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並不是皇宮之內,連閻溫自己都是在別人的地盤上,十九貿然離開他的身邊,若是被那有心的人認出來抓去,後果不堪設想。


    十九費了半天勁,在自己不聽話的腿上掐了好幾把,可算扶著籠子站起來,但她不敢上前,閻溫的臉色實在太嚇人了,她害怕她現在走過去,閻溫掏出一把刀直接劈了她。


    十九想到閻溫最忌諱她與人接觸,閻溫必定惱的厲害。


    但事關閻溫的危險,十九不能不管,現在這奴隸已經徹底被十九說服,隻要將他買了帶回去,隨便扔在宮裏哪個角落養著,這個夢境就能化解過去。


    “過來。”閻溫見十九還一直站在籠子邊不動,手抓著籠子一副戀戀不舍的樣子,不知為什麽有一種臉被丟盡的感覺。


    十九磨磨蹭蹭的向前走,走一半還回頭看了看那奴隸,朝那奴隸擠眉弄眼。


    這舉動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在這一群已經將她誤認為閻溫的人的手下的眼中,這就是當著閻溫勾引人!


    一群人麵麵相覷,飛快的相互打眼色,一致認為這個小太監怕是活不成了。


    他們其中有人親眼見過閻溫刑訊,隻要是活口落在他手裏,無論是錚錚漢子,還是自小受訓的死士都能設法將其的嘴撬開,將肚子裏的秘密倒得一幹二淨。


    眾人眼看著這小太監竟然還敢磨磨蹭蹭拖拖拉拉,下一刻就算閻溫掏出匕首將這小太監捅死當場,這群人也不會感到意外。


    但閻溫隻是黑沉著臉,死死盯著十九低垂的腦袋。


    半晌,盯的十九就要挨不住當場跪下了,才伸出了手,抓住了十九的手腕,轉身朝著大門口的方向走去。


    眾人等著看血雨腥風,卻見閻溫拉著人朝著門口的方向疾步而去,一時之間集體愣在原地。


    十九的手臂被掐的生疼,但是她不敢吭聲,被閻溫拉著一聳一聳的,胳膊都要拽掉了,閻溫大步流星,走得太快,十九隻得小跑跟著。


    一群人站在原地,看著閻溫一路拉著十九上了馬車,跟隨閻溫的屬下,這時才終於回過神,急急忙忙的也小跑著到馬車旁邊候著。


    閻溫上車之後,總算是鬆開了十九的手腕,十九連忙去揉,一臉苦相貼著馬車的車壁,偷偷的用眼睛去瞄閻溫。


    閻溫的眼神如刀,壓在十九的脖子上,嘴唇動了好幾次,大約是斥責的話太多了,反倒一時不知從哪裏開口。


    兩人沉默了一會,十九硬著頭皮跟閻溫對視了一眼。


    然後兩人同時開口。


    “這個奴隸不行。”


    “……能不能把這個奴隸買下來?”


    死一般的寂靜。


    閻溫的下顎繃得死緊,片刻說道:“不行。”


    十九的簪子還在那個奴隸的手裏,且她不能失信,因為這奴隸沒按照那男人的說話辦事,事後必死無疑。


    想到這裏,十九頓時急了。


    出聲問到:“為什麽?”


    閻溫嗤笑了一聲,視線在十九的小身板上轉了一圈,不知道應該說她不自量力,還是說她找死。


    但話出口顧念著十九到底是個女子,卻並沒有直說,“你不是說出宮是要給你阿娘親手上墳,不是說你阿娘托夢說想你了嗎?”閻溫說:“不是半路想的都哭了,現在看到個奴隸,就將這些全都忘了?”


    十九眨了眨眼睛,疑惑道:“這兩件事……衝突嗎?”


    閻溫伸手按住自己的額角,手動將青筋一根一根的按回去,正要再開口。


    車外有人出聲:“大人,”那人頓了頓,似乎是礙於旁邊有人,將嗓子壓得更低一些,說道:“有事容稟。”


    閻溫的臉色頓時肅起來,側頭看向十九,說道:“下車,不許再亂跑,否則你這輩子都別想再出宮。”


    十九知道這是閻溫有什麽事情不便讓她知道,但這人這個岔打得實在是太好了,十九連忙點頭,十分迅速的下了馬車。


    下車之後她很自覺的離馬車遠遠的站著,站在馬頭的方向,遙遙的朝著奴隸市的那個鐵籠子看過去。


    那個奴隸正扒著籠子的邊緣,一錯不錯的盯著十九。


    十九有點不敢跟他對視,怎麽辦?要食言了嗎?如果她就這麽走了,那奴隸沒有聽人教唆傷害閻溫,又日食鬥米賣不出去,定然沒有活路了。


    可是閻溫不讓她買……


    十九回頭看著馬車的方向,又側頭看了一下她身旁站著的人,舔了舔嘴唇,伸胳膊撞了他一下。


    “你身上有銀子嗎?”


    旁邊站著的正是跟著閻溫從宮裏麵出來的,他知道十九的身份,原本他對十九是沒有什麽敬畏之心,但通過今天閻溫的態度,他們這些屬下全都不敢再怠慢十九。


    “回……”這人將陛下兩個字咽回去,回答道:“有的。”


    “有多少?”十九清了清嗓子,又朝著身後的馬車看了一眼,接著看了看不遠處的奴隸籠子,內心糾結了片刻,咬著牙問道:“夠不夠買下那個奴隸?”


    這人眉梢一跳,詫異的看向十九,十九清了清嗓子,沉著臉湊近他說道:“有人教唆這奴隸傷人,他籠子上麵的鎖被切開了一半,要傷的目標正是你們大人。”


    十九說:“你們大人說了,將他悄悄的買了弄進宮去……”


    這人聞言之後,也回頭看了一眼馬車,沒有閻溫的直接命令,他顯然在遲疑。


    十九伸手拍了他一下,虎起臉,“大人正同人商量事情,將這點小事交代下來,你還不趕緊去辦?!”


    這人腳步遲疑著朝著奴隸市裏麵走,十九又瞪他,然後指了指閻溫的馬車。


    眼看著這人朝著那個奴隸去了,這才稍稍舒了一口氣。


    而馬車上,同閻溫交談的,正是他的死士首領。


    “你說,剛才有人教唆那個奴隸傷我?然後被她阻止了?”


    “回大人,”這人跪在軟墊之上,弓著身回話:“方才我在暗處,確實看到她從大廳裏麵跑出來,剛巧聽到有人教唆那個奴隸衝出籠子,將身穿紫衣,頭戴黑紗帽的人設法殺死。”


    “我不是說要引虎出山!”閻溫這會是動了真怒,“你為何不阻止她——”


    死士頭領不著痕跡的瑟縮了一下,硬著頭皮回道:“當時我急著去跟蹤那個教唆之人,想要設法查探他背後的是何人。”


    “也沒想到……”


    “沒想到什麽?!”閻溫低吼。


    “沒想到那奴隸真的被她三言兩語勸服,沒……沒有從籠子裏麵衝出來。”


    “那你可查探到那教唆之人的背後是何人?”閻溫又問。


    頭領忙叩頭,“那叫教唆之人進了大廳之後,我一直盯著他,見他從後門出去,便也跟了出去,但是在後院並未見到他的蹤跡,想來是走了密道。”


    “所以人跟丟了。”閻溫麵色猙獰,抓著袍袖的手指,青筋畢露。


    “廢物!都是廢物!滾出去繼續探查——”


    “是。”首領趴跪著後退,下了馬車之後,走過一個轉角,很快消失了蹤影。


    而閻溫還兀自被氣的呼吸不暢。


    他這次的目的就是想要引對方狗急跳牆,他給屬下下的命令便是不重傷不可救他,為了引出背後之人,閻溫不介意真的被狗咬上一口。


    然後借此由頭,將販賣奴隸的事情,一揪到底。


    但是現在狗未出籠,背後教唆的人也跟丟了,這一趟隻買了幾個奴隸鋪子,簡直是白來。


    想到他好容易混跡在奴隸當中的暗樁,苦無機會傳遞消息,最後無奈,隻得在身上隱秘處用刀刻字,跳進河中溺死,這才順流而下,將消息傳遞回來。


    閻溫閉了閉眼,一點點變數,他的引虎出山就變成打草驚蛇,日後這些人隻會更謹慎,再想得到消息,想必難如登天。


    閻溫思及此,一把掀開車簾,命令候在車邊的屬下道:“去將那鐵籠中的奴隸買下,送入我後院的水牢。”


    到現在所有的線都斷了,隻能看看能不能從這奴隸身上榨出一絲線索。


    “回大人,已經買下送回去了。”


    閻溫聞言,眉梢一跳,銳利的視線直逼十九,十九對上閻溫的視線,恨不能鑽到馬車底下,兩條腿不聽話的直哆嗦。


    作者有話要說:  閻溫:你是不是對你自己的小體格子有什麽誤解?這奴隸你能受得了?


    十九:是你對我有誤解,〒▽〒


    第11章 你歲數大你說了算


    十九讓閻溫看的呼吸開始不暢時,閻溫才終於開口道:“上車。”


    平靜的聲音下,是被壓抑到極致的滔天怒意。


    十九後脊發涼,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爬上車的,上車之後就被閻溫拽著領子,抵在了車壁上,嚇的連眼都不敢睜。


    計劃被毀,閻溫現在說話都是從齒縫碾出來的,“你這一輩子,除了死,別想再出宮——”


    十九睫毛狂閃,睜開眼睛對上閻溫的視線,眼淚霎時湧出眼眶。


    委屈。


    委屈的要死,還不能說。


    她想到前朝的後宮之中,有一個嬪妃頗為受寵,一時忘形便自稱夜深人靜之時,能聞幾裏之外的聲音。


    最後證實,她確實能聽得很遠,然而宮闈之中不能為人知的事情太多,這寵妃當時就被皇帝那老狗認定為妖孽,下令腰斬於宮門前。


    若是她說了她能夠預知未來事,十九不敢想象她會是什麽下場。


    那妃子可是重臣之女,父兄皆在朝中舉足輕重,仍舊無法逃脫厄運,而她的處境,不及那女子半分,萬萬不敢泄露自己的能力。


    十九並不知道自己勸解了那個奴隸,卻壞了閻溫的計劃,隻以為閻溫是在惱她偷偷的從競拍場跑出來,還敢自作主張買了那個奴隸。


    十九哭起來咿咿呀呀的調子百轉千回,邊哭邊觀察著閻溫的態度,見閻溫連一絲軟化都沒有,心中再一委屈,越哭越凶。


    閻溫心煩的要死,猛地拍了一下馬車中小案,低吼道:“回宮!”


    馬車掉頭朝著來時方向行駛,十九哭哭啼啼,一想到閻溫言出必踐,她以後就算真的撞死了,閻溫也不會讓她出宮,心中一陣哀嚎。


    她索性大著膽子湊近閻溫,斷斷續續可憐巴巴道:“那以後,以後不讓我出宮……今天能不能……能不能讓我去給阿娘上個墳……嗚嗚嗚……”


    閻溫不應聲,連看都不看她,十九想到以後也出不來,豁出去了,湊到閻溫的身邊,伸手揪住他的袖子,晃來晃去,滿眼都是哀求,臉哭的又像個花貓一樣。


    閻溫伸手掐了掐眉心,奇異的是他剛才那些怒意和憋悶,在十九就這一會兒的咿咿呀呀裏麵消下去了不少。


    被拽的手肘支不住桌子,怒瞪了十九一眼,伸手敲了敲馬車車壁。


    沉聲道,“按照原定路線。”


    他話音一落,馬車登時調轉了方向。


    十九見好就收,哭聲戛然而止,抹了抹臉上殘存的眼淚,不敢再招閻溫的邊兒惹他不痛快,默默退到旁邊,將馬車的車窗打開一個縫隙朝著外頭張望。


    一行人朝著西郊的方向行駛,快要到十九阿娘墳前的時候,十九想起沒有準備紙錢,甚至連一把填土的小鏟子都沒有,但她側頭看了閻溫一眼,是萬萬不敢再開口求他調轉車頭回到市集中買紙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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