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伊睿雙眼晶晶亮,拍著小手,滿麵喜悅:“好!”


    賀從澤:“……”


    麵對此情此景,他著實哭笑不得,心底又欣喜又無奈,但總歸還是被賀伊睿的那聲“爸爸”給哄得七葷八素,整個人都幸福得有點兒飄。


    因為時間不早了,二人還隔著時差,江凜見賀伊睿打了第一個哈欠,便將視頻通話結束,抱她去小床上睡覺了。


    自從賀伊睿那天開口順利喊出爸爸媽媽後,江凜便開始有意去教她講各種日常用語,以及如何表達自己的情緒。


    而賀伊睿顯然是屬於十分聰明的那種小孩,在江凜的教導下,她還未周歲時便能將許多話咬得字正腔圓毫不含糊,幾乎已經差不多能用中文同他人進行溝通。


    江凜見賀伊睿進步飛快,便閑來無事也教她些英語,剛好因為在國外,所以耳濡目染之下,賀伊睿竟也學會不少,這智商和學習能力委實令人咋舌。


    當然……學習道路上順風順水的賀伊睿小朋友,在日常生活中,就可以說是讓人格外頭疼了。


    對於賀伊睿過分活潑鬧騰的性格,江凜身為其母親,第一次覺得孩子太像自己小時候,也不是什麽好事。


    因為江凜曾經聽江如茜說過,她小時候就不是什麽安分守己的孩子,周歲大點兒就在外麵各種作,每天都灰頭土臉的,還經常受各種大傷小傷,都是自個兒瞎搞出來的。


    而賀伊睿,顯然就是完美複刻了江凜的兒時。


    同樣是周歲的年紀,同樣的作天作地,每當江凜在實驗室忙碌得時候,賀伊睿便會自己摸索著去尋樂子,經常鬧出各種烏龍事件。


    最初,賀伊睿因為不小心打碎了玻璃杯,而弄得滿手都是血,把江凜嚇得不輕,處理過後發現隻是劃傷,並不會落疤。


    江凜本來以為不過是巧合,但隨著巧合的累積,她是徹底看透——賀伊睿就是個不安分的娃,百分百隨她。


    有事沒事的,賀伊睿小朋友便會讓身上花式掛彩,輕者摔傷擦傷,重者劃傷流血,但江凜因為時間久了,就也見怪不怪。


    後來,江凜覺得這樣下去不行,於是她為了讓賀伊睿學會自己承擔後果,每當賀伊睿受傷回來哭唧唧求安慰的時候,江凜便會將包紮用品丟給她。


    教賀伊睿如何處理傷口後,江凜便去忙自己的事情了,任憑賀伊睿坐在地上胡亂拿著碘酒抹,就算傷口根本就沒處理幹淨,她也不管。


    柳然身為旁觀者,見賀伊睿自己包紮的傷口慘不忍睹,本來想過去幫忙,卻被江凜攔了下來。


    柳然覺得賀伊睿畢竟年紀還小,江凜這樣的教育方式有些不妥,然而誰知當晚她上樓去給江凜送資料的時候,推開臥室門,便撞見江凜正站在小床邊,小心翼翼地忙活著什麽。


    柳然迷茫地看向江凜手邊的醫療箱,發現裏麵裝的是消毒用品和創可貼,她又見賀伊睿正在小床上熟睡著,便瞬間了然。


    江凜因為怕弄醒賀伊睿,便盡量將動作進行得輕快,最後終於處理利索,她額頭都浮起了一層汗。


    默默將東西收拾好,江凜剛轉身,就望見柳然麵色複雜的站在臥室門口,一臉“哦我明白了”的表情。


    這種事情被撞破,江凜並不覺得有什麽尷尬的,她隻對柳然做了個出去說的手勢,隨後便輕手輕腳地走向門口處。


    二人來到臥室外,江凜把房門虛虛掩上,防止賀伊睿聽到對話聲後醒過來。


    柳然先將正事給解決,將手中幾張紙遞過去:“喏,這是剛打印出來的典型病例,我給你送一份。”


    江凜接過來,看了一眼,“好,謝謝你。”


    “唉,你說你也真是。”柳然搖搖頭,想起剛才看到的情景,不禁笑歎:“明明還是不放心睿睿自己亂處理的傷口,你怎麽當初不幫她?還要裝作那麽嚴肅的樣,讓她自己處理,最後還不是趁她睡覺的時候,偷偷幫她消毒包紮?”


    “我主動幫她,和她受傷後自己先處理,這兩件事教給她的道理完全不同。”江凜淡聲道,坦然自若:“如果她每次受傷我都幫她,她就永遠不知道輕重。如果我不管她,讓她自己去摸索去忍痛,那她下次就會知道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自己犯的事就該自己承擔。”


    “她自己弄的那算什麽?”說到這裏,江凜不禁有些嫌棄似的:“塗點碘酒裹上繃帶,簡直亂七八糟的,我要是不管她肯定會發炎,到時候還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她終究是不忍心的,隻讓賀伊睿體會小部分的後果,吃點苦頭算個警醒。畢竟是心頭肉,江凜還是舍不得自己的孩子遭受任何傷痛。


    “你啊你。”柳然聽江凜這麽說著,無奈感慨:“江凜,你還真是個稱職的嚴母,又當爹又當媽,也是厲害。”


    這話真不是恭維,柳然一直覺得江凜這個人雖然過分慢熱,但她的三觀真的很正,令柳然甘心佩服。如今看來,在教育孩子這方麵,江凜也是有自己的獨特方法。


    有這麽優秀的父母,賀伊睿小朋友還真是有福氣啊……


    柳然真情實感地這麽認為著,覺得這位小姑娘的將來,怕是也不會平凡了。


    -


    而這一切祥和,終結於江凜即將結束進修任務,準備回國的時候。


    賀老爺子,正式入院了。


    江凜那天已經在ic開始做科研收尾工作了,然而卻突然接到了賀從澤的電話,得知了這個噩耗。


    之前賀雲鋒進行肺葉切除手術後,身體一切正常,於是賀雲鋒便沒有放在心上,出院後照常生活,也不曾覺得有什麽不適之處。


    然而複發卻來的突然,因為賀雲鋒對這件事並未上心,後期咳嗽時也隻以為是單純的術後後遺症,誰知後來持續發熱盜汗,賀從澤趕緊將人送到醫院檢查,卻得知賀雲鋒的肺癌已經擴散轉移到了肝髒,情況不容樂觀。


    最終,賀雲鋒被確診肺癌二期,需要立刻入院進行治療。


    病魔來的太過突然,自從賀雲鋒被曝患癌入院後,公司的股市便處於了一個動蕩不安的地界,因為賀雲鋒病情的不確定性,因此不少合作對象選擇撤資,暫且觀望。


    而在賀雲鋒要求下,賀從澤正式回歸執行總裁之位,開始處理公司中的各種事務,賀雲鋒放心將權利全部交給賀從澤,隨後便入院開始接受治療。


    江凜在電話中得知這個消息後,沉默良久,才開口對賀從澤道:“老爺子的肺癌,擴散到什麽地步了?”


    事發不過幾日,賀從澤的嗓音中便已經是掩不住的疲憊:“肺癌二期。”


    江凜倒抽了口冷氣,擰緊眉:“……你把病例和所有ct發給我,我先看看。”


    她在ic的這兩年多,學到了很多國內所不能熟悉的操作與醫學知識,其中便有與肺癌相關的治療方法,她多少能做些參考。


    賀從澤嗯了聲,沒掛斷電話,大概等了五六分鍾,江凜的筆電發出提示音,她當即坐過去查看,發現是賀從澤給她發了郵件。


    打開郵件後,便是賀雲鋒入院以來的所有相關檢查結果。


    江凜讓賀從澤先等等,隨後她快速瀏覽老爺子的病況,發現癌細胞已經開始擴散,如果再不盡早采取治療,怕是……


    江凜輕嘖了聲,邊看著各種ct,邊對電話那頭的賀從澤道:“老爺子現在有肝轉移的症狀,不能立刻就動手術,要先進行至少一個療程的放射治療……最起碼,要保肝。”


    賀從澤歎了口氣,嗓音沙啞:“醫生建議采取生物治療,但是生物治療在國內目前還有很大的不確定性,我不敢讓賀雲鋒冒這個險。”


    江凜聞言微頓,眼底突然浮現些許光亮。


    “賀從澤,你先讓老爺子接受放療,穩定住身體情況。”她道:“給我半年時間……不,不用那麽久,等我回國後,我親自操刀手術。”


    “賀從澤,我需要老爺子的主治權。”江凜單刀直入,言語聽不出半分猶豫不決:“生物治療雖然在國內還處於臨床試驗階段,但是在ic已經可以熟練進行了。我在科研期間學習的就是生物治療技術,我可以指導醫院進行生物治療,並且絕不會有差錯。”


    賀從澤對於江凜的承諾,從來就沒有半分懷疑,既然她這麽說,那他就敢答應。


    在詢問過崔妍和賀雲鋒的意見後,二人也表示同意江凜成為以後的主治醫生,將後續治療方法全權交給她。


    於是,江凜便正式成為了賀雲鋒的主治醫生。


    當天結束通話後,江凜便親自去拜訪了aaron教授,她將賀雲鋒的相關病曆和檢查結果交給aaron看,經過數個小時的討論後,江凜順利敲定了賀雲鋒的治療方案。


    因為生物治療存在一定風險,所以江凜回到公寓後便開始將種種抗體的副作用可能性羅列出來,一一進行排除,最終確定了最妥當安全的抗體。


    賀雲鋒的肺癌已經是中晚期,因此江凜對他的治療方案一定要謹慎再謹慎,她將賀伊睿哄睡後,便抱著筆電在桌前坐了一夜,將方案推翻又修改,總算確定了第一步觀察期的治療流程。


    對於賀雲鋒這種半高齡癌症患者來說,生物治療絕對是最好的選擇,雖說要消除腫瘤細胞,但仍舊要確保不破壞機體免疫係統功能,比起化療的痛苦要好太多。


    江凜當初有幸參與了ic的生物治療科研項目,她參與了許多臨床實驗與治療過程,見過失敗的也見過成功的,已經積累了不少經驗。


    她先前發表的學術論文也是關乎這方麵的,既然得到了界內廣大專業人員的認可,就說明還是有一定可取性。


    次日,江凜便頂著時差,在朗斯與京都a院的上層以及眾醫生進行了網絡會議,她將治療方案進行詳細解說,以及憑借自己在ic進修時獲得經驗,她簡單分析了生物治療方法的利弊,點通了a院目前對生物治療的某些誤區。


    這場會議持續了數個小時,終於,江凜確定在場所有人都已經明白該如何進行接下來的治療,她終於放下心來,結束了這場會議。


    但事情遠遠沒有結束,畢竟江凜隻是將方案和選用抗體進行了詳細說明,最關鍵的還是在於a院的操作,因此她一定要時刻跟進賀雲鋒的療程,適時進行指導和調整。


    賀伊睿打從知道自己的祖父病重後,就再也沒亂鬧騰過,她知道江凜因為這件事承受了很大的壓力,所以她便安安分分的呆在江凜身邊,乖巧懂事。


    江凜在每天跟進賀雲鋒病情的同時,也得到了aaron教授的同意,在ic開始跟著他學習各種手術操作,以及與肺癌相關的各種病例,收益頗豐。


    而與此同時,賀從澤重回總裁之位後,果真不負賀雲鋒所望,成功力挽狂瀾,不多久便讓岌岌可危的股市煥然新生,持續盈利增長。


    但相對的,因為工作上的繁忙,賀從澤甚至有時兩三天都騰不出時間去跟江凜聯係,更不必說親自去朗斯看望母女二人。


    他們二人各在一方,雖然都忙得不可開交,卻仍舊知道,對方都在無時無刻地思念著自己。


    所幸,通過江凜的指導,賀雲鋒在接受幾個月的生物治療後,癌細胞已經得到了有效的控製。


    賀雲鋒的狀態一日比一日好,發熱盜汗的現象很少再出現,身體的不適明顯減輕,就連食欲也比最初入院時好了不知道多少。


    賀從澤與崔妍都將賀雲鋒的明顯變化看在眼裏,江凜的治療方案當真立竿見影,不過短短數月,賀雲鋒的情況便已經愈發好了起來。


    江凜與賀從澤,此時已經有大半年不曾見麵。


    因為期間因為各忙各的,所以他們聊天的機會都少得可憐,中間又倒著時差,想要騰出時間來聯係更是困難。


    這天深夜,賀從澤抱著筆電坐在床頭辦公,鬧總懶洋洋地趴在旁邊打盹兒,時不時發出細微的呼嚕聲。


    臥室中格外安靜,隻有鼠標點擊聲與敲打鍵盤聲響起,沉靜中卻不免有幾分落寞在內。


    賀從澤正審閱著文件,冷不防聽到放在旁邊的手機響了聲,他眼神掃過去,瞥到是助理發來的微信,大抵又是公司裏的事情。


    他有些疲憊地揉揉額頭,伸手拿起手機,閱讀完消息便給了個回複,隨後連屏幕都懶得鎖上,就將手機放了回去。


    他稍加活動脖頸,本來是打算繼續工作,餘光卻瞥見鬧總悠悠轉醒,它瞅瞅他,又瞅瞅亮著屏幕的手機,有些發懵。


    突然,鬧總雙眼亮起,緊緊盯著賀從澤的手機壁紙,它愣了幾秒,驀地翻起身子蹭上去,對著屏幕蹭了蹭,像是在求抱抱的姿勢。


    賀從澤起初不解,但當他想起自己的壁紙是江凜的照片後,心底不禁瞬間了然。


    半晌,鬧總也隱約發現手機屏幕中的並不是真人,它登時蔫了下來,失落地趴在手機上,兩隻前爪抱著手機,它怔怔著發呆。


    賀從澤覺得好笑,可想著想著,就覺得有些苦澀。


    他伸出手,輕揉兩下鬧總的腦袋,低聲問:“你也想她了嗎?”


    鬧總不予回應,仍舊是怏怏的。


    賀從澤無奈苦笑,將鬧總抱在懷中,俯首吻了吻它,眼底是藏不住思念與柔情。


    那遠在海外的,是他此生最愛的兩個人——他的夫人,與他的女兒。


    再等等吧,再等等,很快她就會回來了,以她最優秀美好的姿態,來見他。


    他說過的,會等她載譽歸來。


    “乖,很快就能見到她了。”賀從澤淺淺彎唇,對鬧總道,聲音輕緩:“到時候還會附帶個小包子過來……嗯,是個小姑娘,隨我長得好看,估計被她媽媽帶了兩年多性格也不錯,你肯定會喜歡那個小家夥。”


    鬧總聞言,耳朵動了動,抬起雙湛藍眸子望著他,似乎是被勾起了興趣。


    “好像還沒跟你提起過。”賀從澤思忖半秒,耐心地跟鬧總嘮嗑:“她以後就是你的小主人,叫賀伊睿,她自己選的名字,是不是很好聽?”


    每每提起賀伊睿,賀從澤眼底便滿是為人父的驕傲與滿足,這副模樣看得鬧總眼神複雜,遂別開臉翻了個身到床上,打算繼續睡覺。


    賀從澤笑笑,也不再自我放鬆,重新正過身子拿起筆電,繼續投入到工作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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