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剛被懟了一肚子脾氣的季紹鈞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兒,語氣陰鬱而哀怨,“因為我是個新時代的周扒皮,拿員工當牲口使的資本家。”


    孟采薇:“……”


    雖然這形容挺對,邏輯滿分,但就是有點兒耳熟……


    作者有話要說:  注1:法律內容來自《刑法》,非原創,特此標注。


    注2:“這個世界太危險了,孩子得有兩個父親才行”。此段台詞來自電影《教父》,非原創,特此標注。


    第34章 3.


    短暫的沉默後, 這一桌子的鄙視鏈兒依序環繞, 湊成了一個奇異的組合。


    嚴修筠出麵主持大局`●),給季紹鈞和江晚晴介紹了一下兒彼此, 又了解了一下兒孟采薇和季紹鈞的工作關係, 終於給僵持的氣氛短暫破冰。


    子曾經曰過,沒有一頓飯解決不了的問題, 如果有, 那就吃兩頓。


    江晚晴他們顯然不需要兩頓這麽複雜。


    這一桌子人,有日理萬機的資本家,有深度疲勞的金領麗人,有夜以繼日的科研大拿, 還有江晚晴這種無端招惹了一個天降大任的學術帶頭人。


    他們四個, 外加一個“總是在這個年紀承受了太多”的天才兒童, 不用互相傾訴,隻靠觀感就已經能感受彼此的疲憊了。


    等到菜依次上桌兒的時候, 無論是“報警抓裝爹人販”的誤會,還是“背後誹謗老板”的口實, 都已經在食物的環繞下暫時擱置了。


    頂著兩個黑眼圈兒的孟采薇,終於在飯菜的香氣中找回了久違的靈魂。


    那個哀怨成鬼的季扒皮他愛死不死,剔除了季紹鈞, 孟采薇覺得這一桌子也沒有什麽外人, 於是她幹脆利落地放飛了自我,不謙讓也不客氣地把海鮮粥轉到了自己眼前,豪情萬丈地喝光了半個砂鍋, 而後長出了一口氣。


    季紹鈞夾菜的手在孟采薇的出氣聲中抖了一抖,皺了皺眉,幹脆放棄了本來就不合他口味的菜色,斜覷著孟采薇:“你是餓死鬼投胎嗎?”


    孟采薇吃飽喝足,覺得自己還能再戰三百回合。


    她上下打量了季紹鈞挑眉挑眼的模樣,毫不客氣地懟了回去,“幹什麽吸血鬼?你血漿喝多了毛血旺吃多了,現在吃不慣人類的食物所以才麵露菜色嗎?”


    季紹鈞:“……”


    他把這貨叫來幹什麽?給自己添堵嗎?


    而今天的服務生好像也跟他有仇兒,掐在這個時間點兒敲門而入,端上了主食和例湯,然後用自以為“賓至如歸”的八顆牙齒笑容,把季紹鈞的反擊無聲扼殺在了搖籃中。


    服務生轉身告辭了,季紹鈞原本提好的一口氣算是注定要悶回去了,隻能七竅生煙地盯著孟采薇全然無視他的側臉。


    嚴天意生平一大愛好就是看“季叔叔”吃癟,他一直關注著季紹鈞這邊,把眼神兒在季紹鈞和孟采薇之間打了好幾個來回,從座位上“噠噠噠”地跑下來,往江晚晴懷裏一歪,附耳和江晚晴說了什麽。


    江晚晴先是一愣,隨即用眼神在對麵兩人身上兜了一圈兒,對著兒子露出了一個“你說的有道理”的了然表情。


    這母子倆心照不宣相視一笑,把冒壞水兒的心思明明白白寫在了臉上。


    嚴修筠沒聽見他們說了什麽,但是隻猜也能猜到。


    他看著他們倆,突然有一種安心感,好像他期待了很久的東西突然就自行功德圓滿。


    嚴修筠有一瞬間的恍惚,以至於有一瞬間的心不在焉——孟采薇今天和季紹鈞懟上了,短短一段時間內,已經上演了好幾次大無畏的“領導夾菜我轉桌”。然而趕得也巧,季紹鈞感興趣的菜恰好在江晚晴感興趣的菜正對麵,季紹鈞幾次沒夾到,已經要氣的撅筷子了。可江晚晴“損人不利己”的小心眼兒也犯了,為了讓季紹鈞不爽,她想吃的菜也幹脆不吃了,無聲支援了孟采薇的報複行為。


    嚴修筠對江晚晴這點兒幼稚原本作壁上觀,然而一走神兒,忘了,看到菜轉到自己眼前,便伸手停住,給江晚晴夾了一筷子……立刻換來了孟采薇的怒目而視。


    等嚴教授回過神來的時候,季紹鈞剛慢條斯理地取得了令他愉悅的食物,已經吃上了,還自以為兄弟之情感天動地,向嚴修筠投來一個“你肯幫朕一把,朕很欣慰”的表情。


    嚴修筠:“……”


    吃都阻止不了你散德行。


    被嚴教授無意間這麽一攪合,這場無聊的較勁終於徹底消弭於無形。


    孟采薇懶得搭理人五人六吃得正歡的季紹鈞,自己把椅子往江晚晴身邊挪了挪:“來,江小四兒,最近有沒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兒,說出來讓我開心一下兒。”


    隨後就被江晚晴瞪了一眼:“你盼我點兒好!”


    孟采薇本意是想問問嚴修筠“出軌”那事兒,但是當著嚴修筠的麵兒,難得臉皮厚如城牆的“野玫瑰”也沒好意思張開嘴,不過看著這二位你儂我儂地夾個小菜秀恩愛,大概也能猜到這是個誤會。


    但是猜到和具體聽到還是兩種感受的,想問不能問的感覺,讓孟小姐十分抓耳撓腮。


    孟采薇在原地磨磨唧唧了一會兒,終於決定暫時忘記這段兒事由,把話題付諸八卦。


    她煞有介事地用胳膊肘懟了懟江晚晴:“哎……打聽個事兒,前段時間,網上鋪天蓋地那平城大學豔照門——大夥都傳是高校潛規則,還有說這老師的情婦都有一個加強連,不過現在也沒消息了,這事真的假的啊,你知道內情不?”


    “……”江晚晴頓了一下,“這事兒這麽普及嗎?”


    “那你看,什麽叫人民群眾喜聞樂見……咳……就前幾天,源和證券的一個飯局還因為視頻還火了呢,現在多少娛樂新聞都是金融圈貢獻的,我還以為你們高校不產出這種消息,沒想到差不多,嘖嘖。”孟采薇挑了挑眉,“快點兒,這事兒真的假的?”


    江晚晴無奈點頭:“真的。”


    孟采薇頓時露出一副“天下烏鴉一般黑”的表情:“當事人呢?男的聽說是你們學校的教授?”


    “是,就是我們學院的。”江晚晴被孟采薇八卦兮兮的架勢逼得沒有辦法,隻能挑重點說,“女主也是我們學院的研究員,跳樓自殺了……是她老公先拿到了視頻,一時接受不了,把視頻發到了網上,然後事件發酵了。”


    江晚晴這麽說完,下意識給陳雅雲辯護:“這兩口子其實挺可憐的,男的因為情緒不穩定,出車禍沒了;女的因為丈夫死亡……跳樓自殺了。而且她和那教授的事情也不是她自願的,是被逼無奈。”


    “ca……”孟采薇聽完瞬間爆了粗,爆到一半兒,突然意識到還有嚴天意在場,後半個音兒硬生生被她吞了回去,“那這男教授呢?別告訴我已經拍拍屁股回家了?”


    “當然沒回家,死了。”江晚晴興趣缺缺,隱瞞了於敏達的事情,避重就輕,“有個女學生實名舉報他性侵,證據確鑿,公安已經介入並立案調查了……結果他在看守所裏卷入一起犯人鬥毆,被人莫名其妙的捅死了。”


    江晚晴說到這裏,突然想起許璐的事情,再看看孟采薇,好像突然就明白了,她原本想問的是什麽。


    但是這件事兒,她自己理虧,又當著嚴修筠的麵兒,所以不好意思明說,隻好給了孟采薇一個眼神兒,企圖讓孟小姐領會精神:“對了,舉報教授的女學生,就是咱們約在酒店吃早餐時,遇見的那個。”


    孟采薇愣了一下兒,腦子轉過九曲十八彎,終於想起她們在酒店遇到了哪個女學生,等她想明白了,這才恍然大悟地瞪圓了眼。


    江晚晴一眨眼,孟采薇這才把到了嘴邊的口無遮攔咽了回去,百轉千回地給了她一聲悠長的“哦~”。


    江晚晴:“……”


    這位損友,大概不給自己加戲會死。


    嚴修筠顯然聽到了,而孟采薇的表情太誇張,他想裝作不知道孟小姐“哦”了些什麽都有點兒難度。


    江晚晴根本不敢回頭,因為她連猜都能猜出來,嚴修筠那含笑審視的表情有多讓人亞曆山大……一時間,她當時發現自己的疑神疑鬼都是想多了時那種丟臉之感,又回來了。


    而就在這時,原本悶頭兒吃飯的季紹鈞突然抬起了頭,朝這邊望了一望。


    感覺到他的視線,孟采薇正準備瞪回去,卻見季紹鈞有幾分高深地笑了一笑:“原來是這樣。”


    他話說一半兒,卻不說了,取餐巾擦了擦嘴,正襟危坐,偏要等人來問才開口的模樣十分欠抽。


    江晚晴和嚴修筠完全一副“你愛說不說”的態度,唯有孟小姐覺得被吊了胃口火冒三丈:“什麽原來是這樣?能不能痛快點兒!吃不飽沒底氣就再去點菜,別鬧脾氣了季總!”


    季紹鈞:“……”


    他剛要刻薄兩句,一抬頭就看見了孟采薇的黑眼圈兒——這兩天她在臨城連軸轉,應付一群難纏的人也確實辛苦了,脾氣不好實屬正常。


    他忍了忍,自己給自己緩了緩語氣:“最近投資圈兒最火的事件,你沒聽說?”


    季紹鈞自覺是給了孟采薇一個台階下,然而孟采薇的腦子還沉浸在八卦中沒爬出來:“你說哪個?哦……是港城那個合夥人出去白嫖,結果被特殊服務業的小姐妹們帶著黑、社、會堵到四季酒店的事兒麽?”


    季紹鈞:“……”


    江晚晴一家三口兒:“……”


    孟采薇來了精神:“要我說這貨就是沒肝兒!聽說他嚇得躲在辦公室尿褲子,最後找中間人搭橋兒,掏了三百萬才平事兒!你說這叫什麽!這叫沒有契約精神!早點銀貨兩訖多好!”


    季紹鈞臉色鐵青:“……不是。”


    孟采薇眉飛色舞的臉色一僵,一臉疑惑:“那是什麽?哦……那你說的是四大……”


    “閉嘴!”季紹鈞生怕她再說出什麽傷風敗俗的消息,終於忍無可忍,“我說的是吳哲茂——我聽說,他最近準備入資平城大學的校辦企業。”


    第35章 4.


    嚴修筠抬眼望來:“入資平城大學的校辦企業?”


    三、四十年前, 為響應國家改革開放和市場化的號召, 國內排名前幾的知名高校紛紛創辦了自己的企業,便於學生實驗、實習、從事就業準備, 順便給學生提供生產勞動技術的教育。


    不過經過這麽多年的發展, 校辦企業的功能,早就已經從最初的為學生服務, 變為用於推動高校科研產業化、市場化轉型, 是各高校所在地區域經濟中不可缺少的一環。又因校辦企業大多依托於各所高校的實驗室,技術也多是最先進的科研成果,因此在科技創新領域有著不可估量的影響,競爭優勢十分明顯。


    說起國內最著名的校辦企業要屬清北集團, 經過三十幾年的運作, 清北集團實力不可小覷, 業務領域涵蓋it、金融、房地產、醫藥醫療等多項產業,旗下擁有八家上市公司, 員工幾萬人,總資產超千億, 該集團在國內外重要城市均有分布,市場開拓方麵成績顯著,盈利能力在眾多校辦企業中一騎絕塵。


    一言以蔽之, 像清北集團這樣成功的校辦企業, 不僅在市場上優勢突出、十分能打,還是校方的搖錢樹,各地方政府的稅收大戶。


    許多高校的校辦企業都以成為第二個清北集團為目標, 政府部門,也都樂見國內再出一個清北集團這樣的五百強。


    平城大學的校辦企業名為“華方”。雖然比起清北集團,“華方”在實力方麵還有相當大的差距,但是企業厚積薄發,後來居上也不是什麽罕見新聞,因此上至國家政府,下至市場和投資者,普遍對“華方”非常看好。


    但是……


    “校辦企業,顧名思義就是學校辦的。”江晚晴實驗室泡多了,不太懂資本運作和企業管理,對校辦企業這一塊兒更是不熟,隻是聞言略微疑惑,“平城大學直屬教育部,平城大學的企業也應該算國有資產了,吳哲茂雖然是平城首富,影響力不小,據說在平城這邊也頗有人脈,但是到底是隻私人身份沒有國企背景,他說入資就能入資?關於企業的所有權……這以後怎麽規定?”


    孟采薇坐在她身邊給了她一個“都這樣”的眼神兒:“多數校辦企業的所有權本就亂七八糟,企業的法人和管理層,很多還兼著高校的行政職務,屬於事業單位人員,至於那些矯情不清的產權、權責問題,一旦暴露,其他事情也就跟著一窩蜂的起哄,為這鬧到鋃鐺入獄的都有。這些問題近幾年理順了很多,但是漏洞也還在。”


    孟采薇到底是專業人士,說到這兒似乎想到了什麽,翹了翹嘴角兒,和季紹鈞對視了一眼,挑了挑眉:“不過對專門搞投資的人來說,有時候亂不一定是壞事,反而是一種機會——表示可以見縫插針……就像你們學校的那個‘華方’,有一種情況,吳哲茂就能借機入資,不知道是我猜的那種嗎?”


    季紹鈞看她一眼,點點頭:“近期證監會一直有鬆口創業板重開,ipo重啟的跡象,如果‘華方’有在創業板上市的計劃,吳哲茂就可以以自己旗下投資公司的名義,通過受讓原股東股權的方式,成為‘華方’的股東——現在看來,這個操作完全可行,而吳哲茂也確實像是有這個意願。”


    江晚晴被季紹鈞的商業操作糊了一臉,其實並沒怎麽聽懂,她側頭看了一眼一直沒說話的嚴修筠,企圖給自己找個翻譯,但是一看之下,就發現嚴修筠在拿手機查東西。


    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起什麽重要的東西需要立刻求證,江晚晴也沒打擾他,但是隔行如隔山,她實在雲裏霧裏。


    “這太複雜了……誰來給我個簡單點兒的解釋?”江晚晴歎了口氣承認自己的無知,“吳哲茂入資‘華方’,對‘華方’和吳哲茂而言,是好事是壞事?”


    孟采薇俏皮地眨了眨眼:“如果是正常操作,那當然是好事了——如果不涉及上市,‘華方’拿錢搞產品搞市場,吳哲茂出錢,等回報賺利潤,雙贏;如果涉及上市,‘華方’在上市前增資,提高了上市計劃被批準的概率,吳哲茂獲得‘華方’的股權,上市後就能獲得高額回報,資產瞬間翻倍,你說是不是好事。”


    江晚晴一臉“說人話”的牙疼表情。


    孟采薇瞥了她一眼,嫌棄道:“行行行,說簡單點兒,‘豬肉過手一層油’這個道理你能懂麽?對於這些資本家來說,大筆資金哪怕是在他們手上轉一圈兒,都能留點利益,吃不了虧。”


    江晚晴終於在這段話裏總結出了孟采薇的意思——這玩意兒賺錢。


    “那不挺好麽?”江晚晴撇撇嘴,想起今天齊院長的排比句讚揚,整個兒人卻有點兒萎靡,“怪不得我們院領導最近跟打了雞血一樣,今天找我談話的時候那意氣風發的狀態,誰看得出來他剛做完心髒搭橋,你知道嗎……他就差握著我的手說‘組織信任你’了……”


    嚴修筠聞言,刷網頁的手一頓,抬眼朝江晚晴看了過來:“你說齊院長?他找你談話做什麽?”


    今天這一天過得稀裏糊塗,江晚晴先是被“流言蜚語”拱進了院長辦公室,接受了一番慷慨激昂的“天降大任”;隨後又是去接嚴天意的時候撞上了季紹鈞,經曆了一場狗血與和平;吃飯的時候也沒顧得上別的,光琢磨怎麽幫著閨蜜跟扒皮的資本家較勁了。


    這時候被嚴修筠一問,她才想起,自己還什麽都沒來得及跟嚴修筠說。


    “我之前不是給吳博士送移動硬盤,並且想讓他捐一台儀器意思意思就得了,省的學院裏以後有人得寸進尺——這事兒你知道吧。”


    嚴修筠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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