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身體,湛青色的眼睛,無邪的視線充滿信賴和感情,她仰著小小的麵孔,眼睛眨也不眨地凝望著他,不斷落下的雨滴,無聲無息地打落在少女光亮的長發裏,像是為她別上了數不清的珍珠別針,流動閃爍的晶瑩中,那是個甜美到令人頭暈目眩的少女……


    瞬間,他有些恍惚,明明是陌生的麵孔,為何又覺得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淡淡飄逸的花香盈滿鼻端,在少女清澈剔透的眼眸中,分明看到了楚楚搖動的小白花……


    片刻的失態,他收斂心神,撿起短刀,打算加入三位騎士的行列打退強盜,回頭環顧才發現……


    “真是厲害啊。英雄啊英雄!”適才還罵過自己的平民甲,一邊撿著失而複得的財物一邊大聲讚揚著那三名騎士。


    強盜們倒的倒、跑的跑。看來戰鬥已在瞬間搞定……


    “什麽嘛。”似乎是正義人物的三角眼帥哥一臉的不滿,“根本就不好玩!他們太不禁打了!”


    “就是啊……”藍衣美男子薄唇微揚,蹙眉將鞭子盤回到腰上,柔和的五官擰成一個不可思議的表情向強盜們驚惶逃竄的方向望去,以百分之百不解的語氣在問:“連我這麽柔弱斯文的藝術家都打不過,竟然也敢學人家入會當強盜?”又重重地踩了一下墊在腳下的垂死者,“你說對不對啊,老兄。”


    “拜托!”強盜在被踩碎背骨的同時呐喊出最後的不平,“你哪裏柔弱啊--”


    “你們是……”他微微驚愕,迷惑不解,這幾位是騎士嗎?來不及細問,另一聲低低的聲吟已拉回他全部的注意力。


    “阿瓦諾……”他心痛地抱起麵色如雪的玻璃匠,看到他緊掩的胸口下鮮紅的血液已染滿了青色衣袍,那雙明亮的眼睛裏,生命的光彩正在漸漸熄滅。


    為什麽……這樣謙和、開朗、縱然在逆境中也不會對生活失去希望的阿瓦諾,為什麽偏偏是他要成為這場災難中的喪命者?


    青年抱住他,心底惶然地竄起對惡人恃強淩弱的氣憤,和對生命脆弱消逝的無助。分明是才認識的人,可是,他卻很喜歡他,喜歡他那雙明亮的眼睛,喜歡他柔韌不屈的笛聲,為什麽……


    雨在不知不覺間小了,流淌到他手上的是汩汩溫熱的生命,眼角濕潤,不想見到生離死別,想要逃卻偏偏逃不開。離開翡冷翠的那一天他就對自己說,不要再輕易相信別人,不要再輕易對別人投注感情,為什麽他做不到呢……


    遇到了喜歡的人,還是想要和對方成為朋友;見到了不平的事,依然忍不住竄起難抑的激昂;遭遇了悲傷和不幸,也還是會脆弱的流淚……


    阿瓦諾的唇微微翕合,他忙貼上耳朵,聽到他氣若遊絲地說:“我懷裏……”


    懷裏?他皺起眉,伸手探進他的懷中,阿瓦諾用生命悍衛的究竟是什麽呢……


    初晴的陽光射來,照耀在他們濕漉漉的身上,青年手中的是一朵纖柔透明的玻璃花。


    用玻璃精心打造的百合,清澈剔透,晶瑩閃耀,沾染了阿瓦諾懷中的鮮血竟像是有了生命般在風中舒展招搖著每一瓣奪彩的炫目。


    望著它,阿瓦諾蒼白削瘦的臉上也綻放出迷夢般的光彩與最後一抹生命的光華,他咳出一口鮮血,輕輕地笑,輕柔地念,就像唱歌一樣地說:“……在遙遠的地方,有一座……幸福島,那裏住著我心愛的姑娘……金色的長發配上透明的花,最漂亮了……”癡癡地望著百合,眼中凝聚的璀璨,宛如黎明時的星子漸漸暗淡……


    “不可以!你不可以就這樣死!”青年搖晃著他,急切地道,“你還要去賺錢,去找一個安定的城市,去接你的阿卡,兩個人在一起,就會很幸福,這些都是你告訴我的,你不可以就這樣……”


    “可是……”阿瓦諾臉上漾起最後一朵笑,淺淺的笑,像初晴下的玻璃花帶著虛幻的一碰就會碎裂的味道,“可是我做不到了,替我……替我對她說聲對不起,告訴她,不要再等我,還有……還有,我愛她……”


    見到青年重重地點頭,阿瓦諾霹出放心的笑容,伸手觸碰他的手指,“朋友,我……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他強迫自己露出一個微笑,緊緊握住阿瓦諾傷痕累累卻可以打造出美麗的十指,念出那個令自己的心也要碎裂成片片花瓣的名字:“羅輪茲?梅迪奇……”


    強盜退去,馬車重新出發,羅輪茲為了安葬阿瓦諾,沒有上車,看著車子搖動著消失在視線彼端,他靜靜地站立著,有些茫然。樹葉輕動,葉稍上流下透明的雨珠,猶如淚滴灑而下。


    “羅輪茲,別再傷心了!”三角眼不顧他人心緒滿麵春風地拍著他的肩,“生活是充滿美好的!未來是充滿希望的!你要不斷地向前看,風雨過後是彩虹!瞧,你已經遇到了堂堂天才的我!所以放心吧!我一定會幫助你奪回翡冷翠!事情就交給本天才吧!哈哈哈哈--”


    另外的二男一女在樹下竊竊私語。


    “那個家夥在那裏搞什麽笑啊……”


    “他簡直一點兒都沒有考慮人家的心情,還‘哈哈’咧……”


    “是啊,還什麽風雨過後是彩虹,真蠢耶。一想到我們的名字竟然和這種人連在一起,我真的覺得很……”藍衣美人猶豫著該不該直說。


    “恥辱這兩個字最好就不要說出來了吧。”中年紳士嚴肅而肯切地大聲告誡。


    “那是我要說的台詞好不好!”三角眼耳朵相當靈敏,立刻大吼道。


    這些人到底是誰?羅輪茲奇怪地打量他們,“你們是……”


    站在身畔正在大喊大叫的是位三十歲不到的青年,頎長的身體,端正的五官,特別濃密飛揚的肩烈焰般地向上卷起,如果不是那個尖刻的三角眼盛滿了過度自信的驕傲,還可以說是個瀟灑的帥哥。


    “抱歉抱歉,的確是這個三角眼太過失禮了,我--拉斐爾替他向您道歉。”身著藍衣的美男子露出可愛的微笑。


    他看起來要比第一位年輕舒服很多,尖尖的下頜配上一雙笑意盈盈的眸子,舉手投足都給人以優雅柔和的感覺。月白色的底襯,外罩手工精致的淺藍色緞袍,簡單的配色卻裝飾精巧。長長的袍角拖到腳跟,有種古雅的味道。


    他輕撩起外袍,伸臂在胸前輕盈地向他施了一禮,“我,拉斐爾,本業是畫家,目前兼職做陛下您的聖騎士!願為您效勞。”


    “什麽三角眼……哼哼。”米開朗基羅從鼻子裏哼出冷笑,“一群沒有美感的家夥,我這明明是標準的單鳳跟!至於我的大名……嗬嗬,說出來不要嚇到你哦。”他仰頭閉目,沉浸在自我陶醉的神情中,一手向後捋起灑落的額發,一手叉著腰,擺出單把茶壺的造型,“我就是--名震羅馬人稱天才的雕刻家,堂堂的米開朗……”


    “我是達文西。”第三個上前的中年人有一張冷漠的臉孔,他向羅輪茲做了最簡單的自我介紹,卻打斷了米開朗基羅潛心布置的造型致詞。


    “你這個臭老頭!”米開朗基羅氣急敗壞,“竟敢擅自插話!難道你的媽媽沒有教導過你不遵守秩序的人生將會注定失敗嗎?”


    “總之啊,那個煩人的家夥叫做米開朗基羅。”拉斐爾幹脆利落地幫他說出來。


    “咽--”米開朗基羅又發出一聲慘叫,“你們怎麽可以這樣!竟敢打破我的計劃!”


    這種家夥也有計劃嗎?達文西很有耐心地按住自己跳動的眉角,“你有什麽計劃?”


    米開朗基羅抱住頭,一臉痛苦地說:“我本來打算給豪華王留下一個特別深刻的印象,要堂堂正正地念出我的名字讓他牢牢記住的!”


    “放心好了……”拉斐爾看了看麵部微微怞搐的羅輪茲,“我想你已經達到效果了。”


    “兼職聖騎士?”羅輪茲有些困惑,難道他們是要跟隨自己?


    拉斐爾漾起討人喜歡的招牌笑臉,“大致的事情,這兩天我們已經了解了。您目前正在遭遇危險,我們三個到這裏來的目的就是助您化險為夷。至於我們的身份和這麽做的理由解釋起來實在太過複雜,一時難以說清,希望您可以相信我們,共同攜手奪回翡冷翠!”


    “有什麽複雜的!你的理由隻四個字,就是藝術總監嘛!”米開朗基羅想起新仇舊恨,“再說!你以為你這樣隨便說說人家就會相信嗎?”


    “那要我怎樣講呢。”拉斐爾淺淺地一笑,拿眼角瞟向他,“說我們是他未來的兒子用超越自然的神力轟隆聲變來的嗎?你不覺得真實比不可思議要更加不可思議嗎?”


    “我們有證人啊--”米開朗基羅一把拉過眨著大眼睛看他們吵架的少女,“讓庫拉麗秋來說!”


    庫拉麗秋?羅輪茲的視線投注到少女身上,少女在他的注目下打開柔軟的笑容,自唇齒間滑落出清麗的聲音分明是陌生的,卻蕩漾著似曾相識的溫度。


    “主人--請你相信他們,他們都是很好的人,”少女一邊說著一邊很幸福地笑著,哇咧,她和主人說話了耶!一會兒一定要向拉斐爾先生借紙和筆把今天的日期記下來做一生一世的記念。


    果然是神的奇跡哦!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神會把她變成一個少女,不過這樣一來她就可以用自己的雙臂捍衛主人了!嗯!少女的眼眸閃閃發亮,雙拳緊攥,庫拉麗秋加油!


    她也叫庫拉麗秋?羅輪茲瞳孔微張,非常詫異。這是巧合嗎?望著那雙同樣是湛青色的美麗眼睛,他不禁結巴著道:“你……你為什麽叫我主人?”


    耶?主人不認識她了?庫拉麗秋眨了眨眼睛,對喔。現在的自己是個人類少女了,那……她為難地搔了搔頭,求助地望向拉斐爾。


    “那是因為她--庫拉麗秋是您家裏的侍女啊。”拉斐爾連忙替她掩飾,無論如何,告訴普通人這個女孩是小狗變的也未免太過“那個”了。像他們三個當初在教堂裏聽她比手劃劃腳地講了半天才不得不相信呢。畢竟,在他們生活的身邊,就有著一個能和動物交流、各種指標都遠超常人的喬凡尼安。


    庫拉麗秋晶亮的眼眸再度竄升崇拜的視線,拉斐爾真的很聰明耶。小狗的直覺果然沒錯!


    侍女?羅輪茲費解地看著庫拉麗秋,“我怎麽……從來沒見過你?”


    “我見過主人呀。”庫拉麗秋甜甜地笑著如數家珍,“還有廚房裏的萊愛娜、紗紗、亞妮我都認識,主人的馬夫叫艾輪,主人喜歡看書看星星,喜歡吃甜甜的豆餡點心……”


    “好了……我相信你。”羅輪茲舉起雙手,再說下去,她連他腳上襪子的顏色都要一並公布了。利卡狄宮那麽大,傭人又多……可是……


    他狐疑地再度望了一眼少女,少女正對他用力地微笑著,陽光自樹葉的縫隙間打落,照耀得她潔白的臉頰更加晶瑩剔透。


    “主人--我好高興可以再見到你!”少女歪著腦袋,燦爛地微笑著。


    唉……算了,羅輪茲眼珠悄悄轉向左上方,就當她是利卡狄的女傭人好了……


    安葬了阿瓦諾,達文西去附近的小村落買來嗎匹和食物,五個人升起火堆烘烤被雨打濕的衣服,一麵商量接下來的事情。


    “你有沒有想過要去哪裏?”拉斐爾遞給羅輪茲一個饅頭。


    羅輪茲抱膝坐著,接過饅頭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他還不能完全相信他們,雖然他們及時出現救了他,但一思及波提切利……就覺得任何人都不像表麵那樣簡單了。


    看了眼倚靠在自己身邊的長發少女,奇怪的女孩……好像很喜歡親近自己,更奇怪的是對於她這樣不合禮儀的親密舉動他竟然不會有任何違和的抗拒感,也許是因為她還很小吧……


    拉斐爾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出地圖。


    “我認為我們現在……”


    “當然是殺回翡冷翠--”米開朗基羅興奮地說,“把壞蛋們殺一個片甲不留!”


    黑線爬上拉斐爾的額頭,他轉向達文西,“多給那家夥一個饅頭。”


    “有數的。”達文西習慣勤儉。


    “沒事,那把我的給他好了。”


    “耶?”米開朗基羅雙手交叉攔在胸前做出防衛的動作,“拉斐爾對我好?天又要下雨了吧。”


    “我是要拿饅頭堵住你的嘴。”


    “怎麽?你是懷疑我的計策嗎?”


    “你那是計策嗎?”拉斐爾的眉毛被迫向眼睛靠攏,“殺回翡冷翠?憑我們幾個?想得太輕鬆了。”


    “沒錯。”火光映著達文西冷然的臉,“現在回去的話……”他望了眼羅輪茲。


    羅輪茲黯然地道:“恐怕我那叔父大人會說我是冒牌的,而你們也會被以野心分子的身份斬首。”


    “對哦!”庫拉麗秋狠狠地咬著饅頭,想像這就是皮耶魯的臉,“那個臭老頭,是個陰險的大壞蛋!”哼!還踢過她呢,不愛惜小動物的人絕對不會是好人的!


    羅輪茲望向她,少女的表情馬上多雲轉晴,笑得甜甜的,“主人?您要喝水嗎?我倒給你。早就想倒水給主人喝了。”


    搞不懂的家夥……他托起臉頰。


    “那我們該怎麽辦?”米開朗基羅皺起飛揚的眉。


    “我們隻有一條路--”拉斐爾的樹枝停在地圖上的某一點,“去羅馬找教皇主持公道!”


    “這到是個好主意……”達文西思索著,“羅輪茲,你有沒有能證實身份的東西?”


    “本來有,現在已經沒了。”羅輪茲看了看手指,常年戴著戒指的地方留下青白的痕跡。


    “那就麻煩了……”一群人重又皺起眉。


    “不過我小的時候祖父曾帶我去拜見過教皇。”他淡淡地陳述。


    “那你不早說!”米開朗基羅豁然開朗,“既然教皇認得你就更好辦了!我們去羅馬!去找教皇老頭--”


    “哪有這樣容易啊。”達文西垂下眼簾,“你們該不會忘了現在在位的教皇身邊可沒有我們的喬凡尼安殿下啊。”


    “想那麽多幹嗎?到時候再說嘍!”米開朗基羅躊躇滿誌,“如果那老頭不施援手,我就憑我天才的技藝征服他!大不了露一手幫他雕個石像-!哈哈哈……”


    注視著叉腰大笑的男子,眾人無言以對,羅輪茲苦笑之餘也不禁微微羨慕,“這種樂觀的個性是怎樣養成的啊……”


    拉斐爾和達文西聞言均想:那得問你啊,他們早就想知道了,豪華王殿下是怎麽培養米開朗基羅的,竟讓這小子成了今天這種德性,總不會是天生的吧。天才與天災果然隻有一字之差啊……


    眼看天色漸晚,他們決定住一晚,明日再上路。


    羅輪茲不想給附近的村民帶去不必要的麻煩,堅持不肯投宿,於是一行人隻好露宿荒野。


    春天的夜晚,因為剛下過雨,空氣中聚集著濕涼的水分子。


    達文西曾在各國間飄蕩很習慣露宿,很快找好地方並從馬背上拿出準備好的毛毯;米開朗基羅嘮叨著可悲的天才竟然也要委身大地等等,把自己包裹得像個粽子似的倒頭大睡。


    羅輪茲睜著眼睛,直到身邊的人慢慢傳來均勻的呼吸,也依然無法入睡。


    “唉……”忍不住發出清幽的歎息。


    “主人……”小小的聲音響起,他側過頭,看到少女披著毛毯向他爬過來,“你睡不著嗎?”


    “嗯。”


    “我也是。”她小心地邁過米開朗基羅,依偎到羅輪茲的身邊。


    “你也是?”羅輪茲略感詫異。


    “是啊。”女孩子很乖地回答。“我一想到還能見到主人,一想主人就在我的身邊就開心的睡不著。”


    “


    “是啊。”女孩子很乖地回答,“我一想到還能見到主人,一想到主人就在我的身邊就開心的睡不著。”


    小女孩……羅輪茲微笑了一下,不由得把聲音放柔,“你是來找我的?待在利卡狄宮不好嗎?”不管掌權者是誰,侍女的生活應該毫無影響。


    少女仰首,“主人在的地方,才是庫拉麗秋的家,主人如果住在小木屋裏,那小木屋就是庫拉麗秋的利卡狄。”


    羅輪茲聞言,心中一震,看過去,小女孩笑著露出兩顆小虎牙。注視著她,心中有個冰凍的地方竟悄悄地融化了一角,他不由得露出溫柔的微笑。


    “主人……”庫拉麗秋驚豔地捧住臉頰,“你笑了哦。”


    “我不是一直在笑嗎?”他低低地問。


    “可是剛才的笑容才是主人的笑容啊。”她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溫柔微笑的主人,親切的主人,這樣的主人才是她熟悉的羅輪茲,希望主人可以早日忘記悲傷的事,她想守護他,他的安全,還有他的心。


    “庫拉麗秋……”他輕輕念著她的名字,伸出手指卷起一綹她的鬈發,對上她的眼眸,心裏竟然會漾起溫暖感動,不管她是誰,竟然在他以為全世界的人都背棄了他的時候,來到了他的身邊。她對他說,他在哪裏,哪裏就是利卡狄。溫柔得令人快要哭泣的話啊……


    主人的表情好像就要哭了……庫拉麗秋意識到的時候,手已經撫上他的頭頂,“啊。”她怯怯地想縮回來,自己太無禮了。他卻握住了她的手指,望向她的漆黑眼眸倒映出了一天的星子,拉起她的手,慢慢移到唇邊,輕輕地印下一吻。


    “主人……”她覺得心怦怦地跳,呼吸也困難了起來。


    “別叫我主人……我已不是什麽殿下了。”半垂的睫毛修長濃密映出溫柔的眸光,“叫我羅輪茲吧。”


    “不!”她以為他還在在意,連忙表白,因急切,白的粉頰竄上深色的紅,“主人就是主人,永遠是庫拉麗秋心中的主人!主人一定會打敗壞蛋重新奪回翡冷翠的!”


    羅輪茲安靜地注視著她,不知不覺間已說了內心的想法:“其實……我並不是那想要奪回翡冷翠……沒有誰能能遠地有什麽,權力是虛無的。”


    嗯?”庫拉麗秋微側過頭,不解地轉動晶瑩剔透的眼睛。


    “庫拉麗秋,”羅輪茲移開視線,仰望星鬥,“你知道哪一顆是北極星嗎?”


    “不懂他為何突然轉了話題,但她乖巧地回答:“我知道哦,那顆那顆--”


    順著少女舉起的手臂,他看到熟悉的明亮星子,“可是你知道嗎?它不會永遠都是北極星。”


    “耶?”庫拉麗秋不懂了,愕然地問:“星星也會改名字嗎?”


    “不是改名字,而是,星星的位置會改變,現在我們看的北極星隻是暫時在這個崗位,也許再過二十萬年,它會轉動,那時候,另一顆星星來接替它的位置,那顆星就會成為人們眼中的北極星。所以現在這顆也隻不過是暫時代任……”


    “庫拉麗秋不懂耶。”少女悶悶地說出心中的感受,“可是,可是我聽了後覺得好難過。”


    “難過?”


    “嗯。”少女坐起身,用力地點點頭,“隻是暫時擔任北極星,這句話讓我好難過。”


    羅輪茲也坐了起來,雙手托起臉,“是啊,我也覺得很難過。想想看,人們不會去區分這是上一任或是下一任的北極星,隻會一直把它當成同一顆星星來看待,物轉星移,過去的、曾經閃耀過的星子有誰會記得呢?”悵然地抬頭,在星光下幾近透明的臉龐仰著,夜色的半長發在風中輕漾,絲絲縷縷,拂過少女的眼前,在心底烙下飄忽美麗的印跡……


    “主人啊--”少女幽幽地開口,“庫拉麗秋一定會記住它,主人好厲害,懂得好多事情哦。今晚的星星不是明天的星星,但是今天的光芒我們看到了就會記得哦。”


    嗬嗬……乖巧的少女。羅輪茲望著她,心裏忽然湧起些微的歉意,“對不起,讓你露宿,你是女孩子啊……”


    “沒關係,主人是怕給村民們帶去危險吧”少女露出得意的笑臉,“主人最善良了!”


    看到少女一副將自己視為自豪驕傲的表情,羅輪茲然不曉得該說什麽。這樣望著她,奇異的熟悉又會湧上心頭呢,他拍拍膝蓋,“來,你躺在這睡吧,這樣舒服些。”


    “主人你好好哦。”庫拉麗秋開心地把頭枕上去,羅輪茲拉過毛毯蓋住纖細的少女。少女慢慢睡著了,還掛著甜甜的微笑,看著她,他也不由得開心地笑了。


    風吹來,小小的身體瑟瑟地抖動,他伸出手臂擁住她,好輕盈,就像擁著羽毛一樣,如此易碎物品一般的少女嗬,就是用這樣小小的身體,在白天裏勇敢地擋在他的身前,那是怎樣一種勇氣……


    庫拉麗秋、庫拉麗秋……怎麽會記不得曾經遇到過你,這樣可愛的你,我竟會忘記嗎?


    還是,你本來就是一個天使?


    用了庫拉麗秋的名字前來悍衛我的守護天使……


    我的小淑女……


    懷抱珍貴物品般擁住少女,羅輪茲不知不覺也睡了。天上的星光燦爛地俯瞰凡間的人們,一顆一顆,像是燃燒著的小小火苗,星星的光是守護的燈火,不管它們轉移到如何的位置,都一樣含笑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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