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懷瑾說完拍了一張藍莓的照片,每顆藍莓都極大,上麵布滿白霜,市麵上很少見,看著就酸甜可口。


    長歌看著懨懨的小狗子,說道:“好,我先去泡澡,你來的話,幫我帶下小毛球。”


    她說完摸了摸小毛球的狗頭,上樓去洗澡。


    傅懷瑾怔然,性感的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滾動,直到耳邊傳來嘟嘟嘟的聲音,才掛了電話,她對他還真是放心!


    可他也是男人,還是對她克製隱忍多時的男人。


    長歌上樓將浴缸的熱水放滿,丟了一顆精油球進去,又倒了一點泡泡浴,洗了澡,泡進浴缸,輕輕呼出一口氣。


    熱水漫過胸口,她閉眼靠在軟枕上,聽著山間的布穀鳥叫聲,不知不覺意識沉入深濃的黑暗中。


    從夢中醒來,依舊是她熟悉的朝華殿,長歌撩開重重簾帳,披上外袍,看著桌子上秋墨衍的書信。


    距離上次入夢,已經過去多日,隻是夢境裏卻依舊停留在龍十一來的那夜。


    一種無形的枷鎖沉沉地壓在她的肩頭,剝奪掉她有關現世的一切,長歌垂眼,記憶回籠,打開那封書信。


    “小五,行宮的楓葉紅了,漫山遍野都是,很美,希望你在盛都也能看到這樣的美景。聽聞你要嫁與尚書令大人家的郎君,為兄為你感到高興,隻是你出嫁那日,為兄怕是無法趕來。遙祝安好。


    我已體感時日無多,盼你出嫁歸寧,行宮一見。”


    她垂眼將書信放到一邊。書信隻是尋常的書信,若非她早已知曉他坐鎮行宮,聯絡老臣,運籌帷幄,若非早已知曉穆青衣是他請回盛都的,她隻怕真的相信他時日無多,巴巴地要趕去溫泉行宮與他相見。


    若是去了會如何?想必會成為他鉗製蕭霽和朝堂的階下囚。當年那個溫柔的太子衍終究是死去了。帝王家,除了死了瘋了的,就沒有簡單的人。


    她研墨,提筆良久,寫到:“相見不如懷念,盼君一生所求皆如願。”


    十月初十將至,如若不出意外她將死在大婚之夜,終究是見不到了。昔年的兄妹情誼早就被消耗掉,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臨死前不插刀,隻盼他一生算計,真的能如願以償吧。


    她喚來宮人,將書信送出去,然後坐在窗前,看著晨曦一點點地透入窗,照亮屋內的嫁衣。


    這幾日,蕭霽借口她要出嫁,即將成為他人婦,不宜再監國,聯合朝堂文武官員褫奪了她的監國權,逼她就範。老臣想迎回禪位的秋墨衍,新臣想擁護蕭霽自立門戶,唯獨她,被卸磨殺驢,當真可笑。


    “殿下,攝政王大人來了。”宮人小心翼翼地來稟告。


    話音未落,蕭霽就進了朝華殿,一邊吩咐宮人準備早膳,一邊進了她的寢殿,見她披著外袍坐在窗戶,走過來俯身抱起她。


    男人身上的殺伐之氣侵襲而來,刺的她眉尖微皺。


    蕭霽粗糲的指腹撫了撫她發涼的臉頰,沉聲道:“身子怎麽這麽涼?”


    他脫下外袍,將她裹的嚴嚴實實。抱到外間用膳,宮人們全都垂眼,不敢抬頭,戰戰兢兢地將早膳端上來。


    宮內人人知曉攝政王大人對帝姬殿下有不一樣的心思,舉止親密恨不能日日歇在朝華殿,偏偏殿下是個冷情冷心的人,又頗有手段,時常惹怒攝政王卻又能全身而退。


    本以為他們兩要相愛相殺一輩子,偏偏冒出來一個穆家郎君,宮人們眼見攝政王大人殺意一天比一天重,全都如履薄冰。這帝宮怕是要起風動亂了。


    早膳都是清淡開胃的小食,大多都是她愛吃的。


    自從上次山間寺廟一行,蕭霽琢磨出她的胃口,盡數挑些開胃的小菜和民間的特色菜來投喂她,長歌瞧在眼裏,沉默不語。


    “大人,殿下,穆郎君帶著陛下來了。”宮人心驚膽戰地來稟告。


    蕭霽俊美的麵容籠了一層寒冰,瞧見穆青衣一襲白衣,眉眼溫潤如玉的模樣,臉色更差,他是行伍之人,半生都廝殺在軍營中,幹的都是手起刀落砍頭的事,隻有這幾年定居盛都,才收斂了幾分,隻是骨子裏依舊透著殺伐之氣,不像穆青衣這樣終年遊學,手染藥草的郎君。


    他和穆青衣是兩個極端,毫無可比性,偏偏長歌選的是他。


    “阿姐,太傅。”幼帝飛章已經長高了一個頭,隱約有些端方小郎君的模樣,朝著長歌和蕭霽作揖,然後笑出一對小虎牙,擠到了長歌身邊,伸手悄悄拉住了長歌的衣袖,見太傅的外袍劈在阿姐的身上,目光微閃。


    再見飛章,長歌眼圈微潤,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低啞說道:“早膳用了嗎?跟阿姐一起用膳吧。”


    “嗯。”幼帝重重地點頭,烏黑的大眼睛看了看漂亮的阿姐,又看了看一邊的穆青衣,清脆說道,“穆郎君也與我們一起用膳吧。”


    穆青衣微微一笑,頂著蕭霽陰沉的目光,坐下,舉止若清風,絲毫沒有拘束和畏懼。


    隻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覺得今日帝姬殿下對他十分的冷淡,像她又不像她。


    蕭霽冷笑道:“穆郎君,你深更半夜帶著長歌去先帝的寢宮,還放火燒寢殿,險些燒傷她,如此行事也配當長歌的夫婿?”


    穆青衣見他興師問罪,垂眼低啞道:“此事是我的錯,好在殿下沒有受傷,寢殿也重新封起來,起火是意外,不過帝宮的治安由攝政王大人的鐵甲衛負責,大人也該負責吧。”


    蕭霽眉眼慍怒,好一個穆青衣,比他老子還要難纏,他老子他在麾下都畢恭畢敬,到了他這裏,仗著他是道門之首的徒弟,這般囂張。


    他不過是仗著他在民間的好名聲。


    “不知你深更半夜帶著長歌去先帝寢宮做什麽?”


    “隻是夜間散步,無意闖入。”


    兩人舌槍唇戰,長歌無動於衷,給飛章添了添小廚房燉的銀耳蓮子羹,見小家夥吃的津津有味,明明愛吃,吃了一小碗就放下勺子,一幅我不吃了,也不過爾爾的小表情,眼睛卻一個勁地盯著她的碗。


    她將沒動過的銀耳羹推到小家夥麵前,微笑道:“我不愛吃這個,你幫我吃掉吧,免得倒掉浪費。”


    飛章眼睛一亮,說道:“既然阿姐不愛吃,那我就幫阿姐這一次吧,下次斷不可這樣了。”


    她眉眼含笑,低低地應道:“好。”


    兩人姐弟情深地吃著銀耳羹,跟一邊的劍拔弩張形成鮮明的對比,蕭霽和穆青衣對視一眼,全都噤聲不語,看向長歌。


    長歌(殿下)和幼帝的感情出乎意料的好,若是從小教導幼帝帝王之道,等到他成年,她也能卸下一身的擔子,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隻是她想過的是什麽生活?是登基為帝、母儀天下還是隱居江南水鄉?


    蕭霽和穆青衣各懷心思,沉默地吃完了早膳。


    三日後就是十月初十。宮裏氣氛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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