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樂悅同意赴約,這不也是一個喜歡他的側麵反應嗎?


    賀文駿從花店裏包了十一枝玫瑰,一心一意,一如他對樂悅。


    樂悅如約而來,穿著白色及膝的裙子,白球鞋,馬尾辮,幹淨、清爽。


    他將花送給了樂悅,兩人對視一笑,又齊齊羞澀低頭。他們什麽也沒說,以不遠不近地距離在小樹林裏漫步。


    綠蔭罅隙裏有陽光,微風恰好,氛圍曖昧溫暖,一切都剛剛好。


    按照賀文駿的設想,在漫步中,他會細細訴說自己的喜歡,或者,一切盡在不言中。


    然而,兩個持刀歹徒的出現,打破了他的計劃。


    小樹林偏僻,無人。


    歹徒劫完財,又對樂悅起了心,要劫色。


    明晃晃的刀刃,在陽光下泛著刺眼的白光。


    歹徒獰笑著,攆著礙事的他“滾”。


    對刀尖的恐懼,對歹徒的懼怕,驚慌的賀文駿懦弱地拋下樂心跑了。


    不對,不能跑,可是不跑,他空手打不過持刀的歹徒。不,他不是跑,他是要去找人來幫忙,是要去報警。樂悅,樂悅就算被……他不會介意的。


    可是,心底一個強烈的念頭提示著賀文駿,別跑,快回去,不然會愧疚一生的。


    賀文駿轉頭狂奔回去,他腿腳打顫,一股極大的恐懼摻雜著愧疚的強烈情感從他內心深處不斷向外蔓延,他似乎有種預感,他將要見到他不願意見到的一幕,並成為他永生的夢魘。


    樂悅衣衫狼藉,胸前插著那把曾閃著白光威脅他的刀。她睜著眼,躺在血泊裏,人已沒了呼吸。藍天白雲應和著她眼中的絕望與屈辱,血汙沾染了她白嫩的臉,指痕交錯的嘴角撕裂,嬌豔的玫瑰花瓣零碎,和著血色,散落在樂悅周圍。


    這一幕,深深印在了他的心上,此生難忘。


    “啊!”賀文駿痛苦地喊叫,他跪伏下來,伸手想去合上她的雙眼,卻又突然想到,若是他被懷疑是凶犯怎麽辦?他不能待在這裏。


    賀文駿站起身,痛苦地閉了閉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小樹林深深,賀文駿向外走,可繞了一圈,卻回到了樂悅身死的原地。樂悅死不瞑目的模樣清晰地呈現在他的眼前,他慌忙退後,向相反的方向跑,汗水滴落,浸濕衣袖,再回頭,依然是樂悅淒慘的死狀。


    一圈又一圈,仿若陷入循環,出現在他眼前的永遠都不是小樹林的出口,而是樂悅的屍體。


    “啊!”賀文駿崩潰大叫,通紅的眼珠,額角青筋崩跳。


    樂悅飄在床前,看著賀文駿被夢魘折磨地臉龐扭曲模樣,發現她內心毫無波動。可能是不恨了,看開了,可能是她已經報複了他,也可能是——


    她是鬼,鬼沒有心跳,波動不起來吧。


    從賀文駿房間裏出來的時候,樂悅看到了甄鄘風。


    “不抓我嗎?”她歪著頭,漂亮的五官被鬼氣纏繞,慘白陰森。


    幾天之內,心境滄桑十年的甄鄘風隔窗仰頭望月:“信仰坍塌的人,隻相信錢的力量。賀文駿沒有給我錢,我為什麽要白幹活?”


    “你對賀文駿下了夢魘之咒,這一生,每一夜他都會夢到自己最恐懼的事情,終生不得解脫。若想解除夢魘之咒,須得將下咒的你殺死。但是有她在,誰都動不得你。”甄鄘風所說的她是指樂心。


    樂悅勾了勾唇,“其實我給了他選擇的機會,可是他的選擇依舊沒有變。他所表現出來的愧疚,其實都是假的。他懦弱膽小,這麽多年從沒有變過。”


    在危險麵前,人總是要先想著保全自己,她能理解,但是不能原諒。


    誰年輕的時候沒眼瞎過看上渣男呢?眼瞎看上了渣男,都是要付出慘痛代價的,隻是她付出的代價有些大,她賠上了自己的一條命罷了。


    回到自家院子裏時,樂心正窩在沙發上背書。


    朗朗明月,院中月光如水,樹影搖動。她已是鬼,凡塵之事與她無關,人更無關。樂悅一瞬間豁然開朗,將糾結在心內的絲絲縷縷的往事俱拋之棄之,她不由哈哈大笑。


    “樂心,出來賞月啊!”她說。


    做了鬼後,樂悅的聲音帶了鬼氣,總是幽幽而空洞。她的笑,聽在樂心耳中,刺響,極為難忍。


    樂心猜到她對賀文駿做了什麽,見她這幅模樣,知她應是放下了前塵過往,準備做一隻無憂無慮的鬼。“你這是悟到了什麽?這麽開心?”


    “唔……”樂悅仔細想了想,“不要和喜歡的人約在小樹林談情說愛?”


    如果她沒有答應和賀文駿在小樹林見麵,就不會遇到歹徒,也不會死。


    樂心:“……”


    印章倒很讚同:“小樹林隻適合決鬥。”


    它經常聽人說“放學後小樹林見”,為此,它還去蹲守過小樹林,可惜說話的人不守信用,放學了也沒去小樹林。


    樂心見時間不早,把書合上,上樓準備睡覺。


    異地戀的男朋友準時地打了睡前電話過來,開始匯報一天的行程。初入社會的年輕人,繃著自己想成熟穩重,卻在隻言片語裏顯露出自己的稚氣。尤其是在自己喜歡的人麵前,這種稚氣越發可愛。透過他的聲音,樂心能想象出他說話時的神態,以及帶著笑意的帥氣臉龐,——唇角微揚,輪廓分明,深邃的眼眸遮掩在長長的睫毛之下。這樣的儲衛,無疑是吸引人的,樂心想看著他,而不是通過電話去想象他。


    但是,她不能去,因為她從沒有告訴過儲衛她的真實身份。


    儲衛提出周末要來找樂心:“我們是異地戀,更是要抓緊一切可抓緊的時間見麵。我不想談柏拉圖式的戀愛,我想見你,還想親親抱抱舉高高。”


    “我這周六要考試。”樂心拒絕,“我沒時間見你。”


    “正好,我要給你送考。”儲衛積極舉手,“我在考場外麵等你。”


    教師考編是省裏統考,她的考點在市裏。如果儲衛要來,她需要提前一天去市裏,要訂酒店,要吃飯,這都是錢。而儲衛不來,她早上分分鍾就走到了,飯也不必吃,能節省一大筆錢。


    如同大學時期,甜蜜的煩惱又來了,可她是真窮。


    “你來會影響我考試的,到時候我滿心裏都是想著你,考不好怎麽辦?”樂心以情動人。


    儲衛反思,哎呀,竟然因為樂心太愛我而影響了兩人見麵,甜蜜的憂愁。他表麵答應了樂心不去,心裏卻想著偷偷去陪考。樂心隻考一天,還有晚上和周日,他一秒都不能少。


    樂心也很憂愁,欺瞞不是辦法。但她該如何讓單純天真的無神論者男朋友接受她是個神,不是開玩笑,而是真的?


    帶著這股明媚的憂傷,樂心慢慢睡了過去。


    第二日在陰森森的低溫裏醒來,樂心摸了摸手機,看了眼時間,譴責樂悅:“今天提前了半小時。”


    “我也不想的,你起床吧,院子外麵還站著一個傻子,等你一夜了。”樂悅幽幽的嗓音在臥室裏流轉。


    傻子?


    樂心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來,不會是儲衛吧?


    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樂心冷得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人也清醒了。不可能是儲衛,她說過不準來,來了就分手。身為乖乖牌男朋友,他不會不聽她的話,直接跑來的。


    “傻子是誰?”


    印章代為回答:“甄鄘風。”


    他大半夜就來了,帶著行李,說是師門出事,他急著走,但是走之前要和樂心道個別。


    印章提醒他:“她睡了,如果你吵醒她隻為了和她道別,我覺得你可能要和你甄家其他人一樣,喜當死者了。”


    甄鄘風果然不敢敲門,可他想在臨走前見樂心一麵,就等在了院外。


    太陽還沒出來,天空透出一絲藍,微暗。樂心拉開大門,一具不明物體隨之向她倒了過來。樂心側身躲過,那具不明物體倒在了地麵上。


    “哎喲!”不明物體呼痛,是甄鄘風的聲音。


    他靠在門上等,等得時間長了竟站著睡著了。樂心一開門,他沒了支撐的地方,就摔了下來,還好沒有臉朝下,不然要毀容了。


    如今做大師,也是需要看臉的。他微博那麽多粉絲,有一大半是衝著他的臉來的,她們都是他的顏粉。


    甄鄘風慢騰騰地爬起來,睜著沒睡醒的眼,和樂心辭行,並含蓄地索要樂心的聯係方式,“本來想多待些時日,向您討教一些修行上的問題,奈何昨晚師門突然出事,被一強大的鬼物大鬧一場,師兄弟們人心惶惶,師父召我回去處理安撫,這才匆忙要走。嗯……”他突然卡殼,如果說“土地神大人您能把您的電話號碼給我嗎?”這樣問是不是有點奇怪?


    他猶豫著問:“我以後可以叨擾您嗎?”


    早起了半個小時的樂心有點困,心不在焉地點頭,“可以。”


    甄鄘風一喜,進而說:“那我可以……”要您的聯係方式嗎?


    樂心睜開眼,很有先見之明地拒絕了他未出口的要求:“聽說現在人與人之間流行用漂流瓶聯係,我看你年紀也不大,年輕人要時尚一點,聯係我你就用漂流瓶吧!”


    甄鄘風:“……”


    印章:“哈哈哈……”


    樂心當著他的麵關上門,回樓上背書去了。她與甄鄘風不熟,也不打算熟悉。她有男朋友,不需要備胎,抓鬼她自己也會,所以,沒必要與甄鄘風熟悉。


    印章飄在甄鄘風麵前,安慰他,“別傷心,樂心不是針對你,她對其他人也這樣。反正她現在就住在這,你要是真想找她,就來這兒唄。你想想你們甄家其他人,你已經幸運很多了,你還活著啊!”


    並沒有被安慰到的甄鄘風提醒印章:“這一期的《明星大偵探》你看了嗎?死得不是姓甄的了。”


    “那……”印章躊躇著說,“恭喜你們甄家喜提殺人犯一個,從此去了監獄也能遇到親人?”


    甄鄘風:“……”


    對不起,告辭了。


    第17章 女人


    年輕的快遞小哥再一次拉了滿滿一三輪車的快遞送來,他送完快遞之後,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你男朋友多大了?”


    出手闊綽,財力必定豐厚。可一般年輕人,哪來那麽多錢?他怕樂悅遇上感情騙子,或者是誤入歧途,不小心做了別人的小三小四小五什麽的。


    樂心以為他是單純好奇,沒放在心上,“和我是大學同學。”


    快遞小哥感慨:“果然知識就是金錢,他居然能賺這麽多錢,不像我,隻能慢慢攢錢娶媳婦。”


    樂心不想打擊他工作積極性,告訴了他事實真相,“錢不是他賺的,他家有礦,他是個富二代。”


    快遞小哥眼神黯淡了一些,幹笑著說:“現在女孩子找對象都是看……錢嗎?”


    “不是。”樂心不想讓人誤會自己的男朋友是個遊手好閑的富二代,但誇得太直白有炫耀的意味,便實事求是地說,“還看臉。”


    “唔……”快遞小哥很尷尬,他撓撓頭,“那,快遞送到了,我先走了。”


    小三輪很快消失在小院外,快遞小哥的背影蕭條落寞。


    “他怎麽了?”


    印章歎氣:“你要是能多用對儲衛百分之一的關心,你就會發現,這個小哥初中的時候暗戀過樂悅,而你現在就是樂悅。”


    還當著他的麵誇你男朋友,你說他怎麽了?印章早就發現,除了男朋友儲衛,樂心很少將什麽人放在心上,也不在意,一點感情都不浪費。哦,在儲衛成為她男朋友之前,她也沒在意過暗戀她許久的儲衛。


    不在無關人等身上放感情,樂心認為自己沒錯。她對著一屋子的快遞給儲衛打電話,讓他不要再給她寄東西,屋子裏快裝不下了。


    儲衛開心地接起了電話,聽了樂心的要求,他沉默了一會兒,提建議:“屋子裏放不下,不如放在你繼承來的億萬畝土地上?”


    樂心:“你見過誰家東西放漫天野地上的,丟了怎麽辦?”


    儲衛:“我們有錢,丟了就丟了,再買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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