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萱知道爹是在轉移話題,可爹拿定了主意,她也多說無益,隻好把話全都忍了回去,嚐起那塊豆腐箱來。


    豆腐箱是個很實在的菜名,就是拿油炸過的豆腐做成箱子,挖空內裏後填進山珍海味做的八寶餡料,上鍋蒸熟後澆上高湯燒成的鹵汁,吃起來美味又有趣。


    她小時候的確愛吃,但現在大概因為忽然升起的離愁,齊萱直覺嘴裏一點味道都沒有。


    低落的情緒揮之不散了,回程的馬車上,她話也懶得說,淩瑧一直沒有發表意見,一直等到回到自己別院,夫妻兩個洗漱完畢上了床,才跟她說,“如果不舍得離開,我們再住一些日子也無妨,左右臨安有爹在,我不著急回。”


    他一心為她著想,想叫她開心,倘若她還硬要他陪自己留在娘家,豈不太過自私了?她搖搖頭,“離開臨安也很久了,我也很想那裏,咱們的新院子才住了幾天,總空著多不好啊,我們就回去吧。我其實就是擔心我爹一個人,不好好照顧自己……”


    淩瑧想了個折中的辦法,“那這麽吧,我們先回去,過段時間,邀嶽父去臨安住上一段時間,到時候甘泉那邊的別院也修好了,正好方便他頤養身體,如何?”


    這倒是個好主意,她嗯了一聲,雖然還有離愁,卻也有了期盼。


    夜色漸深,周圍一片安靜,牆角下有息息蟲鳴,透過窗傳進屋裏。安撫好嬌妻,淩瑧道:“天不早了,咱們早些睡。”


    她聽話的點頭,躺了下來,正打算閉眼,卻見他脫了中衣,徑直貼了過來,她臉紅起來,拿被子蒙住自己,明知故問的嗡濃:“做什麽這樣啊?”


    他低低一笑,“從前說好要教你做的事情,還沒教完……”


    她羞得滾到床裏側,“早就會了的……”


    從成親那晚到現在,除過分開的那段時間,在一起時,他極少歇著啊,她早就……熟能生巧了。


    他擠過去,把人從被子裏撈了出來,一通密密的親吻,間中含糊道,“學無止境,還有許多新的領域呢,咱們一起研究研究……”


    她羞得伸手捂他的嘴。


    ~~


    回程的日子很快就定了下來,既然要回去,李蔓兒的婚禮能趕上就最好,所以滿打滿算,也不過就剩幾天時間而已。


    好在雖然不近,但交通便利,水路陸路樣樣都行,父女倆往後有的是相聚的時間,齊萱便強壓下不舍,時間一到,拜別了爹,跟淩瑧出發了。


    前些日子實在坐夠了馬車,現在想起長途行路,她甚至都覺得屁股疼。於是在先前淩瑧征求她意見的時候,果斷選了走水路,淩瑧從來都依著她,特意挑了大船,好叫她舒服一些。


    怕她無聊,他還提前規劃好了行程,一路選了許多景點,時時領她上岸賞景。難為他用心良苦,她的確玩的挺開心,不知不覺中,離愁被衝淡許多。


    從前齊萱還是有些暈船的,但因為前陣子坐了幾回海上的大船,也適應了許多,身體舒服了,旅途又十分有趣,她漸漸地重新高興起來。


    不想上岸遊玩的時候,就呆在船上,夏天的夜晚,吹著水麵上飄來的微風,跟他仰頭看星星,也別有樂趣。


    她沒研究過星象,對此一竅不通,他倒是看過一些書,就指著夜空給她講解,搭配上神話傳說,特別吸引人,她聽的津津有味,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滿是期待。


    這樣的她,很像小時候聽他講雷峰塔的時候,淩瑧心中一片柔軟,擁著她道:“萱萱,咱們重逢已經一年了。”


    他說的是重逢,自然是指在那座小荒山上的遇見。


    那時候自己還是阿蓉呢!想起那時候的點滴,齊萱忍不住微笑,點頭道:“嗯。”雖隻是一個字,心中甜蜜難以言表。


    差不多同樣的季節,那時候的情景也一一回到了麵前,他輕歎道:“你知道那時我最怕什麽嗎?”


    她倒是真的不知道,從他懷中直起身子,認真的問他,“什麽?”


    “最怕不能讓你快樂。”他看著她道:“從前很多年,我一直快忘了什麽是快樂,直到遇見你……我一心想帶你離開那裏,卻又怕回到臨安,也不能叫你快樂起來,因為……我覺得我自己大概是一個無趣的人……”


    那麽驕傲的他,什麽時候說過這樣自卑的話?齊萱趕緊安撫他,“才沒有呢!你一點都沒有無趣,你,你很吸引我……”她羞澀笑笑,抬頭親他的側臉,“我覺得你樣樣都很厲害,心裏崇拜得不得了……”


    這是壓箱底的秘密了,她為了安慰他,也還是交代了出來,滿臉的害羞,眸子卻閃亮無比,勝卻頭頂的漫天繁星。


    他情動難耐,吻她唇邊,啞聲道:“萱萱……”


    她微笑著,閉上眼想給他回應,哪知才回吻了一下,胃裏忽然一陣沒來由的惡心。她一把推開他,自己扭頭平複。


    忽然被嬌妻這麽一推,淩少主也是愣了,正覺得奇怪,忽然瞧見她蹙眉,趕緊問道:“怎麽了?”


    齊萱捂著嘴,“我,我想吐……”


    第七十八章


    好端端的怎麽會想吐呢?聽她這樣說, 淩瑧頓時著急起來, 連忙問她,“不舒服嗎?暈船了?”


    她搖搖頭,深呼吸幾下, 才說, “我也不知道……”


    他趕緊扶著她進了屋,一邊問道:“是不是吹了風,受涼了?”


    進到船艙裏,兩人睡的屋子還算寬敞, 他將她安置在榻上,伸手為她診脈,原以為可能是灌了涼風或是吃壞了肚子, 哪知卻忽然愣在了那裏。


    脈象往來流利,應指圓滑……這是典型的滑脈啊,難道……


    齊萱見他愣住,很是奇怪, 問, “怎麽了?”


    他沉思不說話,這叫她忽然揪起心來, “難道是什麽不得了的大病?”


    “不,不是,”他回神,趕緊安慰她,想了想, 小心問道:“上回月例是哪天?”


    齊萱凝眉想了想,“還在京城的時候,四月初三。”


    四月初三?現在都五月中了,算起來,四五十天了……他心裏一頓,時間差不多,隻是……


    隻是所有的症狀都齊了,理論上來說,脈象也不錯,隻是他隻給兩個女人診過脈,除過她便是自己的母親,母親自然不可能了,而她……


    他頭一次有些拿不準,沒有經驗,不敢擅下定論。


    他生怕自己失誤,是空歡喜一場,所以決定暫時不告訴她,隻是道:“大約吹了風,有點著涼,先休息一下,不要亂走動。”


    她乖乖說好,自己躺在床上閉眼休息。


    他則出了船艙,急忙命船靠岸,叫人上岸去找大夫,且要找年長有經驗的。約莫半個時辰,一位老大夫來了,他把人領過去,又替她診了一次脈,那大夫沒耗費多久,同樣問了問月例,便直截了當的說,“公子莫擔心,尊夫人這是喜脈。”


    淩瑧鬆了口氣,終於徹底放了心。


    甜蜜的話當然要留在隻有兩個人的時候說,他吩咐人給了老大夫賞銀,將人送走,而後關上房門,笑盈盈的坐在床前看她。


    她倒還是一副一頭霧水的樣子,見他回來,趕緊問,“淩哥哥,他說我是喜脈?喜脈……是什麽意思?”


    他咳了咳,“喜脈就是有孕的意思,萱萱,你懷孕了,你有了我們的孩子。”


    齊萱張大嘴巴,“什麽……我懷孕,我有孕了?”


    見他肯定的點頭,她一下又轉喜,激動的有些不知所措,伸手在小腹上輕輕撫摸,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這裏,這裏有個寶寶?”


    他也將手覆上去,輕輕撫摸,“是的,是我們的孩子,他還很小,你大約還感覺不出來。”


    話雖這樣說,可當她聽到他給她肯定的時候,就忽然有了做母親的感覺,升起滿腔柔軟的母愛,整個世界都變得美好了。


    她趕緊笑著點頭,“我,我要好好保護他。”


    他也點頭,用溫柔的聲音說,“我也是,我從今以後,多了一個人保護。”


    得了這樣一個大驚喜,小兩口頓時滿心期待,興奮的都沒了困意。


    齊萱很開心,開心到不知如何安放手腳了,她想動一下身體,還得先問他,“這樣會不會傷到他?”


    淩瑧被逗笑了,趕忙說,“不必這麽緊張,你現在可以自由活動,隻是別幅度太大,別勞累。”


    “嗯。”她趕緊點頭,認真保證,“我都記住了。”


    淩瑧親了親她,感歎道:“謝謝我的娘子,如今我要當爹了。”


    她抿唇笑起來,“我也要謝謝你,我要當娘了!”


    她有時候真是傻到可愛,這有什麽謝他的,這件事辛苦的是她才對。


    他不忍心反駁,隻是將她重新擁進懷,細心解釋道:“婦人懷孕生子不是輕鬆的過程,期間你可能會食不下咽,惡心嘔吐,腰酸嗜睡等等,總之……辛苦的是你。”


    她點頭,“這些我曉得,阿嫦比我大兩歲,前年就生子了,從前她回娘家的時候,也是這麽跟我說的,而且她還說,酸兒辣女,懷男喜歡吃酸,懷女喜歡吃辣。”


    一提起這個,她就充滿了期待,伸手撫他腰間的玉佩,溫溫柔柔的說,“阿嫦生了個兒子,你說,咱們的孩子……會是男還是女?”


    “什麽都好。”他吻吻她的額頭,“什麽都是我們的寶寶,我都喜歡。”


    “我也是!”她滿足笑笑,忽然想起要事,趕緊跟他說,“我想趕緊叫我爹知道,他要做外祖父了,一定會很開心,這樣的話,一個人住在大宅子裏,也不會難過的。”


    他沒有意見,答應道:“明天到了碼頭,我叫人給嶽父送信。”


    她嗯了一聲,他感歎道,“家裏已經許久沒有小孩子了,這下可熱鬧了。”她又嗯了一聲,順便打了個哈欠,他低頭看看她,笑著說,“早點歇著吧,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


    她點點頭,現在隻要什麽對孩子好就做什麽。原本就半躺在床上的,往下溜了溜,拉起被子蓋了蓋,就可以睡了。她拉住他的手,柔聲說,“你還不睡嗎?”


    他笑了笑,“我去換身衣裳,收拾好就來陪你。”


    她嗯了一聲,目送著他去更衣洗漱,然而等他回來的時候,卻發現她已經睡著了,常常的睫毛覆在白淨粉嫩的臉上,依然一副少女的模樣。


    他輕手輕腳的在她身邊躺下,又輕手輕腳的將她攬進懷,心滿意足,也閉上了眼睛。


    神遊之際,還在想,他們的孩子,會長的像誰多一些?


    ~~


    第二日一早,信件就分別被淩少主派去了兩處,齊州與臨安——眼下萱萱有孕,不能著急趕路,叫個人在前麵先行,向父親淩濯道聲喜,叫他老人家也高興高興。


    而自現在開始,齊萱也終於出現了妊娠反應,除過偶爾忽然而至的惡心,精神也漸漸不濟了,整日就想躺在床上,連坐著都嫌累。


    淩瑧不勉強她,她現在喜歡什麽就盡管去做,隻要沒有危險就行,她入睡的時候,他就在旁看書或者閉目養神,有時親自為她熏一些柑橘皮,緩解惡心的症狀;因她乏累,後頭規劃的景點也都不去了,如此一來,行程簡單了,又過了七八天,終於到了臨安。


    送信的人比他們快,喜訊早就到了淩府,淩家主知道後,立刻樂開了花,知道他們今天回來,特意叫大隊人馬在碼頭上等候,小兩口下了船,就上了寬大舒適的馬車。


    淩瑧還記著她不想坐馬車,伸手要來抱她,“來,坐我腿上,應該會比較舒服。”


    她笑著搖頭,“我好多了,不過半個多時辰的路,沒關係的。”


    話雖這麽說,可還是難免進了他的懷,被抱了一下,他親親她的發頂,才依依不舍的將她放回座位上。


    船到碼頭時是上午,行了一半的路程,日頭越來越烈,初夏轉為盛夏,眼看酷暑要來了。


    早上她胃口不好,隻喝了一點粥,現在趕路無聊,他便問,“有什麽想吃的嗎?我要他們去準備。”


    她有些口渴,喝了些淡茶,覺得不太過癮,便道:“想喝梅子酒……”


    他嚇了一跳,哭笑不得的說,“現在最好不要喝酒,對孩子不好。”


    “這樣啊……”她點點頭,稍稍有些遺憾,因為此時滿腦子,都是酸甜酸甜的梅子味……


    他倒也能理解,這麽熱的天,甜甜的梅子酒既消暑又解乏,確實很不錯,隻是她真的不方便喝……他想了想,替她出了個主意,“叫他們煮完烏梅湯,放些冰糖,放涼一些,再用冰鎮鎮,想來應該同梅子酒差不多的味道。”


    這主意倒真不錯,齊萱一聽,當即憧憬起烏梅湯的味道來,想來一定冰涼酸甜,她忍不住咽了回口水……


    淩瑧笑笑,“就這麽辦。”說著撩簾吩咐車旁騎馬的秋遲,“你去給膳房傳話,叫做些烏梅湯,預備少夫人喝。”


    “是。”秋遲應下來,立刻打馬快行,趕回淩府。


    為照顧她有孕,車夫不敢行的太快,秋遲到達兩刻鍾後,小兩口才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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