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安玥身子抖了一下,然後軟軟的明顯底氣不足的聲音從被窩裏傳來:“我不是故意的,是你自己沒有接住呢。”


    他嗬笑了一聲,笑聲短促,聲音卻莫名變得溫柔:“玥兒,你之前有事求我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現在事情都解決了,就這樣對我?”


    趙安玥吸了吸了鼻子,眨眼睛的時候,睫毛碰到被子。她想,不然呢?


    如果不是有事要他幫忙,她為什麽要討好他呀。


    就是因為有事幫忙,才要討好啊。


    但是,她現在是不敢說出口的。她覺得顧淮景這莫名溫柔的語氣,讓她瘮得慌。


    “為了讓佟冉琴逃得遠一些,我特意讓人告訴齊貴妃,等一段時間才出手。現在看來,我是不該這麽做的。明日我就讓齊貴妃把畫像呈給皇帝。”他微微笑著,說話的時候更加輕柔了,“玥兒,你猜猜,皇帝會不會召人把路上的佟冉琴一行人叫回去?”


    趙安玥在被窩中一頓。


    末了,她才如蠶蟲蠕動般從被窩裏慢慢的鑽出來:“我真的是不小心才扔到你的。”


    黑暗中看不到人,隻能看到一個小小的頭,和一雙亮得發光的眼睛。


    顧淮景冷聲嗬道:“把枕頭給我撿回來。”


    趙安玥聳拉著腦袋:“行罷。”


    話音落後,趙安玥才從被窩裏徹底爬了出來,縮著身子,繞到床腳,小心翼翼的不碰到他,下了床,摸索了一番,摸到一個枕頭,一把提了起來,然後在空中拍打了幾下,拍去塵土,轉身把枕頭莊重的呈在顧淮景麵前,胡扯道:“我原本是想幫你暖被子的,天氣那麽冷,枕頭在外麵都要凍成冰了。可是沒想到不小心砸到了你,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顧淮景伸手接了過來,放在床頭,躺了下去,被子一蓋,不理她。


    趙安玥在黑暗中朝他吐了吐舌頭,虛打了一拳,然後爬上床,剛想跨過他走進去。


    結果猝不及防,一隻腳突然間抬起來,搭住了趙安玥的腳。


    她哎呦一聲,迎麵摔在了被子裏,床嘎吱響了幾聲。


    趙安玥著實嚇了一跳,心砰砰跳著,喘氣聲都因為摔倒時那刹那間的恐懼變大了。


    她半撐著上半身,怒氣衝衝道:“顧淮景!”


    顧淮景側了一下身子,語氣輕飄飄的:“哦,我不知道你要經過,不小心抬了一下腿,你沒事吧?要不要我叫劉大夫來看看?”


    趙安玥被他這惡劣的語氣,氣得腦子一片空白。


    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睚眥必報的男子!她爬了起來,胡亂抓起自己的枕頭,就朝他臉上按去。悶死他算了!


    顧淮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居然還笑得出來:“你這是要謀殺親夫嗎?”而且聽這笑聲,貌似還笑得挺開心的。


    趙安玥的枕頭懸在半空中,被他扣住了手腕,怎麽都按不下去,她突然間悲從心來,鬆開了手,枕頭掉落在他頭邊。


    她紅了眼眶,眼淚啪嗒就掉了下來,拖著哭腔道:“顧淮景,你太過分了……”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


    顧淮景愣了愣,鬆開了她的手,起身了,有些許無措得試探著問道:“剛剛摔疼了?”


    趙安玥盡情哭著,越哭越覺得自己可憐,越覺得自己可憐就越哭的起勁。


    原本內心無波無瀾的顧淮景,被哭得起了波瀾,那些眼淚仿佛砸在了他內心的水潭之中。


    一滴,一滴,又一滴。


    他下了床,點了房中的燈,然後坐在床邊,看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趙安玥。


    現在情況,看起來有些糟糕啊。


    他在心裏微微歎了口氣,聲音放柔了些,哄道:“是哪裏摔疼了嗎?”


    趙安玥伸手擦了把淚水,抽泣著:“你現在就對我那麽壞,那你事情成功以後,有了很多妃嬪,我怎麽辦啊。”


    顧淮景抿了一下唇,有些好笑的看著她,覺得她要麽就想得太少,要麽就想得太多。


    “我今天去送冉琴姐姐了,我覺得冉琴姐姐很可憐。她夫君那麽多妾室,平時也不疼冉琴姐姐。結果去受苦的時候,卻帶的是冉琴姐姐。平日那些妾室,卻一個都不敢來送。”趙安玥哭紅了眼眶和鼻子,“劉姐姐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我覺得當女人都好可憐啊,特別是我。”她瞬間哭得更慘了。


    顧淮景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覺得翰林院編修夫人說話真的是……


    他坐得離她近了些,伸手用指腹拭去她的眼淚:“別哭了,別想太多,晚了,睡罷。”


    “我睡不著。”趙安玥吸了吸鼻子,打掉他的手,帶著哭腔道,“我想回大宴,我想我父皇母後了。”


    顧淮景歎了口氣,看著她一臉的淚水:“那你要我怎麽樣呢?”


    趙安玥的哭聲頓了一下,她抬起頭,隔著一層水霧委屈的看著他,打量著他的神色,在心裏揣測了一下,覺得現在應該可以說了,於是道:“你以後納妾或者選妃的話,都要經過我的同意。我說可以就可以,不可以就不可以。就算你很喜歡她,我和她關係不好的話,你也要幫我,不能幫她!”


    顧淮景挑了挑眉,剛想再逗她說幾句,說不行的時候,眼見她又要哭了,連忙軟聲道:“好,我知道了,我答應你,莫哭了。”


    作者有話要說:  堅定1vs1不動搖


    原本打算九點,提早了一些,誇我[驕傲.jpg]


    第80章 080(一更)


    房間內, 燭火微微顫動,連帶著兩人投至床邊牆上的背影也晃動著。


    趙安玥吸了吸鼻子, 抬手想要伸手抹掉眼淚, 抬到一半想起這樣會把自己的袖子弄濕, 於是又放了下來, 咬著唇, 偏頭看著顧淮景,聲音細細的軟軟的,帶著哭腔:“真的嗎?”


    說話的時候她睫毛輕顫,一滴淚水從睫毛上滑落, 掉在她白皙的臉頰上, 然後流下一行水漬。


    顧淮景伸手,用常年握劍略微粗糙的指腹抹去她臉上的淚水,語氣帶著點無可奈何, 無可奈何中又夾雜這一抹無人察覺的寵溺:“真的。”


    “是你說的哦,你到時候不能忘了。”趙安玥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 止住了哭聲,任憑他擦去自己臉上的淚。


    “我知道。”顧淮景眼見終於把人哄好了,心裏微微鬆了口氣, 差不多把那張小臉上的淚水擦完後,就收回了手,“睡罷,我去滅燈。”


    趙安玥紅著眼眶點點頭,慢慢的爬到自己的位置, 掀開被子,緩緩的躺了下去。


    顧淮景見她躺好後,轉身屈指一彈。


    就在燈滅的那一刻,趙安玥反應迅速的抓起他被子一角,半抬起上半身,頭一低,把臉埋進他的被子中。


    被子帶著顧淮景身上那股清淡的梅花味,她吸了吸鼻子,把眼淚連同鼻涕全部擦在了他的被子上,然後趁顧淮景轉身回來時,把濕漉漉的被角扔了出去,迅速躺下,側著身,窩著被子,閉上眼睛準備入睡了。


    顧淮景躺下之時看了她一眼,也沒在意她剛剛到底是在幹什麽,蓋上被子閉上眼睛。


    女人是真的,有些麻煩。


    事情當然不可能就這樣結束,在之後的一個月中,趙安玥時不時就提醒顧淮景這件事情,給他散布妾不如妻,她趙安玥是天底下最善良體貼溫柔賢淑的妻子。


    顧淮景不置可否,嗤笑一聲,勾勾嘴角,一副‘如果你善良體貼溫柔賢淑,那我一定正直忠誠愛妻如命’的神情,但到底也沒怎麽反駁她。


    因為他忙著下棋。


    **


    沈行圖被貶一個月後,終於到達北夷,開始了在北夷艱辛苦寒的日子。而大祁引來四月草長鶯飛,萬物複蘇的好天氣。


    而就在這個時候,齊貴妃拿著一卷畫卷,走進了禦書房。


    三皇子去後,齊貴妃的打扮便愈發素淨,白衣淡妝,身上也沒有多少珠寶玉石,隻簡簡單單一個素簪。


    但依舊是美的,齊貴妃容貌在後宮向來位於前列,故而皇帝能寵愛多年。而美人,盛裝打扮是美,簡單裝飾也美。


    皇帝見是齊貴妃,便把手中的筆放下,抬頭笑道:“愛妃怎麽來了?”


    齊貴妃神情莊重,直接跪在光滑堅硬的大理石地麵,伏下身子,語調沉重道:“皇上,臣妾有事要奏。”


    皇帝微微一怔:“你且先起,有事起來再說罷。”


    齊貴妃搖搖頭:“皇上,臣妾今日所奏之事關係重大,恐涉及眾人,且讓皇上悲痛,臣妾不敢起。”


    皇帝蹙起了眉頭,當日秋日圍獵之時,三位皇上尚在,皇帝還是英姿勃勃,不顯老態。


    可如今半年不到,皇帝臉上皺紋更深了,頭發也漸漸有了花白,麵對如今六皇子如日中天的局勢,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他沉下臉:“貴妃,到底是何事?”


    齊貴妃抬起頭,絕美的臉色帶著些許不敢置信:“一月之前,江南知府薛讓來京述職,臣妾與各位妹妹向皇後請安,偶然聽欣妃妹妹說笑時談起,這位知府臉被蟲子所咬,腫得認不出麵容的事情。欣妃妹妹隻當件趣事提了幾句,皇後卻反應異常。皇上知道,臣妾因為皇兒的事情一直對皇後存有芥蒂,注意到後特意讓人去查了江南知府薛讓。”


    齊貴妃不慌不忙,娓娓道來,說到這裏的時候頓了一下:“此事是臣妾僭越,不當之處還請皇上懲罰,臣妾甘願領罰。隻是,這薛讓的畫像還請皇上看一看。”


    齊貴妃雙手捧起畫卷,舉至自己額前。


    皇帝雖不知發生了何事,但看著那畫卷,卻突然間有了些許不好的預感:“李福全!”


    站在一側的李福全應了一聲,彎著腰小跑到齊貴妃旁邊,恭敬的接過畫卷,然後呈給了皇上。


    皇帝接了過去,手微微發抖。他沉下臉色,看了一眼下頭跪著的齊貴妃,將畫卷緩緩打開。


    畫中人的五官漸漸顯露了出來,皇帝臉色蒼白,僵在坐椅上長久不說一句,不動一下。


    齊貴妃低下頭,以額觸地,不敢言語,但唇角卻小幅度的漾開了一個笑容。


    禹兒,母妃會為你報仇的。無論是死去的七皇子,還是現在的六皇子,抑或是明知你死於六、七皇子之手,卻不為你報仇還息事寧人的父皇!


    皇帝根本顧及不到此刻齊貴妃心中所想,他氣得雙耳嗡嗡的響,腦海一片空白,仿佛有血氣從喉嚨衝出,整個口腔都彌漫著一股帶著生鐵的血腥味。


    他右手使力,畫卷的畫被揉捏的變了形,畫中男子的臉四分五裂。


    皇帝閉上眼睛,說話的時候仿佛都帶著血味:“李福全,召六皇子到皇後宮中,就說皇後突發惡疾!”


    李福全暗自心驚,連忙道:“是!”


    皇帝轉向跪在殿中的齊貴妃道:“你隨朕而來!”


    說完後,捏著手中那團畫卷,在禦書房中沉默了很久,得到六皇子已經正往皇後殿中趕去的消息後,調動了一營侍衛,擺駕趕往皇後殿中。


    齊貴妃誠惶誠恐的跟了上去。


    **


    六皇子到的時候,皇後正拿著剪刀修剪花枝。


    如今六皇子在朝中一人獨大,九皇子和十一皇子年幼,母族背後並無阻力,故而他們已經沒有對手了。


    薛讓十五日前已經離京,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她的心情,如同這舒適的四月。


    貼身婢女上前道:“娘娘,六皇子來了。”


    皇後一愣,剛放下剪刀,便見六皇子形色緊張的匆匆走了進來。


    他看到完好的皇後時,愣了一下。


    “母後,您不是突發惡疾嗎?”


    “皇兒,你怎麽來了?”


    兩人同時說出了話,相視一眼,都覺得形勢有些不大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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