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她不甘心地掙紮了幾下,就聽見耳邊傳來熟悉的女聲,“矜矜醒了!”


    程矜終於睜開眼,正對著雪白的天花板,頓時苦笑,怎麽……她又進醫院了?再一晃,終於想起安林鐵路營地的那一遭,心直直地往下墜去。


    “喻錚。”


    “小錚去司令部報告了,一會結束就來。”


    程矜略顯吃力地轉過臉,便看見惠蓮慈愛的麵龐,她又看向握住自己手的人——在夢境裏,她一直以為自己握著的是喻錚。


    沒料到,居然是程厚寒。


    她立刻鬆開了手,程厚寒隻失落了一下,便像個得了喜訊的孩子一樣扯開喉嚨喊:“醫生!護士!我閨女醒了!”而後,又絮絮叨叨地問,“還有哪裏不舒服?餓不餓,想不想吃東西,跟爸爸說。”


    他這一連串的反應,把程矜弄得有點懵,她從記事起就沒被程厚寒這麽噓寒問暖過。有那麽一秒,她幾乎懷疑自己其實死了,才去天上撿了這麽個好爹。


    “她昏迷了兩天,脾胃弱,這會兒什麽都不能吃,”惠蓮憐愛地俯身,摸了摸程矜的頭發和麵頰,“乖孩子,已經沒事了,等你恢複點我們就回家。”


    回家。


    程矜陡然想起,自己曾對喻錚許諾,要回家等他。雖然晚了些,但好歹……不曾爽約。於是她想翹起嘴角給對方一個笑,但也不知是肌力還沒恢複,亦或是心頭壓著的疼痛太重,這個笑顯得有點兒勉強。


    惠蓮目光溫柔,“不要緊,你需要緩一緩,別心急。”


    程矜點頭,忽然聽見病房的電視機裏傳來嚴肅的新聞播報,但那男聲耳熟得緊。她立刻掙紮著坐起身,一眼看見了屏幕上麵有血汙的男人。


    黑色呢子大衣,裏麵白色襯衫上沾著未幹透的血,他雖然努力站直身子,但還是一邊肩膀高、一邊肩膀低,看起來為了維持站姿格外吃力。


    是黎易冬。


    這段視頻明顯是用手機鏡頭傳回來的直播,隨著周遭有人跑過,鏡頭就跟著微微顫抖。


    “境外非法組織nightmare頭目日前在我國安林落網,其組織成員盡數被捕,已移交當地公|安機關審訊。此次惡性襲擊事件牽涉安林鐵路工程隊人員十二名,普通群眾三名,無人員死亡,兩人受傷——”


    當電視中的黎易冬說出“無人員死亡”幾個字,程矜才終於呼出了一口氣。


    惠蓮見狀,問:“哪裏不舒服嗎?”


    程矜搖頭,不想再跟任何人提起南柔,尤其是惠蓮。


    程厚寒看著鏡頭後方冷靜指揮的男人,喃喃:“矜矜,你居然在跟這樣的男人談戀愛。”


    程矜頓時警覺,“什麽樣的男人?”剛剛蘇醒的少女原本麵無血色的臉忽然漲紅,仿佛父親再說男朋友半句不是,她就要蹦起來反擊。


    程厚寒連忙解釋:“我是說你跟這種大英雄談戀愛……居然也不跟家裏說。”


    “你是在責怪我,為什麽不告訴你自己在跟僑哥哥的弟弟談戀愛嗎?”程矜反問,“更何況,我也一直沒覺得自己有所謂的‘家裏’。”


    程厚寒一怔,繼而看了惠蓮一眼,叱吒風雲的程董此刻竟不知何言以對。他自知不僅虧欠女兒,也虧欠這個像母親一樣照顧自己女兒多年的女人,可是無從彌補,甚至連說“對不起”似乎都輕飄飄了些。


    還是惠蓮先開的口,“當年的事過去了,如今孩子們能好好的就行。”


    “惠姨。”程矜握住她的手。


    程厚寒咳嗽了一聲,終於還是把留在心裏多年的一句“對不起”說出了口。


    惠蓮淺笑,沒有說“沒關係”,但也沒有繼續追究的意思,隻是拿手心輕輕地拍了拍程矜的手背。眼前的女孩既跟她情同母女,又是她未過門的兒媳,無論從哪個角度出發,她都願意看見她家庭和睦、擁有曾經可望而不可及的親情。


    “讓我進去,我是病人的媽媽!你們不能阻礙我看自己的女兒。”走廊外傳來邕柔宜的聲音。


    這個聲音令程矜倏然不快,冷冷地看了自己的父親一眼。


    程厚寒麵上無光,“邕柔宜和邕雪安從今晚後和程家再無瓜葛,我保證。”


    程矜聳肩,撇過頭去,在惠蓮憐愛的目光裏孩子氣地撇了撇嘴。


    無關緊要的人,誰在乎呀?╭(╯^╰)╮


    *** ***


    走廊。


    邕柔宜哀求著程厚寒的秘書放自己進去見一麵,可對方說什麽也不放行,她幹脆站在門外哭訴,“從前我是一時糊塗,其實我心裏是真的愛這個家,愛你!老程……你就算沒了矜矜,還有我和雪安——”


    “閉嘴。”冷冽的男聲從她身後傳來。


    邕柔宜一愣,回身隻見還穿著軍裝的年輕男人眉眼冷峻,眼角下方一道淺淺的疤,眼神冷銳得像能將人洞穿。


    她天生懼怕這種正氣凜然的人,就像鬼祟懼怕神靈,於是頓時斂了諂媚,大氣也不敢出。


    對方俯視著她,口吻冷淡中帶著威脅,“矜矜這個名字不是你叫的,你從沒把她當成女兒,她也不想要你這個媽。請你從今往後不要出現在矜矜麵前,否則,我不保證會做出什麽事來。”


    邕柔宜壓根不知道這男人是誰,也不曉得程矜那死丫頭哪來的本事招惹這種看起來就不好惹的男人。但她這種人最懂察言觀色,知道眼前的男人絕對沒有程厚寒那麽好蒙騙,惹毛了,說不準兩根手指都能掐斷她喉嚨,頓時灰溜溜地跑了。


    喻錚冷冷地看著程矜的繼母離開,轉身,認真地整理了一下衣領,正要推開病房門進去,門卻被人從裏麵拉開了。


    看清裏麵的人居然是程厚寒,喻錚收回手,退了出來。


    程厚寒讓秘書離開,兩個男人默契地保持了交談的姿態。


    喻錚很高,加上身上軍人獨有的一股子淩厲,程厚寒在他麵前頓時有種“老了”的感覺,不由歎息,“英雄出少年啊。”


    喻錚沒接他的話,隻說:“程先生,矜矜醒了之後,我會帶她回家。”


    陳述句,是告知,不是請示。


    程厚寒說:“你們還沒結婚,這怕是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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