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過昏迷的那幾日,記憶已經全部接上了。


    原來是這樣,他聽得心痛不已,為了她這些年吃過的苦。隻怪那時候自己家中並不知情,否則她已經來了江南,他們一定會找到她。


    可惜,她的娘死了,狠心的乳母也跑了,沒人知道她去了哪,所有人都以為,她也遇了害,不在人世了……


    他壓下憤怒,緩聲安慰她,“我這就派人去查,一定找到那個乳母,替你報仇。”


    她卻苦笑了一下,搖搖頭說,“她的孩子也因為我家的事遇了害,她大概是很恨我們吧……找不找到她,已經不重要了。”畢竟已經這麽多年,找到又能如何?造成這一切苦痛的人,是安順王趙頤才對。


    淩瑧輕拍她的後背,安撫她道:“你還活著,就是萬幸,放心,你們的仇,一定可以報……”


    她點頭,卻不再說話。他知道,此時的她,必定比前些日子知道自己身世時更加難過,這些難過或許無從安慰,他隻能再度將她抱進懷裏,好讓她感覺安全一些。


    的確,那近在耳邊的心跳聲確實叫她舒服很多,她安靜的伏了一會兒,思緒一點點回到眼前,聞到他新換衣裳上的熏香,忽然想起先前哭濕了他衣裳的事,不好意思的跟他說,“老這樣抱著,好像不太好。”


    話雖然這樣說了出來,可她依然一動不動。他笑笑,說,“有什麽不太好,我們反正要做夫妻的。”


    她抬臉望他,見他一臉疲憊,又很是心疼,問道,“我睡了這麽久,你是不是一直沒能好好睡?”


    他沒有隱瞞,直言說是,“我怕你醒了看不見我,就一直陪著你。”


    她勸他,“那你今晚好好睡一覺,不然你若是病了,我又要著急。”


    他嗯了一聲,也趁機勸她,“我叫人給你煮了些粥,雖比不上你的手藝,但應該味道還不錯,你已經幾天沒進食了,此時體力匱乏,應該要吃些東西才好。”


    她,沒有拒絕,答應道,“你吃了麽?我們一起吧。”


    他笑著說好,趕緊命人布置,等飯菜上了桌,便跟她一起入座。


    因她剛醒來,需戒油膩,他便命人準備了百合粥,又怕她沒胃口,又吩咐人放了一點冰糖,她試著吃了一口,軟糯可口,還有淡淡甜味,點頭道:“很好吃呢,比我煮的好吃多了,我要多吃幾碗。”


    說完看見他頗感意外的眼神,她頓了一下說,“我要好好活著,不然對不起我爹我娘。”


    娘用自己的命換了她一命,她當然得好好珍惜。


    淩瑧心內一震,這才是她,經曆過這麽多苦痛磨煉,她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堅強。


    他微笑著說好,看著她把一碗粥都吃完。


    他自己也吃了一會兒,忽然想到一件要緊事,便問她,“好端端的,你們為什麽會落水呢?”


    她一頓,差點忘了這件事,便慢悠悠的說,“你表妹跟我吵起來了……”


    淩瑧顯然很意外,皺眉問,“什麽?”


    她回憶了一番當時的情景,“她喜歡你,所以又對我陰陽怪氣的說話,我便跟她挑明了,說你不會喜歡她,結果她惱羞成怒,又不講道理,我就不想跟她說了,想走,她卻急著攔我,沒有站穩,眼看要跌下去,我就想拉她一把,沒想到,一起掉下去了。”


    簡單的幾句話再現了當時的情景,淩瑧頓時又氣又怒,歎息道,“一味的胡攪蠻纏,說來說去,這禍事還是因她而起。”


    她嗯了一聲,感歎道,“我看她喜歡你喜歡的走火入魔了……”


    這話冷不防的一聽,仿佛他是藍顏禍水一般,雖然自己也無辜,他還是道歉說,“對不起……不能再這樣叫她糾纏下去了,明天天亮,我會去找姑母。”


    她沒有什麽意見,隻是現在記憶回來,也想起了小時候跟李蔓兒玩在一起的模樣,忍不住再度感歎,“太可怕了,枉我們小時候還天天在一起玩,如今為了一個男人,竟然弄成這樣……”


    話中的‘那個男人’在旁幽幽看她,“什麽叫‘一個男人’?”


    這話聽著怎麽那麽別扭,仿佛他無足輕重一樣?


    她驚覺語失,立刻摸摸他的手安慰道:“我是說,淩哥哥是獨一無二的好男子。”


    他這才舒服一些,見她一臉虛弱的樣子,不跟她計較,她又趕緊補充,“隻屬於我的。”


    他心間頓時甜蜜起來,禮尚往來說,“你也是。”


    如此互訴了一番衷腸,飯也吃的差不多,她想回房歇息了,他便又要抱她回去,她紅著臉拒絕,“我又不是沒長腿,才幾步路而已,出來進去都要你抱,別人還不知要怎麽笑話我呢……”


    他不以為然,“你昏睡了三天,又用了那麽多化瘀的藥,現在才剛醒,身體虛乏的厲害,不適宜走路。等氣血恢複上來,再活動也不遲,不要硬撐。”說著就把她抱了起來。


    外麵值守的下人們,見到兩人的這般情景,隻紛紛低下頭,都不敢多言,齊萱覺得十分羞澀,隻好閉眼假裝睡覺,等回到房中,淩瑧把她輕放在床上,居然還要為她脫鞋,她感覺拒絕說,“不行不行,你趕緊回房歇著吧,這樣的事,我自己來就好……”


    淩瑧笑笑,解釋說,“我是看看,你身體怎麽樣……”


    齊萱一愣,“啊……要看腳嗎?”


    他點頭說是啊,“要看四肢手足。”說著不再管她滿臉紅霞,自己徑直去查看一番,確定沒什麽大礙後,才放下心來。


    原來是場誤會,齊萱有些不好意思,臉就更紅了,淩瑧瞧了她一會兒,忽然在她耳邊輕語,“前天把你從水中撈出來,連衣裳都是我換的,你泡驅寒湯的時候,也是我在旁守著,所以,還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什麽?”


    話未說完,隻見她大吃一驚,“你,你幫我換衣裳,還,還泡澡?”


    他點頭承認,“當時事情緊急,怕別人伺候不好你。”


    “……”


    齊萱隻覺得腦袋轟的一聲,隻想趕快找條地縫鑽進去,想來想去,索性一頭紮進了床角,慌忙抖起被子把自己包了個嚴嚴實實。


    淩瑧眼看著她極快的做完這些,甚至來不及阻止,頓時開始後悔告訴她這件事,哄她又不起作用,無奈之下,隻好說,“先前才嗆過水的,這樣憋著很不好,趕緊放下來。”


    她在被子裏說,“你先出去,等會我就出來,我……我沒臉見你了……”


    難道就從此不與他見麵了嗎?淩瑧勸解她說,“當時我是大夫,你是病人,這也是迫不得已的,犯不著這樣介懷啊。”


    她還是不動,他想了想,索性道:“咱們很快就要成婚了,現在不過是提前看了而已……這樣吧,要不我現在換一次衣裳,也給你看好了……”


    齊萱,“……”


    ~~


    李府。


    淩慕蘭這幾天很不好過。


    那日兩個姑娘落水,把她嚇得幾乎要魂飛魄散,雖然自己的親閨女沒事,但齊萱卻一直昏迷不醒,她原本就夠擔心的了,哪知那日回府以後,女兒竟跟她說,這場災禍竟是因她而起!


    她大感意外,趕緊問是怎麽回事,李蔓兒哭了半天,才抖抖索索的說,“我跟她吵了架,一時氣昏了頭,想攔她來著,可沒想到自己差點掉下去,關鍵時刻,我看見她伸手要來拉我的……”


    淩慕蘭一聽,簡直要背過氣去,當即就扇了她一耳光,“你屢教不改,如今當真要出大事了……”


    經過了這一茬,等冷靜下來後,李蔓兒也是後悔不已,娘親打她罵她,她也不作辯駁。


    想了又想,淩慕蘭道,“這樣的時候,萱萱還想著要幫你,你看看你自己!她隻覺得心口疼,真是不明白,自己費心費力,到頭來,怎麽會養出這樣一個冥頑不靈的女兒來?


    李蔓兒如今也是後悔不已,抓住她的衣角連連哭著問,“娘,我錯了,你打我吧……齊萱她,會不會死啊……”


    淩慕蘭一下跌坐下來,歎息說,“不知道,這禍事是因你而起的,可她為了救你,到現在還沒醒……萱萱經曆了這麽多事,好不容易活了下來,若是今次有個三長兩短……”


    李蔓兒流淚看向娘親,她如今是真的後悔,在將要落水的時候,看見齊萱向她伸手的那一刻,她忽然醒悟了,縱然表哥很重要,可是抵得過一條命嗎?自己這樣的執迷,到底有什麽意義?


    她不停地流著淚說,“娘,我錯了,我再也不會喜歡表哥了,現在隻希望她趕緊醒過來……”


    淩慕蘭有氣無力的點點頭,“誰不是這樣想的!倘若萱萱能順利醒過來,那還好辦,倘若不能,你就自己去你表哥麵前請罪吧,……娘養出你這樣的女兒,實在沒臉見他……”


    李蔓兒癱坐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齊萱昏迷了三天,李府中的淩慕蘭母女也煎熬了三天,自打夫君走後,淩慕蘭第一次感到如此疲憊,恨不得追隨他去。


    好在第三天傍晚,齊萱終於醒了,消息傳到李府時,已是深夜。


    在佛堂裏整整頌了三天經文的淩慕蘭鬆了一口氣,第二天一早,便回了娘家。


    前一夜因為說錯話被未婚妻趕出了房,第二日一早,淩瑧便又來看齊萱,好不容易見到了人,剛要說話,卻被前來找他的方進給打斷了。


    方進說,“少主,姑奶奶剛才回府了,瞧著臉色不太好。”


    淩瑧一怔,算是猜到了淩慕蘭的來意,屋裏正梳妝的齊萱也聽見了,從鏡中看過來,與他對視,他了她一眼,朝方進點頭說,“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第四十七章


    直到淩瑧親眼見到淩慕蘭, 才弄清楚方進口中所謂“臉色不太好”是什麽意思。


    齊萱與李蔓兒落水前姑侄倆還在談話, 到今日也不過才三天,他的姑母淩慕蘭居然瘦了整整一圈,臉上淡妝也掩不住的憔悴, 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


    雖然能猜到淩慕蘭的來意, 但這樣一個姑母,還是叫他深感意外,看來淩慕蘭這幾天也不好過。


    他道:“姑母……”


    淩慕蘭見他到來,點頭應了一聲, 便開門見山說,“我昨夜聽說萱萱醒了,就想趕緊過來看看, 她現在怎麽樣了?”


    他說,“人的確是已經醒了過來,但畢竟昏迷了三天,身子還是虛弱。”


    淩慕蘭歎道:“你替我轉達一下歉意, 我現在……沒臉見她。”


    那日還是她把李蔓兒跟齊萱支開的, 這禍事也是因自己的女兒所起,所以出事後她總是忍不住的自責, 覺得最大的責任在自己身上。


    淩瑧點頭說好,又問,“那天的事……姑母知道了?”


    淩慕蘭臉色很不好,說,“知道了, 當天蔓兒就跟我說了,長啟啊,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我會教養出這樣一個女兒……”


    話才起了個頭,淩慕蘭的眼眶就紅了起來,“前年你姑丈走時,她才十四,我總覺得,她年紀這麽小就沒了爹,實在可憐,所以大概有些慣她了叫她變得如此驕縱任性……說來說去,還是我教養無方,今日我來,也是要問問看你們的意思,此番叫萱萱遭了這麽大的罪,全是她的錯,她……但憑你們處置吧!”


    淩瑧一愣,“但憑我們處置?”


    淩慕蘭點頭說,“我教子無方,沒有任何發言權,雖說是一家人,但不能叫萱萱白受這麽大的罪……你若拿不定主意,就去把我的話說給萱萱聽,她想怎麽處置,全由她的意思。”說著硬把他差遣回了齊萱那裏。


    而齊萱才梳洗好沒多久,正準備用飯,看見他又返了回來,有點意外,“你姑母這麽快就走了嗎?”


    淩瑧支開房中婢女,在她身邊坐下來,說,“她叫我來問你,要怎麽處置我表妹?”


    “問我?”齊萱顯然很意外。


    “是啊,”淩瑧歎道,“姑母說了,全憑你處置,她不發表意見。”


    齊萱有些意外,“你姑母還真是……”


    淩瑧緩聲問,“那你的意思呢?”


    齊萱想了想,無奈道,“她好歹你表妹,若動靜太大,鬧到天下皆知,恐怕整個臨安都要看你們淩家的笑話了……”


    “咱們,”淩瑧特意糾正她,“是‘咱們淩家’,再過幾天,你就是淩家少夫人了,所以不要把自己排除在外。”


    她抿唇笑了笑,又凝眉續道:“我可不想叫你們為難,再說,你姑母也是個好人……”


    她歎了口氣,“以前我還沒想起來的時候,的確很不喜歡她,但現在能記起來了,這幾天我常常會想起小時候跟她一起玩的情景……說來說去,都是為了你。”


    這話聽得淩瑧眉頭一皺,這帽子怎麽又扣到他頭上了?


    他深感委屈,但沒等為自己辯駁幾句,齊萱又認真道:“我並不想鬧大……不過她倘若還惦記著你,以後說不定還會處處跟我為難,最好的辦法,就是叫她斷了對你的念想……”她腦筋一轉,忽然有了個主意,“找個人把她嫁了吧!”


    淩瑧一愣,“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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