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蓉這才放心下來,看看身後有些淩亂的床鋪,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來。”


    小姑娘趕緊說:“這些都是奴婢們的份內事,姑娘不必操心。”


    小姑娘年紀雖不大,手腳卻很麻利,眨眼功夫就把床鋪重新收拾整齊了,又問她,“姑娘早上要沐浴嗎?”


    阿蓉忙搖手說不,從前任何事都要自己做,眼下有人“伺候”,一時間還真不太適應。


    小姑娘笑著哎了一聲,又貼心的主動出去幫她打水。


    水打來,她洗好臉,小姑娘又主動上前幫她梳頭,她更加有些無措,從鏡子裏瞧瞧小姑娘伶俐的影子,暗歎要是有個妹妹就好了,因為心裏喜歡,忍不住問她,“妹妹多大了?”


    小姑娘邊忙活邊答話,“我屬兔的,今年十二,姑娘不必客氣,我叫晚彤,您叫我名字就好了。”


    阿蓉笑笑,“我叫阿蓉,真是謝謝你了。”


    晚彤笑說,“姑娘不必客氣,您是少主的客人,我們田莊自然當盡心招待。”


    晚彤手很靈巧,不一會兒,就幫著阿蓉梳好了頭,往鏡子裏仔細瞧了瞧,笑道:“姑娘長得真好看!我覺得,要是再穿些更漂亮的衣裳,肯定比蔓兒小姐還要好看。”


    她這樣一說,阿蓉倒好奇起來,忍不住問她,“蔓兒小姐是?”


    晚彤答她說,“是少主的表妹,我們姑奶奶家的小姐,去年夏天的時候,少主來田莊巡視,蔓兒小姐跟著來的,我有幸跟著伺候了幾天。她跟姑娘差不多年紀,長得也很漂亮。”


    阿蓉哦了一聲,低頭瞧瞧自己身上的衣裳,沒再說什麽。


    這還是昨日陳氏特意拿給她的,雖說是新的,但就算比起晚彤身上的這件,衣料與樣式還是差了不少。


    晚彤年紀雖小,卻很有眼色,從鏡中看見阿蓉臉上的表情細微的變化,頓時明白了,主動建議道:“昨天夜裏露水重,把姑娘的衣裙都弄濕了,我們為姑娘準備了幾身,隻是樣子不太好,希望姑娘別介意。”


    昨夜林子裏驚險的一幕,確實把她的衣裳弄得有些淩亂,畢竟是在別人的地盤上做客,儀表整齊也是禮貌所在,她便隻好答應下來。


    晚彤還要幫她換衣裳,她實在不習慣,硬是婉拒了,自己躲到屏風後頭換裝,等衣裳換好再出來時,晚彤眼睛亮亮的,嘖嘖稱讚她,“姑娘比剛才更好看了。”


    她禮貌笑笑,心裏頭還惦記著阿林,晚彤帶她出來,去飯廳找人。


    因為同在一個院子裏,從客房出來,沒走幾步就到了飯廳,一進門,就瞧見阿林了。因為昨夜受了些傷,他暫時隻能吃些清淡些的點心,但即便如此,桌上的早點也很是豐盛,他看直了眼,有些不太敢動筷。


    見到阿蓉來就好多了,阿林趕緊問她,“姐,我能吃嗎?”


    滿桌的早點擺在麵前,居然還問能不能吃,晚彤捂嘴輕笑,阿林見了,頓時麵色通紅,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阿蓉倒還算大方,說,“餓了就吃吧。”他於是點了點頭,趕緊拿起筷子來。


    因為昨日就沒吃晚飯,又走了大半夜的路,兩人都是饑腸轆轆,如風卷殘雲般,不一會兒,肚子就吃得飽飽的了,又有人為他們上了熱茶,兩人才剛端起,見昨夜那位張管家並瀚塵一起前來,告訴他們,淩瑧要來。


    阿蓉吃了一驚,“他要過來?”


    瀚塵道:“昨夜姑娘來到田莊,張管家便派人去通報了少主,少主知道您昨夜遇險的事,心中掛念,恰巧也有事要來田莊,便提前一並過來了。”


    阿蓉點頭哦了一聲,張管家補充道:“姑娘稍候,臨安到此需要些時候,大約午後,少主便能到了。”


    “好。”她應道,怕有外人在姐弟倆不適應,張管家便同瀚塵又告辭了。


    等人走了,阿蓉趕緊叮囑阿林,“這回多虧阿啟,哦不,是淩少主,一會兒見了人,你不要沒大沒小的……”


    沒等她說完,阿林馬上點頭,“姐你放心吧,我都知道。”說著環顧了一下周圍,咳了一聲,輕聲道:“姐……以前我不想讓你跟著他,可是現在看來,他還是蠻好的,你跟著他,我也能放心了……”


    阿蓉嚇一跳,“你又在胡說什麽……”


    阿林卻道:“我沒有胡說,跟昨天那個肥老頭比起來,他的確好多了嘛,我覺得,他能保護你,我也能放心了……”


    這老氣橫秋的語氣,阿蓉簡直要栽倒,點頭道:“謝謝你的苦心,我會好自為之的。”頓了頓,又正經起來叮囑他,“這些話千萬不要在他麵前提,小心叫人家笑話!”


    “我知道的。”阿林笑了笑,依然是那副憨憨的模樣,私下裏,卻悄悄起了個心思。


    ~~


    吃罷午飯不久,淩瑧果然如約而至,田莊的眾人頓時都打起精神,連腰身都比尋常挺拔了些,瞧見這樣的光景,阿蓉心裏竟也悄悄緊張起來。


    張管家在前給他引路,一邊走一邊匯報著什麽,瀚塵並其他人則跟在他身後,一路經過,兩旁規矩等待的人們都紛紛行禮,所有人都是恭敬俯首的樣子,襯得他頗有家主的威嚴。


    這樣的出現,若不是那張依然俊秀逼人的臉,阿蓉甚至覺得都要不認識他了,然等他摒退眾人,四周隻剩他倆的時候,他看著她微笑起來,唇角微勾,卻還是當初的樣子。


    她怔怔道:“阿啟……”


    他也心間一頓。終於又見到她了,卻是這樣的緣由,想到當初她的倔強與昨夜的驚險,他忍不住輕歎,緩聲道:“怎麽弄成這樣了?”


    這一瞬間,她忽然想哭,在他麵前,那些堅韌好像都不見了。


    不過她還是要麵子的,使勁咬牙,終於把眼淚給憋回了肚子裏,卻也免不了垂頭喪氣,低聲道:“我……我差點被賣了……”


    是啊,真驚險,兩次都差點被人賣掉。他來之前便已經聽暗衛說過了,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經過,心裏心疼的厲害,否則也不會得了消息立刻就趕過來了。


    他也把萬千情緒忍了又忍,隻道一聲,“你不該回去的。”


    她垂著嘴角,委屈道:“我也不想,可是……”


    哎,一言難盡。


    可是誰能想到,人心會那樣壞!


    他極想好好安慰安慰她,但是鑒於上次被拒絕的慘痛經曆,他隻能淡淡道:“沒事,現在安全了……”裝模作樣的看了她一眼,故意做出微微吃驚的樣子,“看你臉色不太好……你過來,我……再替你診診脈。”


    “啊?”她大吃一驚,難道身體又不對了嗎?她之前隻是來騙陳氏的,難道一不小心把自己給咒了?


    ……可是早上照鏡子,沒有發現不對啊!


    她對他的醫術深信不疑,雖然害怕,還是趕忙乖乖過去。


    幹淨修長的手指輕覆在她的腕上,他故意皺眉,沉吟道,“毒早應該解了的……”阿蓉心一緊,“我不是已經好了嗎,怎麽……還有嗎?”


    他點頭道:“有複發的跡象,你還是需要繼續治療。”見她駭然,他強把小小的罪惡感壓下去,道:“我最近很忙,不能時常回來,這樣吧,既然出了這麽多事,你也不必再回去了……還是先跟我去臨安吧。”末了,他一本正經道:“治病要緊。”


    阿蓉像個虔誠的信徒,有些不好意思,但也特別誠實道:“其實,我本來也是想去找你的……我不願嫁給那個什麽員外,阿林的娘就把我鎖了起來,阿林把我救出來後,昨天夜裏,我們本來想走去臨安城的。”


    淩瑧嗯了一聲,心中竊喜,點頭道:“如此正好,一舉兩得……我們等會就出發吧。”


    阿蓉奇怪道:“你不是還有事情嗎?張管家說……”


    她沒說完,淩瑧便道:“方才路上已經交代好了。”


    她點頭哦了一聲,想了想,又道:“那個,我上次說過的,我很笨,沒伺候過人,女紅也做得不好,去到臨安,不知做什麽好……”


    關於這個,他這些天早已經想好,輕鬆道:“女紅可以練的,不必擔心,我給你請個師傅,你慢慢學。”


    還能跟著師傅學本事?他真是想得太周到了!


    這樣就好了,她沒了什麽包袱,終於輕鬆笑道:“謝謝你。”


    她終於又笑了,就像那時在山中的樣子,如那汪甘泉般純淨清冽。淩瑧輕歎,能叫她這樣笑,也不枉費他做出昧著醫者之心來欺騙她的這種事了。


    兩人把重要的話才說完,阿林從一旁的客房裏走了出來,對著淩瑧作揖,然後略有踟躕,“淩少主,感謝你的收留,我……我還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


    冷不防見他這樣,阿蓉和淩瑧都很奇怪,淩瑧道,“說來聽聽。”


    阿林說:“我不想一輩子種田,想學些本事,求您給個機會。”


    “哦?”淩瑧頓時來了興趣,問,“你想學什麽?”


    阿林說,“我想像瀚塵那樣,學些功夫。”


    打了這樣的主意,阿蓉吃了一驚,淩瑧則直接了當的回絕了他,“瀚塵三歲便拜了師,至今快有十年了,學功夫要趁早,你今年已經十二,晚了。”


    “啊?”


    阿林很是失望,馬上耷拉下腦袋來,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淩瑧瞧了瞧他,卻又道:“你讀過書嗎?”


    “讀過。”阿林立刻又抬起頭來,阿蓉替他說,“阿林上過幾年書坊。”


    “那就好,”淩瑧一笑,道:“城南旗順銀號的大掌櫃最近在招學徒,你既識字,可以去試試。”


    阿林頓時又喜出望外,大掌櫃的學徒?那將來學成,豈不也能做掌櫃了?那得多威風啊!


    他忙不迭的道謝,“多謝淩少主。多謝!”


    如此姐弟兩人便都有了去處,可以起程去臨安了,可臨行前,阿蓉卻有些猶豫,跟阿林說,“你這一去臨安,家裏又不知道,你爹娘該擔心死了,萬一找不到你,鬧到官府去可就不好了……”


    阿林雖然也擔心,但又實在舍不得丟掉這大好的機會,想了又想說,“等我到了臨安,再給他們寫信好了。”


    淩瑧卻道:“既然要離開,以前的事總要做個了斷,否則就會一直糾纏你,麻煩不斷。”他看著阿蓉,“這樣吧,我叫個人,替你去一趟柳林村。”


    第二十三章


    淩瑧的意思是,阿蓉就不用回去了,她畢竟隻是個小姑娘,應付陳氏這種女人,必定要吃些虧。但阿林是他們的親生孩子,孝道在先,他就算想去哪,也必須要親自告知父母才合適。


    阿林覺得他說的很對,便跟著秋遲回了趟柳林村。


    而此時柳林村的邵家,早已經亂作一團了。


    早上起來發現沒了姐弟倆的影子,邵家兩口子趕忙去村裏轉了一圈,當然沒有收獲,終於徹底慌了起來,阿林爹急的在院子裏轉圈,想發動左鄰右舍一起幫忙,卻被回過味來的陳氏及忙攔住,說,“阿蓉這會兒不見,肯定是不滿婚事逃走了,阿林一向聽她的話,肯定也是受了她的蠱惑,一塊兒跑了。”


    阿林爹急得跺腳,“那還不趕緊去找,你攔我做什麽!”


    陳氏嫌他愚笨,“村裏都曉得,當初我們是想叫阿蓉做養媳婦的,現在他們一起跑了,指不定要傳出什麽風言風語,萬一名聲毀了,王員外肯定要退婚的呀!”


    退了婚,不但禮金沒了著落,那對金鐲子也得還給人家啊!


    提起這個阿林爹更來氣,“叫你見錢眼開!要不是你硬要阿蓉去做妾,能有現在這些事嗎!”


    陳氏想了想,一咬牙一跺腳:“你等著,我這就回娘家,叫上幾個叔伯兄弟去找,自家知道,總比傳到外人耳朵裏好!”


    家裏大事一向由媳婦拿主意,阿林爹歎息一聲,算是默認了,想再出門往遠處找找,不料才剛抬腳走到門口,正碰見阿林自己回來了。


    當爹的頓時喜出望外,激動的都結巴起來,“阿,阿林,你去哪裏了?”


    陳氏也急忙湊了過來,見阿林好好的,是又生氣又高興,嘴裏罵道:“你個小兔崽子,長本事了,想嚇死我們……”


    話沒說完呢,冷不丁看見阿林身後人高馬大神色清冷的秋遲,嚇了一跳,悄悄問兒子,“這,這是誰啊,阿蓉呢?”邊說邊往遠處張望。


    阿林麵無表情,冷聲說,“你不用找了,阿蓉姐已經去了臨安,不會再回來了,我也要走了,現在隻是來跟你們說一聲。”


    “什麽?”陳氏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邵爹也趕緊圍了上來,兩個人一起問,“你要去哪?”


    “我找到了差事,到臨安城的銀號裏當學徒,”阿林清了清嗓,挺直腰板道:“給大掌櫃當徒弟,將來做得好的話,也能當掌櫃!”


    陳氏擰起眉頭,“你胡說什麽?阿林,你是不是魔怔了?”說著還要伸手去摸他的額頭,阿林側身躲開,無奈的朝身後的秋遲道:“秋遲大哥,請你來告訴他們吧。”


    秋遲於是上前,跟邵家夫妻道:“我是臨安淩府的管事,奉我家少主之命,跟二位談些事情……”


    方才兩人騎馬來到村中,引了不少村民圍觀,秋遲朝四周看看,詢問邵爹,“要進屋談嗎?”


    邵爹點點頭,剛想說個“請”字,卻聽陳氏斷然拒絕,“去屋裏做什麽?有什麽事就在這裏說!”說完滿臉狐疑的盯著秋遲上下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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