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過來借個燒水壺。”悅耳稍顯低沉的聲音響起。


    長歌有些不敢置信地打開門,宋星河帶著銀色麵具,優雅地站在門口,微笑道:“女士,能借個水壺嗎?剛才暴風雨,屋子裏一片狼藉,燒水壺燒壞了,這海上要是沒有水喝,可是會死人的。”


    長歌:“等我這壺燒好,你若是不介意的話,可以站在門口等等。”


    宋星河:“行,不介意我抽煙吧。”


    他從口袋裏取出一盒煙,優雅地打開,狀似要點煙,低頭說道:“走廊裏到處都是監控,我們晚上在三樓的酒吧碰麵。”


    長歌點頭,秋慕白會調查所有跟她接觸的人,越是人多反而安全。


    “你不問我為什麽在這裏?”


    長歌:“……”


    “你該走了。”


    宋星河微笑道:“果然冷酷,不愧是秋家的女人,對了,我很高興,你沒有問他。傅懷瑾也在船上。”


    長歌神情微緊,暗暗歎了一口氣,見到宋星河的瞬間,她就隱隱猜到了。


    宋星河不耐地掐掉了煙,說道:“不等了,我去找管家再要一個水壺。”


    宋星河心情愉快地回到屋中,等晚上見到傅懷瑾,他一定告訴他,長歌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到他,傅懷瑾會黯然神傷吧,不過他很高興。


    暴風雨之後的海麵十分平靜。


    短短一個小時,海神號就恢複了之前的紙醉金迷。


    夜幕降臨,三樓的小酒吧內,戴著各色麵具的紳士和淑女穿梭其中。


    昏暗的角落裏,安東尼奧看著戴著銀麵具的傅懷瑾,不敢置信地說道:“你怎麽會在這裏?你瘋了嗎?”


    傅懷瑾根本就不在邀請名單上,他出現在這裏就是整個海神號的敵人。


    傅懷瑾喝了一口白蘭地,微笑道:“過來見見世麵,沒有想到你這幾年吃的這麽好?都混成金麵具了?”


    安東尼奧急道:“我就是玩票地來玩玩,你一來我這身份鐵定暴露。天呐,你不會是想掀了海神號吧?”


    傅懷瑾:“不感興趣,我隻是找人。”


    “所以路易斯說的都是真的,你真的墜入愛河,喜歡上一個女人,然後愛她愛的發瘋?你上船來就是為了她?”安東尼奧一臉的興奮。


    算了,身份暴露就暴露吧,大不了以後被sj列為黑名單,又死不了。


    “我見到那位女士了,長得十分的有魅力,船上一大半男士看了都心生邪念的那種,咳咳,我絕對沒有,我當她是嫂子來著。不過她不是陸西澤帶上船的嗎?


    你不會是單槍匹馬來搶女人的吧?”


    安東尼奧倒抽一口涼氣,越發興奮起來,搓了搓手,這可是第一吃瓜現場,最不近女色,險些要出家當和尚的傅,竟然為了一個女人直接跟黑市頭號懸賞的陸先生杠上。


    他回去能跟其他人吹一年。


    “你見到長歌了?”傅懷瑾聲音微啞。


    安東尼奧點頭,將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傅懷瑾見長歌安然無恙,暗暗鬆了一口氣。宋星河去見長歌,他先來見安東尼奧就是為了得知海神號的信息。


    人就在船上,咫尺天涯,他克製著沒有去見,就是想將一切都掌控在手中,他怕見到長歌,意誌會變得軟弱。


    船上一步錯,就是萬劫不複。


    “你去入侵海神號的係統,刪掉我的相關視頻,然後將定位發出去。”他和宋星河上船時經過嚴格的搜身,沒辦法帶任何設備上來,但是安東尼奧就不同了。


    他是金麵具,上船之前一定留好了後路。


    安東尼奧臉一垮,掩麵道:“那我會被整個組織追殺吧?”


    傅懷瑾:“用我的名義。”


    安東尼奧眼睛一亮,所以當年黑市的天才創始人要重出江湖了嗎?哦豁,那他決定幹一票大的。


    國際最大的地下情報黑市和會員遍布全球的聖經之約的正麵交鋒,還是衝冠一怒為紅顏,一定會很精彩。


    *


    安東尼奧看著酒吧裏人越來越多,不少人似有若無地看過來,挑眉說道:“好像很多人認出了你的身份?


    傅,之前聽說有醫生幫受傷的人包紮傷口,不會就是你吧?”


    傅懷瑾點頭:“放心,相比暴露我的身份,他們更害怕暴露自己的身份,我隻是一個治病救人的醫生,他們卻不一樣,消息傳出去,政敵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安東尼奧點頭,說的也是。


    “對了,你還是要小心一下陸先生,雖然我跟陸西澤這個人接觸不深,但是這一次見麵感覺他比之前要危險陰沉,男人的第六感,小心為上。”


    傅懷瑾點頭,然後視線一凝,渾身緊繃起來,下意識地將桌子上的酒丟進了垃圾箱。


    安東尼奧咂舌,這酒很貴的!他順著傅懷瑾的視線看到人群裏的秋長歌,一頭如絲綢般的大波浪長卷發,帶著麵具的小臉隻有巴掌大,露出來的額頭和下巴白的發光,加上那慵懶的氣質和穿搭,安東尼奧暗暗心想,這女人就算披麻袋都會好看。


    難怪傅懷瑾會栽進去。


    “好像朝我們走過來了,她不會是認出你了吧?海神號上到處都是眼線,你們倆要不要避人耳目私底下見麵?”安東尼奧見秋長歌徑直走過來,緊張地說道。


    傅懷瑾哪裏還聽得見他說的話,滿心滿眼都是她。


    明明分開才幾天而已,他卻像過了一個世紀。庭院裏的茶花已經開了,女主人卻不在,他每晚都在後悔為什麽要出這個任務。


    事後他查出s國跟陸西澤有深度合作,這場所謂的總統暗殺不過是做戲,想支開他,將他困在異國他鄉。


    “可以坐下嗎?”


    秋長歌敲了敲角落裏的桌子,聲音有些沙啞,剛喝了點熱水,休息了一下就馬不停蹄地到了酒吧。關鍵這酒吧還不是清吧,鬧哄哄的,有些不知好歹的富家子弟在暴風雨後狂歡。


    “請坐。”安東尼奧笑眯眯地點頭,連忙讓座,高大的身軀往外一坐,借助座位和屏風擋住了外界的目光。


    長歌看向角落裏的傅懷瑾,對方已經伸手握住她的手,將她拉到了裏麵的沙發上,目光炙熱且肆無忌憚。


    傅懷瑾取下她的麵具,親了親她的臉,然後上上下下確認她沒有受傷,這才鬆了一口氣,啞聲說道:“你嚇到我了。”


    長歌見他憔悴了幾分,眼底都是紅血絲,持續陰霾的心情稍稍雨過天晴,低低問道:“你們是怎麽找到這裏,上船的?靠眼線?”


    她指著安東尼奧。


    正在吃狗糧的安東尼奧瘋狂搖頭,他都沒有來得及發出信號,傅懷瑾就上船了。


    傅懷瑾見她此時竟然還有心思提別的男人,不滿意地眯眼,扳回她的小臉,啞聲說道:“你刺傷了布登勃洛克家族的小少爺,海神號申請了醫生救援,我們偽裝了對方的身份,這才上船的。不過我跟宋星河的身份瞞不了太久,這艘船上不少人認識我。”


    傅懷瑾說著看了一眼安東尼奧。


    安東尼奧舉手說道:“我去拿杯酒,美人,你們聊。”


    他衝著秋長歌拋了個媚眼,然後取出一個八音盒放在桌子上防止偷聽,這才不情不願地起身去拿酒。


    安東尼奧一走,傅懷瑾有些情難自禁地伸手攬住她的細腰,低頭啞聲說道:“有想我嗎?”


    長歌臉頰微熱,明明酒吧環境喧鬧,四處都是眼線,他們能聊的時間不多,他竟然不說正事,問她這種事情?


    她一向不會說甜言蜜語,兩人相處到情濃時也會難舍難分,但是從不宣之於口。都是內斂不善言辭的人。


    這一次他好像變了一些。


    長歌還沒開口,傅懷瑾已經將她狠狠地抱進懷裏,然後克製地鬆開,低聲說道:“我們已經見過文理了,文理說陸西澤有問題,他到底是什麽人?”


    所有的旖旎瞬間被理智取代。


    長歌眯眼說道:“是秋慕白。大盛朝開國帝王,史書上的高祖陛下。”


    傅懷瑾渾身一震,有些不敢置信地說道:“怎麽可能?”


    “應該是出了變故,你還記得我們在青市的那一晚嗎?”


    傅懷瑾點頭,當時他莫名其妙地休克,然後魂魄渾渾噩噩地走在山間迷霧裏,是長歌喊住他,帶他回來。


    “那一夜我夢到了一個女子,她和很多人一樣走在山間迷霧,一開始我以為她上山是去山頂的道觀,你也是,後來我才意識到,道觀不過是人心中所想幻化而成,山頂應該就是彼岸。是人死後最終去的地方。


    我喊住你,破了劫難,但是冥冥中也改變了別人的命數。秋慕白就是那一晚降臨到陸西澤的身上,取代了他的身份。”


    長歌說出自己心中所想:“我懷疑我們和高祖之間有淵源,你有聽尋鶴道人提到過高祖和道門師祖的事情嗎?道門禁術是不是彼此有聯係?”


    她沒有辦法不往這方麵想。傅懷瑾活下來,原本該死了千百年的高祖陛下竟然也活了下來,他們之間唯一的相同點就是都是道門禁術的施展者。


    傅懷瑾眸光深暗,低聲說道:“沒有,當年有關道門師祖的事情都是隱秘,知情者甚少,道門內有說師祖早就勘破大道,飛升而去,也有說師祖最後死在帝陵裏,我幼年時跟師尊在後山禁地修行,曾見過一座仙子的石像,通體白玉所造,神情清冷不食人間煙火,後來那石像在地動中沉入了穀底。


    現在想來也許就是師祖的石像。當年種下禁術的時候,師尊欲言又止,也許已經預料到了現在的局麵。”


    這種逆天之術,本就多變數。出來一個死而複生的高祖陛下,也不算什麽。


    “高祖陛下降世,是為了找道門師祖?”


    長歌沉吟道:“這應該是他的目的之一,我懷疑他們倆人發生了情變,他降世有可能是找明歌,有可能是複仇,也可能是為了滅世。”


    “情變?”傅懷瑾微微震驚,“這怎麽可能,禁術是道門所傳,必是師祖親自下的,若是情變,應當兩人都死了。”


    而且長歌提到的那個名字,是師祖入道門之前的閨名嗎?明歌,命格!又跟長歌同字,他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但是高祖陛下跟長歌是有血緣關係的,必不會是高祖陛下要找的情人。


    “陸西澤呢?”傅懷瑾猛然想到他,“你有見到他嗎?”


    長歌搖頭:“秋慕白的意識十分強大,陸西澤應該被他控製了,還有我與道門師祖長得一模一樣,高祖陛下用秘香逼我入夢,我到現在也沒有猜出他的意圖。”


    本以為傅懷瑾會知道一些道門秘辛,沒有想到他當道門子弟的時候一心隻想著懸壺濟世,潛心修道,對道門的八卦是一點都不上心。


    傅懷瑾臉色微沉,緊緊地握住她的手:“你不能再回去了,最晚明天我帶你離開。”


    “不行,我一走,秋慕白若是動怒,陸西澤就危險了,而且他現在借住陸西澤的身份和地位,試圖掀起戰火滅世,海神號上舉辦的聚會就是一個訊號。”


    長歌搖頭,她還記得這個修羅場世界的主角是滅世反派,之前是陸西澤,因她頻繁入夢,改變前世,陸西澤的滿身戾氣都消了大半,結果現在又出來一個高祖陛下,從始至終,這個世界的主線任務都不曾偏離。


    秋慕白的事情若是不解決,早晚會滅世。


    傅懷瑾深呼吸,一時之間臉色發青:“你走,我跟宋星河留下來,摸清他的目的。”


    長歌聲音微微柔軟了幾分:“這件事情你們辦不到,放心,我與明歌長得一樣,他不會殺我。


    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令秋慕白心緒大亂,趁他意識虛弱的時候,喚醒陸西澤,陸西澤定然知道我們不知道的內情。”


    要對付秋慕白,還得靠陸西澤。


    傅懷瑾沙啞道:“對不起,你本不該被卷進這些事情裏。”


    若非是為了破劫難,高祖陛下也不會降臨,長歌也不會陷入這樣的困境。


    長歌搖頭:“與你無關,若非是你,我早就死了,也許這就是逆天改命需要付出的代價。”


    長歌目光堅定如刀,其實她有一個更大膽的猜想,但是這一切還得慢慢驗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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