的經曆,輕描淡寫地一帶而過,末了用帶著鼻音的嗓子問:“那你呢?這麽多年了,海登哥哥,你去了哪裏?”


    她沒有提自己曾無數次在絕望裏,幻想駱海登像英雄那樣踏著祥雲來接,從滿懷希望到絕望,到認定他是死了,否則不會對她所遭受的一切坐視不理……


    駱海登露出心疼的神色,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我找過你,但沒找到,如果不是托坎醫院綁架案那次你上了新聞,我幾乎要相信你已經跟義父一起死在七年前。”


    南柔,或者說,本應該叫祁南柔。


    她的父親,也就是駱海登的義父,祁霄一生沒有正式娶過妻,唯一的女人是南柔的母親。雖然南柔從小|便不明白,為什麽父母不結婚,為什麽自己還有個法律意義上的從不見麵的“生父”,甚至這個男人的葬禮都沒讓她參加。


    直到七年前,祁霄被殺,與其相關的所有人死的死,坐牢的坐牢,反倒是她僥幸逃脫。因為沒人知道她是祁霄的女兒,更沒人知道,祁霄當天之所以出現在海灘的酒吧,是因為約了許久不見的女兒。


    那天,祁霄被人命中心髒的時候,南柔就站在不足十米開外,她憤怒地想要撲上去,卻被一個穿著特戰服的軍人抱住了肩、按在地上。


    下一秒,爆|破聲響,她被人護著什麽也看不見,隻覺地都在震,吧台的玻璃杯碎的稀巴爛,到處都是槍聲和哭喊……


    等一切結束,受驚過度昏迷醒來的她已經躺在醫院裏。


    母親坐在病床邊,南柔想問父親怎樣了,卻被她捏住掌心,蹙眉製止。


    打那之後,母女倆再沒有見過任何和祁霄有關的人,更不敢提他的名字,生怕南柔的身份會被發現,從此與祁霄相關的所有人都斷了聯係,包括駱海登。


    再次收到駱海登的消息,是在托坎醫院的事故之後。


    南柔和程矜都被nightmare的匪徒劫持,所以在營救成功之後,當地電視台對幸存者做了采訪,盡管南柔一句話都沒有說,也還是被拍進了鏡頭。


    那之後,她開始收到匿名的消息。


    對方沒有告知身份,隻是問她,想不想給父親報仇?


    想,當然想。


    想了整整七年。


    南柔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問對方要怎麽做?對方告訴她,七年前執行清剿行動的就是獵牙特戰隊,而如今的獵牙隊長波塞冬當年就在現場。


    【不需要你動手,隻要按我說的時間把程小姐帶到以下地址,其他交給我。】


    在得到對方絕對不傷害程矜的保證之後,南柔輕鬆地通過黎易冬,把程矜引到了托坎市中心的咖啡店……做這一切的時候,她甚至不知道全盤的計劃到底是什麽。


    也是塵埃落定之後,南柔才想通——原來,是想借刀殺人。


    但凡獵牙隊長的反應遲緩一點,援軍來晚一點,那些惡徒就會在海邊殺了他。


    “都過去了,如今我找到你了,不會讓你再吃一丁點苦。我們一起殺了獵牙隊長,替義父報仇。”駱海登一掃冷冽,從副駕駛座上提起一盒粉色的糕點,“你從前最喜歡吃的草莓蛋糕,你看,我從沒忘記。”


    南柔接過來,放在膝上,沒有拆,低低地說:“我現在不吃甜食了。”


    駱海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而笑,“是嗎?長大了。”


    南柔聲音很低,就像病弱一般,“海登哥哥,你能不能告訴我,爸爸當年究竟在做什麽生意?”


    這個問題縈繞在她心頭很多年。


    祁霄在南柔母女的眼前一直是儒商的模樣,據說從事古董買賣,賺了不少錢,但也特別忙,天南海北的飛,偶爾回坎鐸來,第一件事就是帶著駱海登一起,來見寶貝女兒。


    在南柔的記憶裏,祁霄話不多,但很慈祥。


    她完全不明白,為什麽會突然發生七年前的那一幕,為什麽祁霄死後,官方會說他的死大快人心?媒體口中陰狠毒辣、奸邪狡猾的祁門頭領,她根本無法與寵自己寵上天的父親相重合。


    “是弄錯了對不對?爸爸是枉死的,對不對?”說這一句的時候,南柔的聲音才稍稍提高了。


    駱海登的手指把玩著墨鏡腿,“當然是枉死的,義父對你怎樣有求必應,你不會都忘了吧?”


    南柔搖頭。沒忘。當然沒忘,父母健在,同享天倫的那段時光曾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溫暖。


    “所以現在你別再亂想,配合我,我們一起幹掉姓喻的,替義父報仇。”


    “不可能的,他現在已經退役,不去一線了,我們沒有機會。”


    駱海登冷笑了聲,沒說話,瞳意深深地看向她。


    南柔被他看的後脊梁都豎起了汗毛,突然就懂了他那眼神裏的意味,慌忙說:“不,不要再讓我去欺騙程矜姐,我不想她受到任何傷害!她是這些年來,第一個對我這麽好的人,我不能恩將仇報。”


    “不想她受到傷害?你心疼她,那誰來心疼你?你之前吃的苦,受的罪,誰他|媽來替你買單?!”駱海登咆哮道,而後,頓了下,他又換回那副溫和的麵孔,“對不起,想到你之前受的罪我失控了。”


    南柔微微地愣了下,搖搖頭,“我之前經曆的一切,都跟她沒有關係。如果沒有她,我到現在可能還每夜被送上不同的床,每天跟讓我惡心到想吐的人周旋……不可能這樣站在這裏,也不可能——”


    不可能遇見黎易冬那樣好的人。


    這句話,南柔沒對駱海登說出口。


    駱海登嘴角的笑容一點點的淡去,漸漸擰起眉,“你是不想給義父報仇了?”


    “想,做夢都想。”南柔手指摳著蛋糕盒上的紙,“但我都打聽過了,當年的獵牙隊長為叫丁政,他早就死了。”


    駱海登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說:“那如果我告訴你,朝著義父心口開那一槍的人,不是丁政,而是喻錚呢?”


    ……


    南柔返回和黎易冬同居的別墅時,天色已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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