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的時候付雨刻意和孟辰光保持了一定距離,以免霸王餐被抓殃及池魚,可令她沒想到的是,他們居然順利出去了,不僅出去了,門口漂亮的迎賓小姐還滿麵笑容地鞠躬致謝,表示歡迎他們下次光臨。


    大概是付雨的疑惑表現的太明顯,孟辰光特意解釋了一下:“我讓他們記賬了,你之前掃的碼已經退回,可以直接在網站退款,我還不太熟悉國內的網絡支付,這是他們經理說的。”


    付雨再次臉紅,白衣天使形象再次偉岸起來,猥瑣的其實是她自己。沒辦法,涉及到錢的事情付雨總是特別敏感,她也不想這樣,但大概她就是所謂的“從思想上就很貧窮”那種人。


    其實結合現在的國民收入和人均儲蓄,付雨已經不能算窮人了。別的同學上大學至少要花家裏幾萬塊,唯有她大學畢業攢了幾萬塊,她就像個人形貔貅,隻掙不花。


    工作後雖然時不時要支援家裏,但即使收入最少的月份付雨也能省出一部分攢下來,從來沒有“月光”過,如果哪個月攢的少了些,她都會有強烈的不安,隻有銀行卡的數字蹭蹭地上漲,並且持續上漲,才能帶給她滿足感。


    新公司成立之初,在席嘉木的鼓動之下,也是對新公司有足夠的信心,付雨狠下心將多年來所有的積蓄都認購了公司的期權,拿出錢來的時候付雨滿腦子“不成功便成仁”,心裏就一個想法,如果公司做不成,她也沒有活下去的必要了,所以她才那麽拚,拚到要去醫院看心髒。


    如今做成的遊戲上市反應良好,公司規模擴大項目源源不斷,作為核心人物付雨收入也成倍上漲,還有大筆的獎金入賬,她才會“奢侈”地來五星級酒店吃自助餐,對於葛朗台?付來說,這真是少有的奢侈。


    既然孟辰光請客,這頓奢侈的飯沒有花錢,而且師出有名是人家的“答謝”宴,按照付雨的屬性她本來應該是暗自竊喜的,可剛剛那一瞬間的心裏活動和條件反射讓付雨內心感到羞愧,麵對著光風霽月的孟辰光她又有些隱隱的自卑,孟辰光神態從容,涵養上佳,舉手投足好看又貴氣十足,必定出身良好,如今他們能麵對麵坐著吃飯,可成長的環境和身後的家人,必定是有著天壤之別的。


    在這被折疊了幾層空間的首都城,他們甚至都不屬於一個世界,可由於某種特殊原因,陰差陽錯碰在一起,便如兩條直線相交,過了那個交點,之後便繼續前往各自的方向,漸行漸遠,永不再遇。


    付雨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想到這些,他們不是相親,更算不上朋友,她提供了幫助,他請一頓飯答謝,以後回到各自的生活,大概不會再有見麵的機會,這都是很正常的事,茫茫人海的大都市,這樣的事每天不知道要發生多少遍。


    付雨往常不是什麽多愁善感的人,她也沒空想這些,今天大概是工作告一段落腦子放空,她的別扭勁兒忽然就那麽上來了,於是死活都不答應讓孟辰光開車送她,稱自己就住附近。拿出手機搜索地圖,發現她的住處也真不遠,隻不過她之前起早貪黑從來沒在四周逛過,今天是第一次看到這片地方在太陽光下的樣子。


    孟辰光好脾氣地陪她步行回家,這個付雨倒是不能阻攔,他的車她可以不上,但馬路又不是她家修的,人家要走她也不能攔著,何況她也不是真的討厭孟辰光,她討厭的是自己。


    孟辰光若無其事,似乎絲毫沒看出她的情緒,饒有興致地問她是不是練過武術,身手那麽好。


    付雨定了定神,盡量控製自己的不良情緒,畢竟對方並沒有做錯什麽,她想了想才開口“其實也不算練過,就是我妹妹長得太漂亮,上學的時候總有流氓小痞子騷擾她,我幫著打流氓,打的多了,就打出經驗了。”說到自己擅長的事情,付雨忍不住有些得意,想到這孟醫生雖然貴氣,但麵對撒潑的醫鬧實在太慫了,忍不住提點他:“你知不知道,兩人動手,決定輸贏的關鍵因素是什麽?”


    孟辰光很配合,先猜:“力量?”


    付雨搖搖頭。


    “速度?”


    付雨再次搖頭,笑而不語。


    “膽量?”


    這次付雨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直接揭破謎底:“膽量算是沾了點邊,其實決定輸贏的關鍵是氣勢,橫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如果兩個人打架,有一方破釜沉舟可以拚命,那他就先贏了七成。”


    可惜在和平年代,敢豁出去命的人實在不多,也因此,付雨從小學三年級第一場架開始,從無敗績。


    最凶險的時候她一個人單挑四個年紀比她還要大的男生,先是給其中一個開了瓢,抬腳踹另一個的時候被人抓住了腳腕,當時她手也被控製了,唯一能動的隻有嘴,她死死咬著一個被她壓倒的人,咬的是對方的腮肉,拽住她腳的人讓她鬆口,說不然腳給她折斷,而她當時的想法是:斷就斷了吧,即便是砍了也無所謂,省得還得買鞋,她的鞋都露出腳指頭了,媽媽一直拖著不給買新的,好容易每天上學放學撿塑料瓶子攢了幾塊錢,去菜市場買了雙最便宜的鞋穿上,結果沒幾天底子掉了,拿著鞋跑回去理論,被賣鞋的老女人指著鼻子羞辱,說她人窮事多,幾塊錢的東西居然還想三包,有能耐有錢就去商場買東西,沒聽說菜市場買的鞋還能退換的。


    正是十三四歲熱血腦殘的年紀,當時的想法真是斷腿斷腳哪怕立刻死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她沒死過,但也不覺得活著有什麽好,活著就要穿衣吃飯,就要麵對父親的冷漠,母親的謾罵,鄰居的白眼,還有自己已經深入骨髓的窘迫,那是頭腦無比清醒理智,卻偏偏人小力單麵對這世界無力反抗的窘迫。


    不怕死的本質,讓她決定怎麽都不會放過這些欺負她們姐妹的人渣。妹妹十二歲不到,薄薄的舊t恤遮不住胸前微微的凸起——母親顯然還沒想起來給她買內衣,就連付雨自己,十四歲已經開始發育,穿的也不過是從表姐淘汰下來的舊衣服裏翻出來的小背心。


    付霜被母親打發去雜貨鋪買調料的功夫,居然就被這幾個剛從錄像廳出來的人渣給盯上了,他們嘻嘻哈哈圍著付霜惡心地笑,推搡著,有人還上下其手。付霜滿臉的驚慌,受驚的兔子一樣東躲西藏,卻又不敢大聲叫嚷,想突圍又很快被攔住趁機揩油,正是晚飯時節,路邊行人不多,偶爾路過的人有的匆匆走開,還有人饒有興致地站著看熱鬧。


    初中比小學放學晚些,加上付雨當天做值日,所以才會碰巧這個時間回家,看到這一幕。


    這些有人生沒人管的混蛋,不是窮凶極惡,卻蛆蟲一樣肮髒惡心,調戲女孩子,搶劫男孩子,卻隻挑軟柿子,欺負的對象都是她們這樣無權無勢窮人家的孩子,父母稍微有點能耐,或者會幫忙出頭的,他們都不敢招惹。


    妹妹付霜長得很美,而且性格軟弱,被欺負了也不會告狀,或者說告狀也沒有用,付爹付媽根本不在意也沒有精力關心她們姐妹的情緒。


    如果活的一直這麽屈辱,那麽死也沒什麽可怕吧?


    付雨當時清晰地聽見自己腦子裏有琴弦繃斷的聲音,她反而出奇冷靜了下來,穩穩地把單肩帆布書包裏的書都倒掉,路邊撿起幾個磚頭裝進去,借著助跑一把掄到對方腦袋上,當場就給動手摸付霜的那人開了瓢。


    這場架實在慘烈,被路過的大人拉開的時候,付雨全身上下沒有完好的地方,手臂骨折,腳腕也脫臼了,坐在地上,滿嘴滿臉都是血,嘴裏還有一塊咬下來的腮肉,地上半邊臉血肉模糊的人滿地打滾地尖叫,還有一個腦袋上破了洞,流了一灘血,躺在地上人事不知,另外兩個男孩身上臉上無數道抓傷咬傷,他們嚇破了膽,離付雨遠遠地站著,看她的眼神像看什麽可怕的鬼怪。


    頭砸破的男生最後救了回來,臉上掉了塊肉的卻徹底破了相,麵部肌肉受損,導致傷口愈合後嘴都沒辦法合攏,兩家家長上付家討賠償,付媽把付雨推給他們:“我家吃飯的錢都沒有,既然是她打的,你們把她帶走,要殺要剮要判刑,看著辦吧。”


    畢竟沒有真的出人命,付雨才十四歲生日都沒過,不需要承擔刑事責任,告到法院判了賠償也是監護人賠,付家也確實一貧如洗,住的是私自搭建的平房,房間裏全部家當搬走也值不了幾個錢,付爹付媽沒有正經工作,連個做主的單位都找不到,被推出來的付雨,瘦瘦小小的,滿身都是傷,胳膊吊著夾板,還瘸著一條腿,明明滿身狼狽,卻讓人感覺她根本什麽都不怕,麵對眾人的謾罵指責她一聲都不吭,隻是狼崽子一樣幽幽盯著他們,眼睛裏透出來的東西讓這兩家的成人都感覺瘮得慌,把她領走的念頭想都不敢想。


    能養出街頭流氓的家庭,本身也不是多麽母慈子孝兄友弟恭,最後這兩家人又鬧了幾場,奈何實在想不出好的解決辦法,隻能自認倒黴不了了之。


    付雨自此一戰成名,她考上大學離家之前都沒有人敢再招惹付家姐弟。


    第九章


    “這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哀兵必勝了。”孟辰光清朗的男中音打斷了付雨的回憶,回過神來之後,付雨又有些懊惱,感覺自己今天時不時地犯蠢,她居然教一個頂級醫院的頂級外科大夫打架,醫鬧也不是天天有,外科大夫的手多寶貴啊,怎麽能隨便去打架?


    每次付雨意識到自己犯蠢的時候,都會莫名遷怒惹她犯蠢的人,如今也不例外,付雨嘴巴閉的像蚌殼,她不想說話了,如果可以,以後也不想再見這個人了。


    不知不覺已經來到她住的紅磚筒子樓下,迎麵碰上住她隔壁的小演員武麗麗打扮的光鮮亮麗要出門,武麗麗在這裏也是借住,借的是演藝圈前輩的房間,她有一張標準的網紅臉,漂亮是漂亮的,可惜就是太標準了,辨識度不高,放在美女雲集的演藝圈就很難出頭,不然在這個出名來錢快的行業也不至於現在還和付雨一樣窩在沒廚房沒獨立衛浴的筒子樓。


    但是單從外表來看,武麗麗絕對比付雨要混的好很多,她護膚品化妝品都是大牌,衣服和包包未必件件都是新款,卻都是大眾耳熟能詳的奢侈品牌,盡管她房間裏又髒又亂像垃圾場,但隻要打扮好走出來,那絕對是妝容精致香氣撲鼻的都市麗人。


    由於作息不同,平時武麗麗和付雨碰麵都少,根本沒什麽交集,此時卻刻意停下來和她打招呼:“那個誰,你回來了啊?怎麽今天這麽早?”顯然武麗麗已經忘了她的名字,  付雨不明白她何必多此一舉打招呼,以前武麗麗碰見付雨的時候隻秀鼻孔給她看,當然付雨也不喜歡她,記得她的名字隻能說智商高過常人她也沒法辦。


    付雨看到武麗麗明明是和自己打招呼,眼睛卻飄啊飄啊地飛向孟辰光,就明白對方的目的了。換下白大褂的孟辰光衣冠楚楚,氣勢非凡,他身上的行頭付雨不識貨,可武麗麗識貨啊,付雨看到武麗麗的反應就知道孟辰光身上的衣服,腳上的皮鞋,牌子一定不會差了。


    不是她認定武麗麗拜金,實在是這個圈子就這樣,按說住在這個宿舍樓的都是圈子裏的底層了,可各種飛黃騰達的戲目時不時就上演,女演員們在這裏平均住不到三個月就有人接走,來接的無一例外都是豪車。武麗麗和付雨做鄰居已經兩個多月了,明顯有些著急。


    付雨之所以不會誤認為是武麗麗看孟辰光長得帥看上他了,實在是這個圈子也不缺帥哥,就武麗麗上個月早上穿著吊帶睡衣送出門的一個小鮮肉男演員,長相就比孟辰光差不了多少,隻是氣勢和風度遠遠不如罷了。


    凹成s型扭啊扭地往孟辰光身邊湊,武麗麗笑的又羞澀又嫵媚,撥冗看了付雨一眼:“這帥哥是誰啊,不介紹一下嗎?”


    付雨冷笑一聲,看她:“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有必要認識他嗎?”


    武麗麗臉僵了一下,但馬上又笑了起來:“哎呀,不就是一時卡殼忘了你名字了嗎?我知道你是葉姐的小妹啊,跟我一樣是借住的,對了,你現在哪個劇組做群演?怎麽每次見你都穿戲服啊,都下班了也不知道好好收拾下自己。”


    這次臉僵的變成付雨了,低頭看看自己的格子襯衣牛仔褲和腳上的平底帆布鞋,還有斜跨在身上的大包,一貫的打扮和平時並沒有什麽區別,再看看香奈兒包包超短裙,踩著十寸高跟鞋露著白大腿的武麗麗,心道你才穿戲服,你全家都穿戲服!


    懶得再跟武麗麗掰扯,也不想孟辰光因為自己的緣故被人當凱子釣,付雨扯著他袖子就氣勢洶洶地帶他上樓——完全忘了其實自己剛剛是準備送客的。


    來到門前,付雨有些猶豫了,畢竟剛剛認識第一天,雖然她肯定孟辰光對她不會有什麽壞心,話說以她的身手等閑也不怕男人有什麽壞心,但是她的房間就是一個賓館的標準間大小,床和生活區都是一體的,因為平時也沒人過來,所以連個遮擋的簾子都沒有,一眼就能望到底。雖然她的房間和女孩香閨還有點距離,但這麽大刺刺的供人參觀也不太妥當。


    孟辰光正在認真觀察四周的環境,沒有注意付雨的猶豫,不過他顯然也並沒有被武麗麗影響,姿態閑適地對付雨講:“剛認出來這是人民話劇團的宿舍樓,我小時候還來這裏玩過,現在周圍建築都拆了,沒想到它還保留著,不過我真的沒想到你會是演員。”


    付雨第三次紅了臉,這次也一樣是尷尬導致的:“我怎麽可能是演員?”她這輩子跟文藝就沒沾過邊兒,想想美麗動人的葉夢茹,哪怕是騷氣十足的武麗麗,都是十足十的女人樣,而她大學舍友給她取的外號是“鋼鐵直男”&“付直男”,兩個外號叫的人都很多,排名不分先後。


    起因是當時流行的一個關於男性向女性向的心理測試,測試結果顯示她的男性向指數超過班裏過半的男生,說她從性格愛好到思維方式都是妥妥的直男。


    再考慮到付雨一貫的穿衣風格(短發,從不穿裙子,從不化妝,從不穿高跟鞋)和行事風格(每天打六瓶開水帶六份早飯,幫六個人跑操打卡,風雨無阻),以及專業風格(計算機係學霸,年年拿國家獎學金,連玩個網遊都能上pk榜前三),當時宿舍裏幾個女生得知她是披著女人皮的純爺們兒,頓時花容失色人人自危,生怕哪天直男開竅突然對她們這些嬌花搞夜襲,對此付雨的反應是:嗬嗬,嗬嗬,嗬嗬嗬。


    都是直男了,還矯情個什麽勁兒啊!付雨不再猶豫,直接拿鑰匙開了門,並搬了把椅子招呼孟辰光落座,自己拿了電熱水壺燒熱水,因為宿舍樓是公共水房用水不便,所以付雨常年在屋裏備了很多大容量的瓶裝水,剛才吃了那麽多高蛋白食物,現在難免有些口渴。


    宿舍是兩張單人床並排擺放,因為用不到,付雨便將另一張床改造成工作台,簡易書架上放滿五花八門的書,有程序設計方麵的工具書,有各種計算機互聯網和遊戲雜誌,還有成套的武俠小說、曆史小說以及奇幻小說。整個屋子的中心,是一台造型誇張和全屋樸素風格嚴重不符的最新款某品牌台式機,之所以說它誇張,是因為光顯示屏就有三個——當然,這對於吝嗇鬼付雨來說算生產工具,她電腦包裏最新款的筆記本電腦也一樣。


    如果不是付雨親自帶他進來,孟辰光一定以為自己進了個科技宅男的房間,整個屋子沒有任何的女性色彩,連床單都是簡潔的藍白色,如果真要說有什麽不同,那就是付雨的房間很幹淨,隱隱還能聞到一股好聞的馨香,東西不算少,卻雜而不亂井井有條,顯見主人生活習慣很好。


    接過付雨遞過來的熱水,孟辰光感歎:“這裏工作色彩太濃厚,你不說我都猜出你的職業了。”有些好奇付雨為什麽會和演員們混住在一起,但也沒多問,喝完水便提出告辭。


    令付雨沒想到的是,剛剛打開門,就看見武麗麗搖曳生姿地走過來,嫵媚地蹭向孟辰光:“帥哥要走了嗎,一起啊。”說完還不忘招呼付雨:“你回去吧,我正好要出門,順便幫你送客。”


    付雨莫名惱怒,一是覺得丟人,二來又擔心孟辰光象牙塔待久了,抵抗不住武麗麗這一套,沒想到孟辰光身手也很靈活,沒見他有大動作,卻正好閃開武麗麗蹭過來的嬌軀,轉身向付雨告別離去,從頭到尾麵目溫和,卻掃都沒掃一眼武麗麗扭成麻花的細腰長腿。


    付雨等孟辰光走遠了才看向一臉失落的武麗麗,扯了下嘴角:“你最近接的角色是流鶯嗎?”說完不等武麗麗反應過來便“啪”的一聲關上了門。老虎不發威,別人也不該當她是hello kitty!


    第二天是周末,付雨在大家眼裏還是病號,自然不會去加班,想到大學室友幾次約她逛街都沒能成行,現在終於有時間,又想想昨天武麗麗說她天天穿“戲服”。關鍵是以她超強的觀察力和判斷力,她知道武麗麗沒有說謊也不是故意侮辱她,人家是真的覺得她穿的是群眾演員的“戲服”,這簡直是無招勝有招,讓付雨加倍感到憋屈。


    於是付雨試著在大學舍友微信群裏喊了一嗓子,看有沒有人願意陪她逛街。


    能看到“付直男”出洞,同在首都的另外兩個妹子都覺得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好奇心驅使下她們決定拋棄男友舍棄做好的周末計劃投奔付直男,連遠在美帝的三人都紛紛發來表情包表達喜悅之情,接下來聽說付直男要逛街買衣服,更是滿屏的眼珠子亂飛,但等到聽說付直男買衣服既不去海瀾之家也不去優衣庫連奧特萊斯都不去了,而是想逛某著名高大上的商場時,她們反而徹底安靜了。


    長久的沉默之後,宿舍老大拍板:“一晃畢業五年,咱們老幺付直男也二十六了,這是終於發育成熟,開始思春了吧?”


    第十章


    當年314宿舍的六名女生,三個排行單數的遠渡重洋去了美帝,排行老二的麗晶學的是新聞專業,畢業後直接去了國家喉舌部門工作,排行老四的大萍先是讀研,接著又考博,目前博士再讀,還有繼續往博士後發展的趨勢,畢業後應該不是高校就是研究所了。


    既然都選了便宜的六人間筒子樓做宿舍,六人的家境自然都不算富裕,出國的三人都是拿了獎學金走的,五年來酸甜苦辣各人獨自品嚐,大家在網上都是報喜不報憂,隻知道老大畢業找到了工作,之後又換了工作,老三還在讀書,老五結了婚又離了婚,目前正考慮回國。


    麗晶個子中等,麥色皮膚,眉眼濃黑,下巴略方,走路腰背挺得筆直,整個人英氣勃勃,她和老大都是複讀生考上的a大,今年已經二十八歲,氣質偏成熟穩重,學生時期便入了黨,工作五年升任部門副主任,國家女幹部的氣勢十足。她有一個高中時代就開始戀愛的男朋友,婚期已定,年底就辦事兒。


    大萍學的化學專業,是個白白軟軟的小個子姑娘,皮膚細白滑嫩如凝脂,相貌讓人一看就聯想到土撥鼠,每天笑嘻嘻的,說話溫柔和氣,看起來很顯小,被眾人稱為最不像博士的女博士。大萍的男朋友是個男博士,博士畢業留校任教,兩人算是半個師生戀,朝夕相處,經常在朋友圈甜蜜撒狗糧。


    不管是女幹部,還是女博士,現在都有了另一半,顏值最高的cs係係花(一說是係草)付雨卻一直母胎單身至今,實在讓人不得不感歎其直男力之高。


    和付雨不同,麗晶和大萍是經常逛街的,天悅也沒少來,沒錯,她們選的這家商場也叫天悅,和天悅酒店是同一個老板。但逛歸逛,麗晶和男友在攢房子首付,大萍還沒開始工作,當年的窮人現在依然不富裕,天悅這邊的品牌大都價格不菲,大家敢下手的不多。


    剛開始的時候付雨還是照著老規矩負責給兩個姐姐拎包放哨拿衣服,等到姐姐們想起來今天出門的目的是陪付直男逛街,就開始拉著付雨也試衣服,反正試試也不要錢。


    但等付雨真的開始試之後,麗晶和大萍自己卻不想試了,隻想趕緊結束。


    麗晶皮膚黑,大萍個子矮,和一個身高170體重剛過百,還胸大屁股翹腰細腿直皮膚好顏值高的妹子一起試同款衣服,哪怕知道這妹子皮下其實是條漢子,作為女人心裏還是承受不了。


    麗晶作為見多識廣的社會人,自認品味要高過另外兩隻,幹淨利索地選了兩套搭配好的裙裝,吩咐導購小姐:“這件,還有這件,還有她身上穿的那一身,開單子吧。”


    單子開出來付雨盯著上麵的數字直瞪眼,被麗晶戳了下:“瞧你那出息樣!別以為我現在不知道你收入,我們部門最近做高科技板塊,你們公司做的那個打打殺殺的遊戲連小學生都在玩,聽說你在公司還是個頭目,保守估計你月薪都能買十套她們家衣服。”


    大萍接著用tvb港劇配音腔接話:“做女人呢,最重要的是有錢有麵子有人疼,我們都有人疼,你起碼還有錢啊,有錢就能買來麵子,快去。”


    麗晶又推了她一把:“墨跡什麽,趕緊結賬去!”


    上學早就這一點不好,明明她在家裏一直是大姐,可上大學後直接排行老幺,付直男對女性又一直莫名寬容忍讓,這導致她從大一開始就多了五個姐姐管頭管腳,不管是在校還是畢業後,地位和排行一直成正比,從未翻身過。


    刷卡的時候付雨心都在滴血,就像麗晶說的,她的收入現在其實能輕鬆支付這些,可她這輩子從來沒給自己買過三位數以上的衣物,現在一下子跳到五位數,心理承受不了。


    刷了衣服姐姐們還是不放過她以及她的錢包,接著給她的衣服配了鞋子和包包,麗晶還去一樓專櫃和導購小姐一起商量著給她鼓搗了一套化妝品,導購小姐非常敬業,手把手教她使用,還給她推薦了美妝博主,說照著學手殘都能包教包會,當然,那一套化妝品價格也很可觀就是了。


    到最後付雨都麻木了,隻能靠給自己催眠來麻痹神經:“我花的不是鈔票,不是現金那就是數字,跟遊戲裏數字一樣,回頭改下數據就回來了。”


    最後滿載而歸坐下來吃飯的時候,麗晶伸手摸了摸付雨半長不短的頭發:“我就覺得還差點什麽,你得多久沒進理發店了?趕緊吃,吃完去做頭發!”


    tony總監在給付雨做頭發的時候,休閑區一邊喝咖啡一邊吃曲奇的大萍忍不住問對麵的麗晶:“你說我們是不是過分了點兒?今天一天,付直男都得花掉四個車輪子了吧?她平時對自己多狠啊,記得上學的時候連肉菜都舍不得打,今天一下子花這麽多錢她不會想不開吧?”大萍和男友有教工宿舍住,暫時沒打算買房,反而想先買輛車代步。


    麗晶濃眉一挑,問大萍:“哪兒過分了?她也快二十六了,這車輪子不貼她身上,難道要安在她弟弟腿上?她自己掙的錢憑什麽自己不花?你別看她肉痛就以為她真不想買,她真不想買就不會跟你來天悅!付雨什麽腦子,什麽時候做過沒用的事?別看你們一個個的又是碩士又是博士的,比聰明比狠咱們沒一個是她對手。她就是窮慣了過不了自己那一關,要不然也不會拉咱倆做推手,所以請你吃飯你就吃,請你喝咖啡你就喝,她心裏高興著呢!”


    看著一臉忍耐被理發師折騰的付雨,麗晶又補充道:“就算她想不開,咱們也得幫她想開,她身後那一家老小沒一個省油的燈,這丫頭也就是看著唬人,其實但凡誰對她好一點點,她肉都能割給人家吃。就是看在大學給咱們打了四年開水買了四年早飯的份上,咱們也得勸著她點,讓她多考慮考慮自己,如花似玉的年紀,掙了錢不花留給誰啊?現在養弟弟將來養侄子嗎?”


    大萍有不同意見:“我覺得付直男不是那種沒底線的扶弟魔,每次幫家裏都很有分寸。”


    麗晶冷笑:“那是那家人太蠢,一味耍橫盤剝勒索,連演戲都懶得演,他們要是改變策略走溫情路線,付雨能被他們活吞了!其實現在她最好就是趕緊找個男朋友,再趕緊結婚生孩子,有了自己的家,有人愛她有人關心她,讓那幫蝗蟲吸血鬼都去死!”


    看著麗晶說著說著就帶了情緒,大萍歎了口氣,問她:“張偉他們家人最近沒來首都吧?”


    麗晶也知道自己是感同身受了,調整了下狀態,再開口的時候已經平靜許多,搖搖頭扯了下嘴角道:“沒有,還怎麽來啊?我們為了省錢連房子都不舍得租了,各住各的單身宿舍,宿舍裏還有別人,他們舍得花錢買火車票也不舍得自己掏錢住賓館。張偉現在也沒錢給他們折騰,我倆現在建了個共同賬戶,隻能存不能取,發下工資除了每人一千塊零花錢,剩下的錢全存進去。”


    張偉和麗晶是高中同學,來自同一個地區,隻不過麗晶是城鎮姑娘,張偉則來自農村,上麵有三個姐姐,姐姐們全部早早輟學出去打工供弟弟讀書。張偉的父母和付爹付媽不同,人家重男不輕女,認為弟弟上了大學來到首都工作過了好日子,必須不能忘記姐姐的恩情,以及全村人的幫扶,於是張偉和麗晶合租的小房子隔三差五就會迎來張家村觀光團,陪吃陪逛陪玩還得給買首都特產,張偉畢業當了公務員,在老家人眼裏就是京官了,權力大大的有,家裏跟人爭三分宅基地都要扯出他的名頭,抗旱的時候被人踩了莊稼都恨不能來首都告禦狀。


    鬧得麗晶煩不勝煩,幾次主動分手,又幾次扛不住張偉苦苦哀求而複合,到最後麗晶退了房子搬回宿舍再也不見他,張偉才狠下心給家人下了通牒,說自己不過是個小科員,實際上沒權沒勢,工作五年了存款為零,基本生活費都要靠女朋友接濟,再這樣他實在支撐不住了,就他這條件,老婆跑了他會一輩子打光棍。


    學生時代開始的交情,那時大家都還沒學會打破牙齒和血吞,各人家裏烏七八糟的事都知道個大概,大萍安慰麗晶:“你這也算有個好的開端了,畢竟張偉對你是沒話說,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男人嘛,誰還沒點虛榮心啊,現在知錯能改,就像你說的,等以後結了婚生了孩子就知道顧自己小家了。”


    麗晶歎了口氣:“走一步說一步吧,年底結婚還要回他們老家辦事,據說是露天那種流水席,大冷天的,還不知道會辦成什麽鬼樣子,我都不好意思請你們去參加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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