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不到葛仙客是如此心口不一的有趣人,薑寧拆信而看,滿心歡喜的想要表示感謝,“我想親自登門致謝,葛真人什麽時候有空,方便呢?”


    送信的小廝回答,“畫魔老爺今天一大早交代好,要給姑娘這封擔保書後,就閉關作畫了。姑娘要是有心,可以等到百戰武決結束後,再登門致謝。想必那會子,老爺應該也閉關完了。”


    薑寧覺得有理,還親自送了這個小廝出門。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這一次葛仙客閉關作畫,一畫就畫了大半年。翌年春華正盛的時候,葛仙客閉關而出,逢人就說自己完成了一副曠世奇作,今生已了無憾事了。眾人皆問他,是什麽大作,叫什麽名字。


    葛仙客笑著說,“是美人圖。姑且叫作燈下美人圖吧……”


    大家頓時都很感興趣,想參詳一下巨作。葛仙客又笑著拒絕了,“抱歉。這幅畫是葛某私藏,隻能留給我一個人欣賞。”


    也活該葛仙客這個人喜歡嘚瑟。就在葛仙客洋洋得意,每日都要抱著這副作畫入睡的時候。這副畫在一丈來長白紗上的人物畫,卻不翼而飛了。


    等後來,薑寧在滄浪海閣的某個寶箱裏,發現了一幅被藏起來的畫白紗畫卷。因為好奇心就打開來看。驚覺,畫卷上的美人居然可以隨著流光輕風,在那裏自動地或笑或嗔,或喜或憂,看來去嬌柔婉轉,美豔不可方物。


    更發現了,這個畫上的美人,可不就是她自己嘛。


    實在是不知道自己的夫君還有這樣惡趣,也不知什麽時候開始,自己都被當作了意淫對象,薑寧被氣得火冒三丈,罵了瀛寰一句,“老不修!”


    百戰武決的比賽場所在地下,準確來說是在銷金城的地底下。


    銷金城的城民們有錢,也舍得花錢。他們找來了能工巧匠,以螢石為穹頂,以玄武石作地麵,以純金澆灌而成的柱子做支撐。成就了這個看似樸實無常,又處處透露著有錢氣息的決鬥演武場。奢華到簡直都堪稱一座宮殿了。


    薑寧在後場幫檀越郎戴著麵具。這是她替檀越郎精心準備的偽裝,薑寧是怕看台的看客中有百玄府的人,更怕裏麵還有三島方外宗的人。生怕檀越郎被人認了出來。


    在買麵具的時候,薑寧存著私心,還特地幫檀越郎挑了其中一個最醜最滑稽的老頭麵具。這個儺戲木頭麵具,既不好看,也不恐怖。給檀越郎這樣的清俊書生戴上去後,更顯得滑稽古怪了。


    薑寧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有這麽好笑的嗎?”檀越郎不懂得笑點在哪裏,但是能惹得薑寧這麽開心的事情,就多問了一句。


    薑寧一聽,以為是檀越郎在意他的男子氣概,連忙強忍住笑意,在那謊稱,“不好笑,一點都不好笑。這麵具你戴著,顯得英武極了。”


    “薑姑娘,你能在誆騙我時,能認真對待嗎?”檀越郎無奈道。


    薑寧見此,轉了一下自己那黑溜溜的眼珠,跟著狡黠笑道,“我可沒有誆騙檀越呀。麵具是很可笑,可是檀越也很英武呀。”


    她說的可是有理有據極了。這個麵具還有一份薑寧的私心,她的私心就在於,她想借這份可笑,遮蓋一下檀越郎的優秀。


    但是遮蓋住了,掩藏住了,又有什麽用呢。自己與他都早已是名花有主的人了。


    薑寧看著眼前帶著儺戲木頭麵具的青年,很想問一句。你是隻對我這一個人這麽的好呢,好到了心坎了,讓我忐忐忑忑,又欣又喜。


    還是也對你的未婚妻這樣的好呢?或是對全天下的女孩子都這麽好的呢?


    唉,自己是在癡心妄想,還是在異想天開做自己的美夢呢?


    本來很好的氣氛,薑寧一時萎靡了下去,沒了個聲息。檀越郎不由得心下一沉,擰眉問關懷道,“怎麽了?”


    他實在拿她沒個辦法,上一秒還開開心心的人,怎麽說變臉就變臉了呢。也不知道她是因為什麽在那黯然神傷的,更不知道她願不願意對我說。


    薑寧深吸了一口,忽然正色,打算把心底的心事袒露給檀越郎聽。她也不知道談不談得上,算喜歡。就是現在很中意這個眼前之人。本可保持這樣大家都很安逸美好的關係,直到結束的。但薑寧有些不甘心,亦是有些怕自己以後會後悔。


    所以她想借著這個當下的機會,給說出來。


    下一個瞬間,薑寧揪著自己的衣角,咬著下唇說道,“因為我在苦惱一件事呀……詩裏說,恨不相逢未嫁時。我恨了,君可有恨之?”


    這是句看似很隱晦的問句,他如果想裝糊塗,就可以裝糊塗。又是一句這麽明顯的告白,他想深情,亦可以與她一同深情。


    檀越郎本該欣喜若狂的當下,又被自己挖了自己牆角的異樣感,衝擊地有些知該如何自處了,再看薑寧用那滿臉委屈難受的小表情,在等著自己的答複。


    自己還能怎麽辦呢?


    檀越郎一把將薑寧抱進懷裏安撫,輕輕摸著她的烏發,用極其溫柔語調在那說著,“傻丫頭,這種事還需要煩心的嗎?你想回滄浪海,我就陪你回滄浪海。你若不想回去,想去別的地方,我都陪著你,隻有我們兩個人。”


    然後他把薑寧的掰正了過來,取下了麵具,一臉認真的直視道,“你看這樣,行不行呢?”


    薑寧是想哭又想笑,隻能吸了吸鼻子,埋怨了一句檀越郎,“那你可真是個渣男……”接著又埋怨了一句自己,“我也可真是渣女……居然對這樣的你,你剛才所說的話。還心動不已……”


    檀越郎聽不懂渣男渣女的說辭,但也知道薑寧這是在數落他還有薑寧自己。這一次檀越郎把薑寧抱得更深了一些,沒了麵具的阻隔,他能把臉貼在了薑寧的頸窩邊,貪戀著她發絲裏的香氣,“你可以數落我,萬萬不可數落了你自己。


    因為你要是受了委屈,我可是要心疼壞了的。我一旦心疼了起來,薑姑娘你又要從何補償起呢?”


    薑寧由哭轉笑,“那我也給你買一碗桂花糖水,前來賠罪不就好了。保準你心裏甜到忘了疼。”


    檀越郎聽了這個建議,湊到了薑寧的耳邊,一字一句地告誡著,聲音不知何故有些暗啞,“那我可要薑姑娘,親自喂我來賠罪……”


    這個“喂”的含義,等薑寧過了幾秒後才回過神來,登時就掙紮著推開了檀越郎的懷抱,還搶下了木頭麵具,敲打了一下檀越郎的腦袋,嗔怒了一句,“下流!”


    檀越郎受了挨打,卻樂在心裏,反問了一句,“說說而已,這也算下流嗎?要是我,現在就想做呢?”


    今天百戰武決的看座上幾乎都坐滿了人,本來這才開始的比賽,不會有什麽厲害的人物在這麽早的時候就上場的。


    可也許是聽說了魔王子玄訛的到來,魔域的魔修們都躍躍欲試了起來。昨天有一位魔宮裏的高級魔修已是連贏了十人,他是擁有王族血脈的貴族。現在勢頭正盛,觀眾們都是來看他的。


    薑寧望著前麵用水幕法術做成的轉播屏幕,問著正在一旁的不咎,“不咎,你說檀越郎勝算大嗎?”


    然而此話問出口後,薑寧又後悔了。不咎現在是個小孩子,哪裏又看懂實力什麽的呢。


    不咎心裏想著,哼最好這個魔修把老男人打到殘廢,但他知道這樣說薑寧姐姐肯定不高興,就笑著道,“檀叔叔很厲害的,姐姐盡可以放心。”


    賽場上雙手持一把巨斧的魔修伽羅直視著檀越郎,傲然道,“道修,我乃傑達之第三子伽羅。你是哪門哪派的何方人物,敢在魔域挑戰我!”


    天生的魔修都注重血脈的傳承,他們自認為是開天萬有之母的子孫。所以在慎重的場合,都會如此自報家門,說明自己父母的身份,來證實自己的血統。


    檀越郎淡然道,“我本無名之輩。”


    伽羅認為檀越郎這是在羞辱他,再看檀越郎還戴著麵具出場比賽,就更瞧不起檀越郎,“哼,藏頭掩麵之輩。”


    說罷,伽羅的那柄巨斧就被他拋上了天空。


    比賽也由此劃開了戰端。


    伽羅的人也朝著檀越郎直襲而來,力求先發製人,輕取檀越郎。


    但見檀越郎身卻不動,欲以不變應萬變。


    隨著伽羅本人撲到檀越郎麵前,還在天空的那一柄巨斧也隨著降落,攜帶風雷紫電,一擊同要砸中檀越郎了。


    在撼天動地的殺氣中,檀越郎身形一穩一退三步,以指作劍,在一個錯身中與伽羅穿身而過,不但避開了落雷。


    伽羅在接住巨斧的那一刹那間,隻感自己眼前一花,在還不明所以的一瞬間,已是胸口有了一陣劇痛。


    檀越郎手中本無劍,卻讓伽羅感到,“好快的劍!”


    這個已到了他背後的麵具男,有一股子劍意,有一股懾人的劍意。


    第21章


    鮮血已經染紅了伽羅的衣襟,傷勢隨著他靈脈的流轉還在不斷地惡化。隻因這書生,看似的輕描淡寫的一擊,卻早已經將劍氣侵蝕進入了伽羅的身體內。


    劇烈的刺痛與血腥味,蠶食著伽羅的意識,腦子裏屬於修真者本能告訴他,你是戰勝不了眼前這個道修的。


    那伽羅就此放棄了嗎?魔域王族豈可輕易言敗。


    隻聽聞伽羅一聲提氣長喝,就徒手伸進了自己的傷口中,竟然自己把傷口拉扯地更大了一些。血肉淋漓的突兀景象呈現在了觀眾的眼前。


    因為畫麵過於真實,薑寧扭頭不敢去看。


    他大聲呼喊道:“萬有之母在上,傑達之子在此獻祭,請求您賜予我最原始的力量!”


    說罷,就把滿是鮮血的雙手塗抹在了斧刃上,王族魔脈加成的血液,有著與生俱來的戾氣與靈力。此刻被附著在了巨斧上,伽羅本人也到了狂化的地步了。


    驚見此等驚愕局勢的銷金城百姓,都在周遭竊竊私語著。


    “也難為他如此拚命了。”


    “聽聞他喜歡上了一個女道修,為了求娶此女。他必須得到玄訛王子的特赦,允許他與外族女性婚配。所以他有了不能輸的理由。”


    魔域王族為了保證血脈的純淨,是不允許結婚對象有王族以外的人選的。更何況伽羅想娶的是一個需要外求的道域修士。


    “就算他得了第一,玄訛王子也不會應允他的。”有人信誓旦旦的發表著言論。


    正所謂說著無意,聽著有心。不咎就把這一段對話給聽進了心裏去了,他趁著薑寧沒注意的時候,低聲向一旁的老人問道,“老爺爺,我也很好奇王族內的事情。”


    在魔域裏誰又不好奇王族那些貴族的事情呢?


    “我想問一下,如果是魔族的王子要娶道域的女人為妻呢?”不咎小心又輕聲地問著。


    “天方夜譚。”老人回了不咎四個字,“身為萬有之母的兒子,隻可能與王族內血脈最純正的少女結合。這樣魔修的血脈,才能得以繁盛。”


    不咎看著就坐在自己身旁的薑寧,他把這句話記在了心裏。心已是有了抉擇。


    再回到賽場之上,在狂化下的伽羅,怒目圓瞪,滿臉通紅,目中好似有火焰要噴發出來,想奪取眼前之人——


    檀越郎的的性命神魂。


    “無知的道修,你現在可以說出,你的墓碑上該刻什麽名字了。”


    話音落,伽羅並不等檀越郎回答,更不給機會他去反應。頓時周身燃起的狂浪巨焰,就如同一團火球一般奪命而來。


    檀越郎以柔水化炎陽,鋪開了一層以冰晶做成的幕簾。


    伽羅毫無畏懼,冰層在觸碰到他周身的一瞬間,就被炙焰灼燒到四散炸開開來,頃刻之下已是又被蒸騰成水霧,消散無蹤了。


    在勢不可擋的下一秒,自持魔威赫赫的巨斧迎麵朝著檀越郎砍來,這一斧魔焰囂狂,塵埃震蕩,地裂三分,無所不催。


    而檀越郎呢?烈陽僅是灼傷了他的麵具。


    全場的所以人都在驚歎著檀越郎的實力。觀眾席中傳來了不斷地尖叫聲。


    檀越郎不聞不語,好似周遭的一切都與他毫無相關一樣。他隻是在那輕摸著麵具上被燒焦掉的一角。誰也不知道此刻的他,是在思索什麽。


    這時現場又開始鴉雀無聲,安靜極了。包括伽羅在內,都在等待著檀越郎。靜待他的下一秒。甚至有人的還在大膽的猜測,或許這場比賽的勝利,整場比賽的勝利,對於這個場上的道修來說,都是不甚重要的。或者說,還沒有這張木頭麵具來得重要。


    他的衣訣輕輕落下,有一片雪花落在了伽羅的眼眸前。觀眾們眼眸前,也跟著墜落著這同一片雪花。


    他踮足而起,在一陣飄飛旋舞中,天地驟然襲來的一場風雪,白色的雪席卷著一道更白色的人影,在倏忽絕逸絕塵中,與伽羅一照眼過後。


    伽羅得見了,秋水淩波一劍之下的劍意闌珊。他隻能單膝跪下,雙手將巨斧舉過頭頂,來抵擋這一眼的劍意。


    之前那片還在眼前的雪花,於此時落定了。落在了伽羅的脖頸上,這一片並沒有什麽,伽羅隻是覺得有一丁點的涼意。都不像是傷害,更像是一個最輕柔的女人給予的一個吻。


    然而還有一片雪花,落到了伽羅的腳下。


    伽羅含恨佩服道,“尊駕武決超凡,劍意超凡,伽羅甘拜下風。”


    然後他就被人抬下了場外。這樣丟臉的事情,不是伽羅想要的。但那一片雪花冰封住了他下半身靈脈武息,讓他隻能擁有如此丟人的退場方式。


    在寂靜事後。是山呼海嘯般歡呼聲,好似都要掀破了這螢石做的穹頂。


    這都是屬於檀越郎,此刻榮耀屬於檀越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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