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薑佩綺轉過頭,對下人淡淡道:“把這馬賣了罷。”


    下人一愣,看了看身側的楊衛禮,大少爺一向聽少夫人的,因此他行禮道:“是。”


    薑佩綺於是抬腿進了楊府,楊衛禮有些驚訝,他沒想到她會賣掉這匹馬,這是不是代表著,往事都過去了?


    楊衛禮忍不住麵上一喜,跟了進去。


    兩人雖從未做過那事,但為了不引起楊府其他人的猜測,兩人一直同房而居。隻是晚上的時候,薑佩綺睡在床上,楊衛禮要麽睡在書房,要麽睡在旁邊的軟塌上。


    就這麽過了兩年。


    薑佩綺站在房中,聽到門口傳來的動靜,語氣很疏離:“孩子的事情母親近日催得愈發急了,你真的不考慮納妾嗎?你我成婚前,我同你說過,我們不可能,你也答應了。”


    楊衛禮腳步一頓,他張了張嘴,最後道:“我知道,母親那裏我會處理,你不用擔心。”


    說完後,他在原地站了一下,猶豫一會兒轉身離開了。


    薑佩綺鬆了口氣。


    **


    銀杏林回來後的第二日晚,祖母把趙安玥叫了過去用膳。


    她到的時候,發現顧淮景居然也在。


    趙安玥不疑有他,想著祖母估計就是想找他們兩人一同用膳,於是和祖母請了句安,便在顧淮景對麵坐了下來。


    今晚晚膳十分豐富,桌上基本上都是趙安玥喜歡吃的菜。而顧老夫人和顧淮景都差不多,他們沒有特別愛吃的東西,也沒有特別不愛吃的東西,屬於給什麽就吃什麽的類型。


    “聽說你們昨日都去銀杏林了?”


    趙安玥點點頭,舀了一勺魚湯,輕輕吹了吹然後放進嘴中,臉色表情非常的享受:“是呢,我和佩綺她們一起去賞秋,而侯爺……”她看了看對麵靜靜吃飯的人,想了想,道,“和大學士有要事相商罷。”


    顧老夫人點點頭,她看了看顧淮景:“你這右手如何?”


    顧淮景現在都是用左手用膳,聞言道:“好了許多,不過使不上力氣。”


    顧老夫人皺了皺眉,歎了口氣:“這可如何是好?”


    “祖母不用擔心。”顧淮景淡淡一笑,“我如今用這左手,也用的習慣,並不影響生活。”


    “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顧老夫人放下筷子,表情比往日要嚴肅的多,“淮景,玥兒,我今日讓你們過來,是有事情找你們。”


    顧淮景轉過頭:“祖母但說無妨。”


    趙安玥也看過去:“是什麽事呀?”


    顧老夫人表現有些蕭瑟,她悠悠歎了口氣:“別家府裏都是子孫滿堂,而我們顧國侯府,卻隻有我們三人。祖母老了,也活不了幾年了。這些年,我一直盼著淮景娶妻,可淮景不願。故而我也沒有法子。可今年,玥兒進了我們顧國侯府。”顧老夫人微微一頓,“既然如此,你們身為夫妻,怎可一直分院而居?頭幾個月,我念玥兒初來乍到,你兩也並不熟悉,故而也任由你們這般。但如今,這麽長一段時間過去了,你們兩,總不能再分院而居了罷?”


    顧淮景微微一愣,他下意識看了一眼對麵的趙安玥。他當初之所以如此安排,自然是有自己的原因。現在還不是時候。他斟酌了一下,開口道:“祖母——”


    “你不用和我說一些大道理,祖母聽得多了,不願聽了。”顧老夫人直接打斷了顧淮景的話,她轉向趙安玥,執起趙安玥的雙手,“玥兒,顧國侯府向來家風正統,府中男子曆來隻娶一妻,不允納妾。雖然前頭有那宋姊然,可那時淮景無妻,又常年征戰沙場,我不好也不忍幹預。但他既已娶了你,之後有我在一日,我便不允他納妾。”


    趙安玥愣了愣。她其實心裏想說她不是很介意,可是看到顧老夫人嚴肅的模樣,她便沒有說出口,反倒點了點頭,甜甜道:“謝謝祖母。”


    “你不用謝我。”顧老夫人道,“這本是顧家傳統,曆代顧家子弟都是這樣做的。哪怕如今顧家隻剩淮景一人。可是玥兒,顧家現在隻有淮景一個子孫了,所以祖母想請玥兒上點心啊。”


    趙安玥有點茫然:“啊?”


    “我知道你還是孩子心性,可你也已及笄。別家媳婦,在你這個年紀,生了孩子的也不少。”顧老夫人幹脆把話給說明白了。


    趙安玥臉瞬間紅了,頓時明白了顧老夫人的意思。就如楊衛禮的母親,整日盼著佩戚生孩子一般。


    祖母也是希望,讓她生孩子。


    “可是可是……”趙安玥漲紅了臉,大可以說我不想生,但對著此刻的顧老夫人,她說不出口。


    顧老夫人拍拍趙安玥的手:“好孩子,祖母不是在催你,也沒有要你一時就有孩子。隻是無論如何,你和淮景都不可再分院而居,從明日起,玥兒,你便搬到淮景房中罷。”


    趙安玥瞪著眼:“祖母!”


    顧淮景咳了咳,也道:“祖母,此事太急了,再緩些日子罷。”


    趙安玥跟著點頭,撒著嬌:“對啊祖母,我還沒有習慣呢,再晚些日子罷。”


    顧老夫人很是失望,臉上的皺紋愈發看得清楚,她語氣低落:“我老了,不中用了,你們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我給你們的日子還不多嗎?你看看有誰婚後幾個月,還是分院而居的?!”最後一句話,顧老夫人幾乎是吼了出來。


    她也不願做這種事情,在她看來,這些事,當你情我願。可是身為顧家老夫人,她必須今日要這麽做。否則,如若以後顧家絕後,她有可臉麵到黃泉之下見列祖列宗!


    而且她見淮景和玥兒,很是相配,容貌也是數一數二的,為何卻偏偏看不上眼呢。


    趙安玥望著顧老夫人,又看了看對麵也有些為難的顧淮景。


    他自然是為難的,他那方麵有毛病。之所以一開始就把她安排在景魚院,便是怕兩人同房之後,讓她發現他身上的毛病。


    毛病還沒好,他當然不太願意和她同房。這些事情,趙安玥想一想,也就能想通了。


    況且,他身上有那毛病,兩個人同房也生不出孩子啊。


    趙安玥很愁,她看著怒氣衝衝的老夫人,心裏也開始有自己的小算計了。


    祖母待她很好很好,她心中知道,這份好的前提是她是祖母的孫媳婦。可如果她今日堅持不和顧淮景一起住,祖母會對她寒心的。而祖母畢竟是顧淮景的親祖母,顧淮景無論怎麽做,也不會讓祖母寒心。


    而且趙安玥覺得,顧淮景肯定不會同意。


    於是她黑又亮的眼珠子微微轉了轉,對顧老夫人道:“祖母,你別生氣了。我搬也不是不可以,隻是侯爺他不是很願意……”


    顧老夫人的眼神一下子就對準了顧淮景。


    顧淮景摸了摸鼻子,看了看趙安玥,輕而易舉捕捉到她眼裏閃過的幾分狡黠。


    然後腦海中想起昨日回來時,她說的那句‘可以理解’。


    他低下頭,重新拿了筷子:“好。”


    趙安玥一臉驚詫的看著他:“?!”


    顧淮景感覺到她的視線,微微一笑:“明日我便安排下人過來幫你搬。”


    趙安玥有些生氣,但想了想,覺得自己沒必要生氣。


    她又不是沒和顧淮景同床睡過,也沒什麽。反正他那方麵不行,所以自己沒什麽危險的。


    這也是因為趙安玥自己不懂,人雲亦雲,所有人都在說顧淮景有毛病,而且顧淮景自己也默認了,還見了那馮大學士,所以她也覺得他有毛病。


    可是大婚當日,顧淮景的表現,可不是有毛病的男人能做到的。但是趙安玥並不知道。


    她回去睡了一晚,是最後自己一個人睡的一晚,第二天爬起來後,便抱著貓,指揮著下人搬東西。


    顧淮景上朝去了,顧青受托把顧淮景的房間挪出一半,騰給趙安玥。


    可惜顧青發現,一半根本不夠,趙安玥的東西有點多。


    於是又騰出了一點空間,最後趙安玥勉強把自己的行李搬了進去。


    顧淮景的房中裝飾、衣服都偏黑白灰色調,植物不多,也就幾盆綠栽,連被子都是沒有花紋的暗青色。


    趙安玥不喜,親自吩咐了櫻魚,把被子枕頭等等都換了遍,套上她從大宴帶過來的,最為喜歡的粉色雲錦被,並把床簾也換成了同一套的。


    趙安玥不僅換了被子,還把好看的琉璃、瑪瑙等配飾放在房中各角落,連顧淮景之前掛的山水畫,也被趙安玥讓人取了下來,換上了自己畫的魚、銀杏以及自己的畫像。


    那畫像,是她母後特地為她所畫,然後由她帶了過來。


    原本素淨的男子臥房,便成了女子閨房。


    顧青有心阻止,但有心無力,隻能看著這改變,心想不知侯爺回來後,臉上會是何種神情?


    **


    趙安玥收拾完房間後,天便快要暗了。


    她之前一直對顧淮景院中的大廚很好奇,這會搬了過來,便名正言順的和櫻魚桃魚她們去了廚房。


    那大廚是個中年男人,左臉有一道傷疤,趙安玥進去的時候,傷疤大廚正拿著刀怒砍排骨。


    咚咚咚,很有勁。


    他砍一下,趙安玥就抖一下。


    顧青得到消息後,連忙趕了過來,行禮道:“夫人,這便是院中的大廚,顧刀。”


    趙安玥看著那大廚,心想這名字和他還真配。而且這顧刀也有點奇怪,她都在門口站了有一會兒了,這顧刀也沒來見禮,就兀自砍著自己的排骨,仿佛在砍什麽人似的。


    顧青又道,聲音有些小:“這顧大廚廚藝很好,所以有些傲氣,不大叫人,連侯爺來了他也是這般模樣。夫人,您別和他計較。”


    趙安玥點點頭,本來還想讓櫻魚偷師的,現在看看,好像不太可行。她不太敢把櫻魚留在這裏。這大廚看起來有些可怕。


    “夫人,廚房太雜了,您回屋等著可好?”顧青小心翼翼問。


    “行罷。”趙安玥便果斷離開了廚房,徹底打消了念頭。


    顧青鬆了一口氣,下意識看了一眼顧刀。


    晚膳還沒好,趙安玥便躺在自己帶過來的貴妃椅上,一邊搖著一邊看書,看的是雜書。


    沒一會兒,門口的櫻魚匆匆進來:“夫人,侯爺回來了。”


    趙安玥瞬間坐了起來,把書遞給櫻魚,櫻魚揣進懷裏,藏了起來。


    顧淮景按照往日一般,直接朝臥房而去,結果到門口的時候,目光觸及自己‘煥然一新’的臥房,腳步瞬間停了下來。


    這還是自己那個房間嗎?他深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走了進去,往四周看了一眼。


    這位小公主是徹底把她在景魚院的臥房原模原樣的搬了過來,他那些黑白灰的衣服擠在她五顏六色的衣裙中,莫名有種孤苦無依的感覺。


    顧淮景不由的扶額,往臥房裏走近了一些,那頭趙安玥正躺在貴妃椅上,一晃一晃的,懷裏還抱著貓,嘴裏還輕輕哼著大宴的曲子。


    而床上,粉粉的一片。


    他昨日,應當堅定立場,拒絕祖母的,他有些後悔了。


    顧淮景闔上雙目,一字都未和趙安玥說,也不奢求趙安玥能同別家夫人般上來侍候,自己脫了朝服外衣,換了件家常的,就轉身離開了。


    等顧淮景一走,趙安玥便再坐了起來,對門口櫻魚道:“快,給我。”她剛剛看到一半就斷了,心裏可揪心了。


    櫻魚走過去,把懷中的書還給趙安玥。


    趙安玥翻開書,吩咐道:“你去外頭守著,該用晚膳了再叫我!”


    **


    用晚膳的時候,兩人相顧無言,顧淮景不是很想理趙安玥。


    趙安玥還想著書中情節,也沒把顧淮景當一回事,用了晚膳,繞去景魚院給池塘的魚兒喂了吃的,然後再繞回來,洗了個澡,收拾好後,就躺上床,看起來了雜書。


    顧淮景則一直在書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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