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竹忍著身體的不適坐上馬車匆匆回府。


    剛進府門,陳夫人身邊的嬤嬤邀請她去陳夫人房裏坐坐。


    剛進房門,一個茶壺就直直的飛了過來,沈玉竹躲避不及時,被澆了一臉熱水,整張臉瞬間被燙的通紅。


    “母親!”沈玉竹立馬跪了下來,膝行到陳夫人麵前。


    “母親,我不是故意的。”沈玉竹淚眼汪汪,哭的梨花帶雨的仰頭看著坐在一旁若無其事的陳言旭。


    “夫君………”她目光哀怨,既騙她又看不起她,但凡大伯父大伯母願意做她的靠山,她也不至於被這麽輕賤。


    “你還有臉喊你夫君,你夫君的名聲被你毀了,你滿意了,家門不幸,娶了你這麽個喪門星!”一向在外端莊大方地陳夫人在兒媳麵前變了一副麵孔,尖酸刻薄的模樣甚是恐怖。


    大兒媳家世好,陳夫人不敢擺惡婆婆譜,但小兒媳要家世沒家世,要靠山沒靠山,還是當初兒子不顧她意願娶進來的。


    陳夫人在沈玉竹麵前從未有過好臉色。


    沈玉竹哭的期期艾艾:“母親,我也是不小心的。”


    她總不能把她要陷害沈仙棠的事情說出來吧?


    婆母本就討厭她,但凡她說出來,婆母就更加看她不順眼了。


    可是,陳府的人難道就沒錯嗎?


    “可是……你們之前也沒告訴我夫君他有這樣的愛好啊!”沈玉竹眼巴巴的看著夫君。


    陳言旭丟了好大一張臉,現在正生著氣呢,哪裏會為沈玉竹說話。


    “我兒有這樣的愛好又怎麽了?他又沒殺人犯法,你能嫁給我兒子就偷著樂吧!”陳夫人瞪了沈玉竹一眼,千錯萬錯都是別人的錯,她的兒子絕對沒有錯。


    她指著沈玉竹教訓道:“你也是,白長一張臉,連夫君的心都攏不住,你要是有本事,旭兒他會跟男人接觸?”


    麵對婆母的無理指責,沈玉竹沉默了,她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沒用。


    她現在最要緊的就是生個孩子,最好是生很多孩子,大哥大嫂成婚幾年未育有子嗣,隻要她能生孩子,一定會討得公爹婆母的歡心。


    但是,上次的落胎藥傷了身子,大夫說她再也不能生育了。


    悲從心來,唯一一條出路都被堵死了。


    沈玉竹揚起一個笑臉,跪在地上露出一副討好的笑容。


    奴顏婢膝的模樣沈仙棠看了怕是要驚歎沈玉竹一句能屈能伸,能成大事。


    當初多驕傲的一個人啊,現在比宮裏的太監還要諂媚。


    “婆母,這件事我不是有意的,我與旭哥夫君一體,他好我才好。”沈玉竹說的無比真誠。


    因為她說的是實話。


    出嫁從夫,她現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陳言旭了,巴不得陳言旭有出息呢,怎麽可能會害陳言旭呢。


    她垂下眼眸,眼底閃過狠毒,沈仙棠好狠心,這麽做,無異於逼她去死。


    可是,現在她與沈仙棠之間橫亙的無法跨越的鴻溝,她想要對沈仙棠動手就宛如蚍蜉撼樹。


    沈玉竹閉上眼,她現在唯一的精力需要放在夫君身上。


    隻要幫助夫君改掉這個惡習,婆母一定會對她刮目相看的。


    ——


    自從沈仙棠嫁進了國公府,住在隔壁院子裏的葉知水可算不孤單了。


    她的好姑爺為了讓仙仙,在國公府與隔壁院子間打通了一堵牆。


    葉知水作為真丈母娘,可以隨意進出國公府。


    女兒能嫁這麽好,葉知水自然是高興的,但是……


    葉知水的視線落在了沈仙棠的小腹上,關切道:“仙仙,國公府就姑爺這麽個男丁,隻要你抓緊點生個兒子出來,下半生算是有著落了。”


    “娘,你放心好了。”沈仙棠貪婪的環顧屋內,充滿野心道,“以後這偌大的國公府,定是我兒子的。”


    “仙仙……”外麵是周恩寧的聲音。


    周恩寧一向喜歡往這裏跑,看得出來她很喜歡這個弟媳。


    沈仙堂收斂去臉上的野心,柔弱無害的起身迎接。


    “姐姐你來了,我剛剛正在和我娘聊天呢。”


    周恩寧寵溺一笑,手裏捧著一個盒子。


    “前幾日我去宮裏玩,姑姑賞了我蜀錦,我立馬命繡娘連夜趕製,這不,衣服剛做好我就眼巴巴的送來了。”


    周恩寧一向不著調,據說前陣子還和周夫人大鬧一通,說什麽也不肯嫁人。


    周夫人當時拉著沈仙棠哭了好久,直呼家門不幸。


    周恩寧性子倔強,她說不嫁,自然就逼不得她嫁。


    沈仙棠已經做好了周恩寧一直待在府中的準備了。


    目前來看,周恩寧對她並無威脅,甚至是很喜歡她。


    沈仙棠絲毫不在意,雖然周恩寧喜歡女子,但又能怎麽樣?


    周恩寧平日待她一向有分寸,多一個人寵她不好嗎?


    “我瞧瞧。”沈仙棠沒有矯情的推脫,欣喜的接過周恩寧手中的盒子。


    打開一瞧,“這衣裳做的真好看。”


    青色蜀錦,上麵繡著蓮葉荷花,與夏天極為相稱。


    “多謝姐姐,這衣服,等明年夏天穿。”這時候已經入冬了,不適合穿這件衣裳。


    “這衣服既然送你了,你自己做主好了。”


    周恩寧擺擺手,她向前靠近一步,剛準備說什麽,卻被衝過來的周錦星用屁股頂開。


    周錦星警惕的瞪著周恩寧:“周恩寧,你過分了啊!”


    “我作為姐姐,還不能對弟妹好了?”周恩寧也不惱,脾氣極好的笑笑。


    “弟弟,你也太自私了,你要是真喜歡仙仙,就應該讓所有人都喜歡仙仙,對仙仙好,而不是別人一對仙仙好你就炸毛。”周恩寧語重心長的搖搖頭,“孺子不可教也!”


    周錦星:“什麽歪道理?”


    “我不管,你可以對仙仙好,但你們必須保持一定距離。”


    周恩寧朝周錦星做了個鬼臉:“我什麽時候聽過你的話?”


    說完,周恩寧便跑開了,走之前還不忘朝沈仙棠擺擺手。


    一旁看完全程的葉知水,挺好的,但說不上來是哪裏好。


    周錦星幽怨的看著周恩寧的背影,轉身的那一刻,立馬換上了燦爛的笑容。


    “仙仙!”


    葉知水輕咳一聲:“我先回去了。”


    女兒女婿感情好她心裏高興,如果能早點抱孫子,她就更高興了。


    人一走光,周錦星立馬黏了上去,他抱著沈仙棠,下巴靠在沈仙棠的肩膀上。


    “仙仙,我好想你。”


    “可是明明你才離開一個時辰。”沈仙棠扯了扯嘴角,斜了周錦星一眼。


    周錦星嘿嘿一笑,將沈仙棠抱起往內屋走去,“天冷,咱們進裏麵歇歇。”


    臨近過年,國公府上上下下掛上了紅燈籠。


    周恩靜帶著狀元相公回娘家探親。


    周恩靜坐姿豪邁,與周恩寧侃大山,狀元郎坐在周恩靜身側笑而不語靜靜聽著周恩靜的話,時不時滿眼亮晶晶的看周恩靜一眼。


    在沈仙棠看來,這狀元郎莫名有種嬌羞的感覺。


    她左思右想,怎麽也想不明白,再怪也怪不到哪裏去,周家三姐弟多少有點不正常。


    再看看嚴肅的國公爺和多愁善感的周夫人,沈仙棠眯了眯眼。


    公爹和婆母挺正常的啊。


    午膳時間,周錦星立馬把自己和仙仙最愛吃的菜擺到靠近自己的地方。


    “仙仙多吃點,總覺得你這陣子都瘦了。”


    周錦星憐惜的看著沈仙棠,手上動作不停地為沈仙棠夾菜。


    視線落在麵前的魚肉上,一向最愛吃魚肉的沈仙棠頓時沒了胃口,她側過身子,捂住嘴幹嘔了幾聲。


    一隻手下意識的落在了小腹上,她眼中閃過欣喜,她怕是有了。


    周圍瞬間安靜。


    葉知水關心的扶住女兒,“仙仙,你這是……”


    嚴肅的國公爺和周夫人對視一眼眼睛一亮。


    周夫人激動抹淚:“仙仙……你不會……”


    沈仙棠用帕子擦拭嘴角,朝周夫人點點頭:“小日子推遲了幾天,找個大夫來瞧瞧吧。”


    周夫人連連點頭:“唉!快去請府醫來!”


    府醫很快趕了過來,給沈仙棠診脈完,府醫笑道:“恭喜國公爺,恭喜國公夫人,世子夫人懷孕一月了!”


    國公爺大喜,連說幾個好好好,此時嚴肅的臉上掛著深深的笑容。


    有這麽幾個倒黴孩子,國公爺還真笑不出來,如今得知要有孫兒了,他笑的合不攏嘴,笑的容光煥發。


    周夫人激動的落淚,她上前幾步握住了沈仙棠的手輕拍:“仙仙,你以後要做什麽吃什麽要什麽直接跟我們說,現在,全府上下以你的身子為先。”


    周錦星半天才反應過來,他露出傻笑,對著兩位姐姐炫耀道:“我要當爹了!”


    周恩靜:“恭喜小弟!”


    周恩寧對著周錦星翻了個白眼,然後扭過身子對著沈仙棠笑道:“仙仙如此絕色,以後生了女兒,定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我這個做姑姑的,一定會好好疼她的。”


    周恩寧厭惡男性,喜歡女性,這種喜歡,是帶有欣賞的喜歡。


    所以她欣賞喜歡沈仙棠,也會喜歡沈仙棠腹中的孩兒。


    當沈仙棠懷孕三個月的時候,懷孕的消息才傳出來。


    太後和皇帝早就知道此事,私下賞賜了沈仙棠許多東西。


    懷孕的消息一爆出,明麵上又賞賜了許多好東西。


    裝滿賞賜的車子一輛接一輛,真是羨煞旁人。


    沈玉竹在家裏急得眼睛都紅了,這些日子她使出了十八般武藝,愣是沒有把夫君好男風的習慣糾正過來,反而因為她的步步逼近,夫君開始厭惡她了。


    在尚書府中,公公不管府中事,婆婆尖酸刻薄,大哥大嫂態度冷漠,她一個人在府中步履維艱。


    得知沈仙棠懷孕引起全城轟動,沈玉竹氣的把帕子都扯爛了。


    她在這遭罪,沈仙棠卻因為懷孕的事情出了風頭。


    她想報複沈仙棠,卻明白她與沈仙棠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


    這輩子,她是沒機會報複沈仙棠。


    當下最重要的就是,好好籠絡夫君的心。


    但還未等她籠絡住夫君的心,她的夫君就給了她致命一擊。


    一日,沈二老爺和沈二夫人帶著獨苗沈繼光來到尚書房看望沈玉竹。


    原本是值得高興的事情,但是,她的夫君闖下了滔天大禍。


    他把他謔謔了!


    沒錯,是謔謔了,沈繼光是用轎子抬回去的。


    沈二老爺和沈二夫人敢怒不敢言,對沈玉竹多少有些怨氣。


    陳夫人心虛,給了沈二老爺夫妻倆不少補償。


    陳言旭則臭不要臉的當作無事發生。


    沈玉竹怒氣衝衝的和陳言旭吵了一架,卻被陳夫人罰跪祠堂三天三夜,女子應該以夫為天,和夫君吵架像什麽樣子?


    沈仙棠一下子成了國公府食物鏈的頂端,就連周錦星都得靠後。


    每日周夫人都得過來看望沈仙棠噓寒問暖,太後還送來了懂醫術的嬤嬤照顧沈仙棠的衣食起居,沈仙棠整個孕期過得無比舒適,沒有一點煩心事。


    幾乎是時間一瞬而過,當沈仙棠正在享受全府的眾星捧月的時候。


    沈仙棠肚子裏的孩子呱呱墜地。


    “是個女孩!”產婆抱著孩子走了出來。


    周錦星立馬衝進了產房,管他女孩男孩,他得先看看他的仙仙怎麽樣了。


    所有人都很高興國公府添丁,禮物和賞賜跟不要錢一般進了沈仙棠的庫房。


    國公爺和周夫人圍著孫女轉,孫子孫女都是他們的後代,他們都愛。


    沈玉竹得知這件的時候剛跪完祠堂,她幸災樂禍地笑了。


    生了個賠錢貨,真可憐啊。


    可憐的沈仙棠看著已經塞不下的庫房感覺自己真的很可憐,她們院的庫房已經塞滿了,改日與婆婆商量一下,把隔壁的院子也打通。


    兩年後,沈仙棠又生下一個男孩。


    沈玉竹這次笑不出來了,因為她一直沒為夫君誕下子嗣,已經被婆婆針對很久了。


    大女兒周善盈和兒子周辭年都是由沈仙棠親手養大,兩個人都遺傳了沈仙棠的聰慧,以及心機深沉。


    嘴甜起來把所有人哄得團團轉。


    周錦星的地位逐漸變低,但他不在乎,他有仙仙就足夠了。


    若幹年後,沈仙棠與周錦星白頭偕老子孫滿堂。


    沈玉竹卻因為一直生不出孩子被關在陳府的別院裏自生自滅。


    陳言旭找了幾房小妾留下子嗣後便徹底放飛自我。


    沈二老爺和沈二夫人處心積慮為兒子打算,好不容易把沈繼光養大成人,沈繼光卻喜好上了男風。


    沈二老爺想要阻止兒子的惡習,卻被沈繼光失手推死。


    沈二夫人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兒子墮入深淵。


    死前,她依稀看到了在邊城沈仙棠哭著求她喊她母親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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