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魚人如其名,長了一張小圓臉,混在人中不引人注意,性格也很和善, 周邊人的容易對她放下防備。故而她不與櫻魚和桃魚一般近身伺候趙安玥,她主要為趙安玥打聽消息。


    昨日,自從聽到三皇子是害顧淮景幕後真凶這件事情後,趙安玥就吩咐荷魚仔細打聽這件事情。荷魚一大早,就出了府。


    荷魚走上前了一些,低頭對趙安玥道:“夫人,奴婢剛剛打聽到,三皇子被大祁皇帝下旨關至宗人府,如今怕是已經在宗人府待了不久了。”


    趙安玥有些不敢信:“真的?”


    荷魚點點頭:“是,確實如此。聽聞早朝結束沒多久,皇上便下了旨意,應是侯爺早朝說的一番話讓皇上改變了主意。”


    按照趙安玥的理解,她覺得皇上定然不會同意處理三皇子的,結果沒有想到,今日,他們不過兵分兩路,一邊找了皇上,一邊找了皇後,就有了效果。


    她好奇的問:“你可探聽到侯爺在朝廷上說了什麽?”


    荷魚搖頭:“荷花未打聽到。”


    趙安玥有些許失望,咬了咬唇:“可以了,荷魚你下去罷,記得一有消息要立刻告訴我。”


    “是,夫人。”荷魚行了一禮,退了下去。


    趙安玥繼續蕩起了她的秋千,一邊蕩一邊若有所思。但其實她根本就沒有思出什麽來,隻覺得這大祁皇帝還真的是很公正嚴明,連自己親生的皇子都能先暫壓宗人府審問。


    可能是皇子比較多罷。趙安玥猜測。


    **


    時間過了三日,天氣越發冷了一些,昨日還下了一場秋雨,一夜過去,景魚院的幾棵銀杏樹葉子都黃了。


    葉黃,隻在一場秋雨之間。


    趙安玥站在銀杏樹下,抬頭望著。陽光從銀杏樹葉間灑了下來,金黃色的銀杏葉在閃閃發光,還有幾片飄飄灑灑的落了下來,掉在趙安玥的肩上。


    她眨了眨眼睛,輕輕的取下肩上的葉子,放在眼前,歎了口氣。


    趙安玥大多數時候都是無憂無慮,很開心的。可是偶爾,她也會覺得有些難過。


    比如看到這從樹上落下的葉子,她便想起了自己。她覺得自己就是一片落葉,離開了故土,來到大祁,身邊沒有一個親人。


    顧老夫人待她很好,可惜總歸是不一樣的。她想父皇母後了。趙安玥吸了吸鼻子,手裏拿著這片銀杏葉進了房,珍重的將葉子夾入書中。


    然後她拍了拍自己的臉,心想,得做些開心的事情。可惜景魚院很多東西,這三日她都玩膩了。


    侯府其他地方,也沒有什麽好玩的。除了,正軒院馬廄的那隻馬。那隻馬可傲氣了,她之前不過摸了一下它,它就記仇。


    趙安玥眼珠轉了轉,沒有猶豫,換了身衣服,屏退下人,自己偷偷摸摸的往正軒院馬廄溜去了。


    **


    三日過去,顧淮景的右手好了一些。劉大夫用藥很是精準,幾十年行軍救治讓他對這種刀劍造成的外傷很熟悉。故而顧淮景好了不少。


    他已經不躺在床上了,這時也站在門口,靠在牆邊,望著外邊的樹林。


    麵前這片林子的樹常年青綠,就算是秋天,也不會黃。後院馬廄那邊倒是有不少銀杏樹和楓葉,這個時節,又剛剛下了一場夜雨,葉子應當已經黃了罷?


    顧青快步走了過來,在他麵前行禮:“侯爺。”


    顧淮景看了他一眼,一時興起,抬腿往馬廄方向走去:“邊走邊說罷。”


    顧青應了聲是,抬腿跟在顧淮景半步外,聲音不大不小,沒有刻意壓低聲線。


    整個顧國侯府,被守的固若金湯,都是顧淮景自己的人,並不用在意。隻有外圍才有各方安插的眼線,能探聽的消息,也是顧淮景要讓他們聽到的消息。


    “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隻不過走了個過場,問了三皇子幾句,但是三皇子都說不知。刑部兩名證人,雖還堅持確實見過仇盡從三皇子府中出來,但過不了一兩日,在皇上的施壓下,供詞必然會有所變。”顧青一一道來。


    顧淮景腳步不慢,邊走邊隨意聽著,聞言若有所思道:“刑部尚書是七皇子舅舅,七皇子和三皇子奪嫡,刑部尚書沒有動作?”


    顧青頓了一下:“不知出於何種原因,刑部尚書自從皇上將三皇子關至宗人府後,便沒有動作了,任由刑部左侍郎審查仇盡一案。”


    顧淮景輕輕皺了皺眉,繞過前方時,伸手摘下一片依舊翠綠的葉子。刑部尚書和七皇子向來衝動,遇到這種事情居然能忍住,看來,六皇子不容小覷啊。


    他扔下了葉子,一腳踩過。


    那刑部左侍郎是皇上的人,皇上說什麽,左侍郎自然做什麽。這樣下去,要不了幾日,三皇子便能從宗人府出來。


    而且按照這位皇帝素來的習慣,三皇子被放出不久,這件事情也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比如凶手可能是三皇子府中一名不大不小的幕僚。事情的來龍去脈便是這位幕僚是大宴的人,由大宴安插在三皇子旁邊,然後□□,把陷害顧淮景的事情栽贓到三皇子頭上,欲勾起大祁朝廷內鬥。


    這樣一來,顧淮景這裏有交代,畢竟凶手已經捉拿歸案,如果顧淮景不信還要堅持是三皇子,那就是中了奸人的離間計。還有百姓那也不會有微詞,仇盡從三皇子府而出,是因為奸人要嫁禍三皇子,如此一來,一箭雙雕。


    顧淮景微微一想,基本就能把皇帝要做的時候猜的八九不離十。


    不過這不是重點,顧淮景要的從來不是讓刑部或大理寺真的查出三皇子是買凶之人。他要的,隻是讓皇上把三皇子關至宗人府。這樣就好了。


    “六皇子和七皇子那邊,都安排好了嗎?”顧淮景問道。


    顧青點頭:“請侯爺放心,一切都已按照計劃中進行,明日便能有結果。”


    顧淮景點頭:“那便安心看戲。仇盡如何?”


    “仇盡已按照侯爺吩咐去了大宴……”顧青話說到一半,前方的顧淮景突然間停了下來,左手抬起,阻止了顧青往下說。


    顧青心中一驚,知道定然是前頭出了事情,他連忙把接下來的話咽入喉中,往旁邊走了一步,向前頭看去。


    前頭便是馬廄,除此之外,便無一人。蹤蹄站了起來,在馬廄裏走來走去,看起來異常的憤怒。


    不對。馬廄有人,否則蹤蹄不會是這般模樣。


    顧淮景抬起眼,在馬廄四周掃了一圈,然後抬腿朝蹤蹄走了過去。


    他的步伐和剛才一路走來差不多的頻率,剛剛帶著賞秋的閑散,可這會卻平平淡淡,沒有閑散的感覺,也沒有被偷聽的著急,什麽都沒有。他隻是很平常的朝蹤蹄走去,卻無故讓剛剛還暴躁的蹤蹄安靜了下來,乖乖的趴在了稻草之上,甚至連呼吸都放輕了一些。


    故而原先因為蹤蹄的動靜而被掩蓋的呼吸聲,清清楚楚到了顧淮景耳中。


    呼吸聲很急促,能聽出那人此刻定然十分緊張。


    顧淮景腳步不停,繞過蹤蹄,走到馬廄後方。


    後頭隻有一顆銀杏樹,除此之外便什麽都沒有,那人肯定無處可藏。


    他走了過去。果然。


    銀杏樹下靠著一個人,頭枕於樹幹,腿伸直,落了一地的黃色落葉把她圍在中間。


    她穿著一身紅衣,頭上還蓋了一塊紅色方巾,看不見五官,一動不動,仿佛睡著了般。


    哦,趙安玥。


    **


    趙安玥也沒有想到會這般巧,她剛好選了這天來找蹤蹄玩,還特地穿了一身紅衣,帶了塊紅色方巾,想試一試馬和牛的不同。


    結果試出來,發現馬確實沒有牛那般,對紅色反應靈敏。也發現比起牛,馬的脾氣差多了,她不過拿著紅色方巾在蹤蹄麵前甩來甩去,其他也沒做什麽,就惹得蹤蹄很暴躁。


    她想說馬幾句,讓它知道它如今被關在馬廄,其他地方去不了,得罪她是沒有好果子吃的。結果她聽到了顧青和顧淮景的說話聲。他們提到了三皇子的事情,這件事情,趙安玥也很好奇,所以她就躲了起來偷偷聽。


    結果,她好像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仇盡已按照侯爺吩咐去了大宴?


    仇盡已按照侯爺吩咐去了大宴!


    第52章 052(一更)


    趙安玥緊緊閉著眼睛, 背靠在銀杏樹幹上,動都不敢動。


    她本來躲在後頭偷聽, 但沒想到居然這也被顧淮景發現了, 可後頭四周一片空蕩蕩, 根本就沒有地方躲。


    最終趙安玥靈機一動, 往銀杏樹上一躺, 閉上眼睛裝睡。而且她很緊張,怕自己裝睡被看出來,把帶來逗馬的紅色方巾蓋在了臉上。


    一場秋雨過後,落葉紛飛, 地上也落了不少。顧淮景雙手垂在身側, 腳踩上落葉,發出沙沙沙的響聲。


    這聲音越來越近,仿佛踩在趙安玥心裏, 讓她的心跳更加快了一些。


    趙安玥還沒來得及消化剛剛聽到的事情,但是她也知道剛剛聽到的那些, 足夠讓顧淮景殺人滅口了。


    上次秋日圍獵,她無意間撞見劉大夫,顧淮景渾身上下散發的殺氣, 她現在想想就輕而易舉的回憶了起來,仿佛發生在昨日。


    所以她今日來逗馬的時候怎麽能忘了呢?如果她當時記得,她肯定就不會偷偷摸摸來他院中逗馬。


    腳與枯葉接觸的響聲沒了,顧淮景在她身前停下了腳步,遮住了原先灑在趙安玥身上的陽光。


    趙安玥臉上圍著紅色方巾, 因為害怕,眼睛緊緊閉著,都不敢睜開。


    過了一會兒,身前的人毫無動靜。趙安玥等了一會兒,心中又害怕又好奇,她悄悄的睜開了一條縫。


    方巾材質與夏日紗裙一致,隔著方巾,她能清楚看到外邊的世界。顧淮景站立在那裏,低著頭,眼神無悲無喜的望著自己。


    他立在一片紅的世界中,整個人看上去也是紅的,仿佛來自地獄,帶著血殺之氣。


    趙安玥刷的一下又閉上了眼睛。


    顧淮景蹲了下來,左手揭開了她的方巾,拿在手心。


    趙安玥心提在喉嚨口,方巾被拿走時,滑過她的臉頰,涼涼的,如同此刻她的內心。


    她發出幾聲剛醒時,嘴巴無意識砸吧的聲音,眼皮動了動,然後慢慢的睜開,露出疑惑而又茫然的神色:“你怎麽在這裏?”聲線在微微發抖。


    顧淮景勾了勾唇,浮現一絲笑容,可眼裏卻一點笑意都無,他聲音很輕:“在房中養傷多日,出來走走。你呢?你不在景魚院,怎麽在我這?”


    趙安玥打了個哈欠,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假裝沒睡醒的模樣:“我…我聽府中下人說,你院中馬廄有一棵銀杏樹,到秋天便很漂亮,所以我來看看。”她說的很無辜,“然後不小心睡著了。”


    “哦?”顧淮景聲音微勾,把左手的方巾塞到她的手中,“真的睡著了?”


    他的手觸到她的手,趙安玥不由一抖,重重點頭:“嗯!”


    顧淮景笑了笑,左手順勢牽起她的右手,把她拉了起來。


    他左手的力氣很大,趙安玥被拉的一個踉蹌。


    顧淮景沒有管她,轉身腳步不停的往前方走去,左手依舊牢牢抓住她的右手。


    趙安玥自己穩住了身體才沒有摔倒。


    顧淮景很高,他走得很快,腳步很大。趙安玥並不矮,腿也長,但終究邁開的步子沒法比他大,穩住身子後隻能急急忙忙小跑著跟在他後邊。


    她很害怕,手心冒汗,使勁抽自己的手也抽不回來,忙道:“顧淮景,你放開我,你要帶我去哪裏?”


    兩人經過蹤蹄旁邊,蹤蹄見了當頭的顧淮景動都不敢動,顧青亦然,他彎下腰行禮,退到路旁,不敢言一句。


    旁人聽到,殺了也就殺了。可侯爺夫人聽到,問題就有些棘手了,不是他能幹預的事情。


    趙安玥都快哭了,覺得他是要把自己帶到沒有人的地方滅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我就是睡了一覺,什麽都不知道。我一向睡的很熟的。”她期期艾艾的道,然而顧淮景沒有說一個字,仿佛趙安玥自己一個人自言自語。


    她在後邊,看著他帶著點寒意的背影,耍賴的蹲了下來,妄想以此阻止他再帶她前進:“顧淮景,我真的真的真的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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