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纓綴並不好用,十九好容易將閻溫的頭發梳到頭頂,須得用一手抓著頭發,隻一隻手又纏不好,纏了好幾回都鬆開了,眼看著閻溫的眉頭已經蹙了起來,十九一著急,直接上嘴,叼住了纓綴的一頭,動作利落的係好了。


    雖然十九退開的非常快,但溫熱的鼻息噴在頭頂,閻溫後頸的汗毛直豎,直接回手將人推開。


    勁頭用得還不小,十九被推的後仰在軟墊上。


    十九渾不在意,她老早就知道閻溫暴虐,這種程度在十九的眼中堪稱溫柔。


    況且她此刻也沒有心思去想別的,她第一次看到閻溫這樣束發,眼睛都不會眨了。


    閻溫的眉目本就銳利,鼻梁高挺,若不是白麵無須又身形消瘦,真的一點都不像是個閹人。


    而閻溫平時都是做同樣打扮,紗帽已經變為他的標誌,衣袍也就那兩種顏色,反複輪換。


    可今天這身紫色華袍,配上這種隻有世家公子才會束的發式,簡直讓人移不開眼。


    墨潑一般的長發高高的束在頭頂,又從紅色的纓綴中間飛散滿肩頭,細細密密的網住了十九的眼睛,也把她一顆心髒鋪陳得不見一絲縫隙。


    十九一時看得癡了,閻溫伸手摸了一下頭發,看向她的視線仍舊含刀帶箭,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現在去寺廟,你若再惹出什麽麻煩……”


    閻溫的話沒有說完,這是他一貫作風,說一半留一半,讓你自己去胡思亂想,自己把自己嚇得半死。


    十九貼著車壁坐下,十分乖巧的點了點頭,閻溫這才敲了敲馬車的車壁,不需開口吩咐,馬車便很快繼續朝著山上行駛。


    閻溫的頭發似乎很不舒服,他一個勁兒的伸手去摸,又害怕弄亂,不敢大力。


    十九坐得離閻溫很遠,看到了他的動作之後,默默的搓著自己的手心,回味著閻溫的頭發抓在手中的觸感。


    很滑,比她的還滑,她平日都是被婢女們折騰著用各種藥液泡,不知道閻溫用了什麽特製的藥液,還有股淡淡的清苦味,真好聞……


    十九接著搓鼻尖的動作,又嗅了嗅手上的餘味,心中忍不住想,什麽時候讓她摸個夠該多好啊。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再交流,這路十九並不熟,但是她知道西山上,有一間莊林寺。


    這寺廟在皇城中很出名,一是因為住持大師如活佛在世,每逢月初都會施粥救濟,皇城中的流民乞丐甚至百姓,每逢月初便會結隊上西山。


    二是這莊林寺中素齋一絕,無數廚子都曾到寺中學藝,卻始終無法做出這寺中的味道。


    十九曾經混跡在市集,對於這些事情都有所耳聞,但聽得最多的,最為百姓津津樂道的,便是這莊林寺中的空相住持,擅卜姻緣簽。


    皇城中未出閣的女子,大部分都會去莊林寺中求上一簽,據說十分靈驗。


    阿娘曾經讓十九也來求一簽,十九並不信這個,她當時同阿娘說,她的姻緣不問別人,若傾慕誰,自會自己去爭取。


    想到這裏十九不由得嘴角微翹,到如今,爭取還得費些時日功夫,但她已經帶著人給阿娘磕過頭了。


    十九的眼睛溜在閻溫的後背上,嘴角笑意擴大。


    在她這裏,頭磕過了,這一輩子就算定下了。


    當事人閻溫,對於自己已經被定下了這件事渾然不知,他此刻正在出神,冷不防馬車一陣劇烈顛簸,他伸手去抓車壁沒來得及……


    以一種十分不雅觀的後滾翻,滾到了十九的腿邊兒上。


    閻溫坐起來下意識的怒瞪十九。


    十九:我沒動,不怨我,我手把著馬車車壁呢,是你自己滾過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十九:無辜jpg


    第13章 不許摳螞蟻洞


    閻溫瞪著十九,十九將扶在車壁上的手收回,在閻溫的眼前晃了晃,表示自己什麽都沒做,並一臉委屈的看向閻溫。


    閻溫也發現自己瞪錯了人,收回視線,淡定的爬起來,重新坐回剛才的位置。


    車廂裏恢複了寂靜,閻溫閉上眼睛,將剛才得到的消息,在腦中一點點的捋順。


    先前死士統領來報,丞相府的人在他們出了奴隸市之後,一直遠遠的尾隨。


    發現他們朝著西山的方向走,不知怎麽突然不跟了,而是兵分兩路,一路直接回了丞相府,剩下的盡數朝著莊林寺疾奔而去。


    閻溫先前有猜測,丞相府與奴隸被批量販賣之事有關,但那隻是猜測,始終抓不到證據。


    這次原本計劃引虎出山,最好的結果便是他拚著被“猛虎”咬一口,抓到背後勢力的小尾巴,然後再順著尾巴摸到“猛虎”,這種辦法非常的冒險,一個不慎,便容易被“猛虎”撕咬,隻是這件事不容耽擱,苦無其他辦法就隻好鋌而走險。


    閻溫沒想到引虎出山因為小傀儡失敗,卻因為帶著小傀儡上墳,他的車駕隻不過朝著西山上走了一走,就一腳踩到了“老虎肚子”,直接驚動了丞相府。


    這是絕佳的機會,雖然現在還不知道這莊林寺到底和丞相府奴隸市有什麽關聯,但是丞相府的人緊張成這個樣子,必是撕開缺口的關鍵之處。


    上山的路程並不近,他們才行至一半,十九又被攆下了車一次。


    這是閻溫手下的另一撥人,一直在盯著奴隸市,在他們走後,據說奴隸市整裝了十餘輛“貨車”朝著碼頭運送。


    “今天還真是熱鬧,”閻溫眼睛微眯,“車中必定是奴隸,你不需動作,直接通知溯江水督,今夜在溯江上截船。”


    閻溫頓了頓,薄唇微動,吐出的話,字字帶著冰碴,“除了船上奴隸,一個活口不留,船隻鑿沉,我要他們人間消失。”


    屬下領命去辦事,十九又重新爬回馬車,下意識的去看閻溫臉色,卻發現閻溫不知為何,這一會兒的功夫,又春風滿麵起來。


    兩人各坐一邊一路無話,等到了莊林寺的門口,馬車停下,十九想要掀開馬車的車簾下車去看看,閻溫終於睜開了眼睛,慢悠悠的開口。


    “不許下車。”


    十九:來寺廟不下車進去求神拜佛,就隻在車裏坐著?


    好吧,十九看了看又重新閉上眼睛的閻溫,就這麽坐著也成,跟自家相公在一起怎麽都好。


    十九將馬車的車窗推開了一半,清風徐徐吹進來,吹動了閻溫散落在頰邊的頭發,發絲在臉上亂動,癢的很。


    閻溫睜開眼朝著十九看了一眼,嘴唇動了動,十九等著他說話,但是閻溫最後抿上了唇,並沒說什麽。


    莊林寺是皇城中最大的寺廟,因著寺中齋菜絕頂,又因為住持大師擅卜姻緣,香火一直都很旺盛。


    達官貴人來廟上無論是卜簽還是食素齋,都會捐上不菲的香火錢,但是這寺廟外觀卻很是簡樸,不同於其他的寺廟雕梁畫棟,這莊林寺的外牆都是清一色的土黃,連大門的黑漆都掉了不少。


    十九順著車窗朝外看,時不時有結隊的百姓和衣衫襤褸的人順著寺廟的側門進去。


    這些人路過之時,都會側頭看向馬車,按理說他們這馬車雖然也招搖,但是應該達不到引人側目的程度。


    平日裏這寺廟中總會接待達官貴人,有些富貴人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富裕,將馬車裝扮的如同花魁遊街的花車,紗簾上頭都繡著金線,十九就不止一次在皇城中見過。


    她將脖子探出車窗,四外看了看,竟除了他們這一輛馬車之外,再沒能上的去台麵的車架。


    她疑惑的朝著車窗外盯了一會兒,看著來往寺廟的人穿著最好的就是麻布衣裳,並且都是從側門進入……


    “今日是月初嗎?”十九這些天腦子裏想的都是夢中閻溫受傷的事情,日子過的糊塗,不知今夕是何夕。


    她這話出口極其自然,可等她回過頭,看到閻溫微微擰起了眉,才悚然想起,眼前這人可不是她身邊伺候的青山。


    十九搓了搓鼻子,沒指望閻溫會回答,她今天已經將人惹生氣了八百回,現在能好好的坐在這,估計也就因為在外麵不方便收拾她。


    十九默默的離閻溫又遠了點,今天萬萬不能再招惹他生氣,不然回宮中肯定要吃大苦頭。


    她沒敢指望著人回答,卻沒成想她一轉頭,閻溫低低的“嗯”了一聲。


    十九抓著車窗的手都緊了緊,回頭偷偷的看去,閻溫還是那副“老僧入定”的樣子,好似剛才那聲嗯,隻是十九的錯覺。


    多小的一件事兒,隻不過是和她搭了話,十九滿心的竊喜就有收不住的趨勢,一時間周身的氛圍都是春風吹撫百花開。


    閻溫不知是不是嗅到了“花香”,睜開眼蹙眉看向十九晃來晃去的後腦勺,瞪了十九後腦勺一眼。


    十九對此渾然不知,車廂同剛才一樣寂靜無聲,可是閻溫想要再專注的想事情,莫名就無法集中精神,覺得車廂中吵的要死。


    而他瞪著十九看了一會兒發現十九雖然手指在窗戶上不停敲著,卻並沒有發出聲音,她晃動的小腿,也是輕輕的砸在軟墊上。


    但閻溫就是覺得吵。


    他分析了一下,得出的結論就是,他覺得十九整個人就算一動不動,也叮叮當當劈裏啪啦咿咿呀呀,一個人能頂上一個戲班子。


    就在他煩躁的想著將十九趕下車,去旁邊的草叢蹲著的時候,馬車的車轅突然一沉,車簾外的人影朝著車內躬身道:“大人。”


    閻溫直接看向十九,眼中的驅趕已經要化為實質性的一腳,將十九踹下馬車。


    十九瞬間領會了精神手腳利落的爬出了馬車,臨下去之前,閻溫又說話了。


    “不許走遠。”


    正想著跟一群百姓一塊兒進側門,看看這莊林寺到底怎麽施粥的十九,聞言立刻像是霜打的茄子,蔫巴巴的跳下車。


    車中閻溫和來報告的屬下低聲交談,十九自覺拉開距離,不能站在路上,時不時就有百姓上來,她杵在路上擋路活像個傻子。


    閻溫又不讓她離得太遠,車頭和車後都是侍者,十九想了想,繞到了車了另一側,蹲在了草叢裏。


    馬車的小窗戶開著,閻溫不經意的順著小窗朝外一看,正能看到十九那耷拉著腦袋,正在揪草。


    “已經派人去跟著丞相府的人了,寺廟中也都大致探查過,隻有空相大師的房間還沒有查過。”


    “什麽?”閻溫有些走神,他餘光中見著十九似乎在摳螞蟻洞,覺得吵的要死,沒聽清楚屬下說了什麽,隻得說道“重新仔細說一遍。”


    屬下一愣,以為自己說的不夠清楚,在腦中把所以細節仔細回憶,正要再複述一遍,就見閻溫衝他一抬手。


    “稍等。”閻溫說。


    閻溫順著小窗戶將腦袋探出去,虎著臉對十九道,“轉過去。”


    十九抬頭愣模愣眼的看向閻溫,見閻溫不知怎麽又生氣了,滿臉的無辜,老老實實的背對著馬車。


    “不許摳螞蟻洞。”閻溫又命令道。


    十九後脊一僵,默默的將手上的小棍子丟在了草地上。


    閻溫這才滿意,將馬車的車窗關上,總算覺得耳邊和眼前都清淨了,掐了掐眉心,對著屬下道:“說。”


    屬下將事情又原原本本的複述了一遍。


    看到丞相府的人兵分兩路後,閻溫埋伏在暗處的死士也兵分兩路,一路跟著丞相府的人看他們向何人稟報,一路跟著朝寺廟來的人,暗中看著他們與何人接觸。


    “你說他們在空相大師那裏求了三個簽,然後就走了?”閻溫的眉心擰掐出了一道紅印,滿臉戾氣橫生,周身氣壓低的下屬連大氣都不敢喘,活像是個被心魔反噬的墮仙。


    過了一會兒,閻溫突然嗤笑出聲,“難不成他們還能是來求姻緣簽的?”


    “隻有空相大師的住所沒有查了對麽?”閻溫又問道。


    “是的,大人。”屬下回道。


    “那就查,必須要查。”閻溫不信這其中沒有蹊蹺。


    “可是……”屬下麵露為難,“空相大師武藝不在我等之下,他今日一直待在屋中,我等無從下手。”總不能硬闖。


    閻溫又抬手去掐眉心,屬下繼續道,“今日是月初,正是寺廟施粥的日子,貴人們都知道今日會有乞丐和百姓上山,所以都會避開這天,”


    屬下說,“除了丞相府那三人直接進了後院,無人來寺廟中求簽,是以空相大師一直呆在屋中打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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