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繚連忙說道:“最後一人是個道士,此人來曆成謎,在民間頗有名望,傳聞他所到之地必會風調雨順,這些年他周遊諸地,所到之處百姓夾道歡迎,不久前他抵達了盛京,我們隻聞其名,不知其人。”


    明歌挑眉:“天底下竟然還有這樣的奇人?若非是有真本事,那便是個騙子了。”


    風溫錦:“我聽說莫問成名之後,有三不問,莫問天意,莫問情緣,莫問生死。我懷疑此人是個知曉天象的方士,根據風家的情報來看,莫問所到之處確實風調雨順,而且是早先不順,他到了之後,必會大順。


    此人到底是奇士,還是騙子,等人到了就知曉了。”


    “來了。”蕭繚眼尖地瞅見前麵有車隊過來,“好像是大長公主的馬車。”


    長公主就住在附近行宮,是以她第二個抵達世家祠堂。


    說話間,就見長公主的馬車抵達了祠堂廣場,帶著兩隊美貌的侍女進入祠堂的議事大廳。


    眾人見這位深入簡出的長公主竟然生的這般嫵媚,俱是一愣,歲月果然從不敗美人,這位殿下算算年齡已經五十多,卻駐顏有術,氣質高雅,十分的不凡。


    長公主殿下進了議事大廳,和眾世家家主禮貌頷首,便坐在了上首,並未看向明歌這邊。


    蕭繚低聲叫道:“不好,長公主現在就跟咱們撇清關係了,看來她這一票必是要投給崔家了。”


    崔家雖然今時不同往日,但是還在十大世家行列,現在風晉病重,誰家都想趁著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上位。


    明歌淡淡說道:“再看看。”


    第三個抵達的是無相禪師,令明歌意外的是無相禪師生的麵容俊美,高大威武,多年修行更讓他增添了一份悲天憫人的氣質,令人過眼難忘,難怪當年他和風眠洲論道,盛京城內萬人空巷。


    無相禪師抵達之後,與長公主交談了幾句,然後又與秋慕白聊了幾句,風家人看的心裏發涼。


    看來這三位都不會將票投給風家,他們唯一寄希望的就是最後的道士莫問了。


    隻是風家和這位民間傳奇人物沒有任何交集,今日恐怕要涼。


    時間一點點地流逝,就在眾人耐心耗盡時,最後一人終於被千請萬請地請來了,隻見一個布衣跛腳,穿的十分樸素的遊方道士姍姍來遲,那道士生的十分潦草,滿臉的絡腮胡子,不過眼睛亮的驚人。


    眾人大失所望,那位民間奇人莫問竟然就這?


    怕不是什麽騙子來盛京招搖撞騙,騙到了世家頭上來吧?


    “這位莫問道長靠譜嗎?他恐怕有一個月都沒洗澡了吧,身上都有味道了。”


    “榮家到底是在哪裏將這道士挖出來的?穿的破破爛爛,就怕汙了老祖宗的眼睛。”


    眾人小聲議論著,不愧是民間代表,選的很是有特色。


    “他,他,他是那個跛腳道士啊。”蕭繚眼睛瞪大,失聲叫道。


    “你認識?”風家人齊刷刷地看向他。


    蕭繚急道:“我在小孤山的寺廟裏見過他,他來寺廟借宿了好長一段時間,我下山的時候他還沒走呢,我們一起喝過茶,烤過紅薯,他還借了我一百兩銀子,說日後還。”


    眾人眼裏的光徹底熄滅。


    竟然找蕭繚借一百兩,還借宿在小孤山的寺廟裏,這,這,這還還個錘子,不好評!


    明歌眼眸微深,突然想起那夜去小孤山時,她去後院掛新月燈,路過一間禪房,禪房內的燈是點著的,窗台下倒映出人的影子。


    當時她走的急,如今想來,他竟然曾遠遠衝著她微微一笑,笑容比燈火還明亮。


    風溫錦急道:“蕭繚,既然你與他有一百兩的交情,你上去攀攀關係,看能不能給風家拉個票。”


    風溫錦話音未落,就見榮家家主熱情地迎上去,將那位跛腳道士迎到了上位。


    風溫錦猶如被人捏住了嗓子,頓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蕭繚氣餒道:“今日這局就是榮家攛的,這道士就是榮家請來的,可恨我蕭家不在十大世家之列,不能投票。”


    明歌沉默不語,風家人全都啞了起來。


    最後一人抵達,今年的世家排名評選就草草開始了。


    眾世家是現場來祭祖的,四位德高望重的評選見證人是臨時拉來的,草台子搭好了,就等著唱戲了。


    風晉不在,謝氏隻來了一個不是少家主的女娘,榮家家主當仁不讓地上前,哈哈笑道:“諸位世家,既然人都到齊了,那我們廢話不多說,就開始今年世家排名的評選,等重新排了世家排名,將由新產生的第一世家家主主持本次的祭祖。”


    參加評選的十大世家家主和四位評選人擁有投票權。


    明歌看著榮勝義勝券在握的模樣,出聲說道:“榮家主,既然是投票,那也可以拉票吧。”


    眾人早就注意到她,畢竟這樣美貌又聲名顯赫的女娘,除了謝書也就她了。況且月明歌的成名之路堪稱傳奇,像是一夜之間家喻戶曉。


    榮勝義臉一沉:“你就是最近鬧的盛京雞飛狗跳的月明歌吧?怎麽,你想給風家拉票?你以為世家會擁護一個二十出頭,整日風花雪月的年輕人?


    這年頭,吃飯得憑真本事,而不是一張俊俏的臉。”


    明歌似笑非笑道:“榮家主,不試試怎麽會知道呢?我這人有時候吃飯就得看著一張俊臉,不然我都吃不下去!榮家主是怕我拉了現場的票嗎?不如您先請。”


    榮勝義拂袖冷哼道:“放肆,你並非我世家大族的人,沒有攆你出去都是看在風家的麵子上,你再敢出言不遜,老夫就讓人請女娘出去了!”


    場上,秋慕白和長公主等人俱是皺眉。


    風眠洲冷聲說道:“榮家主,明歌是我帶來的人,她的意思就是風家的意思。榮家主是想連我們風家也一起攆出去吧?不知道你們榮家有沒有那個實力。”


    兩人針鋒相對,場麵一時有些緊張起來。


    蕭繚笑嘻嘻道:“大家消消氣,別動怒,有話好好說嘛,我覺得月娘子這個想法挺好,現在拉票結盟,憑本事說話,風家主現在是臥床不起,不代表以後病不會好,誰當家做主不重要,重要的是長長久久,不然當了一天的家主,明日就要被人攆下台了,才真的貽笑大方呢。”


    蕭繚指桑罵槐地說道。


    榮家主氣的臉色鐵青:“蕭承業,你蕭家都要被擠出盛京了,你還不管管你這混賬兒子……”


    蕭承業冷哼了一聲,當沒聽見,反正他們蕭家也沒有投票權,怎麽來祭祖還要看人臉色?竟然敢管教他的兒子?做夢去吧!


    上首座位上,秋慕白冷沉開口:“不如聽月娘子有何高見?”


    秋慕白鳳眼幽暗地看向明歌,其實晉國公府投給誰都不影響他的地位,投給風家也好,投給榮家也罷,就看明歌給的籌碼重不重了。


    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如果她肯,他也願意背棄榮家,將榮家踩進泥坑裏,重新扶持風家。


    長公主微笑道:“國公爺說的是。”


    眾人紛紛點頭,聽聽也無妨,榮家也太謹慎了,這種謹慎反而有種害怕月娘子的感覺,不過也是,這位月娘子來盛京不如數日,就攪的天翻地覆,沒準今日也能被她鬧翻天。


    明歌摩挲著懷中的小暖爐,笑盈盈地看了議事大廳內的眾人,除了十大世家,餘下的就是中等世家,小世家的代表隻能擠在殿外,聽著裏麵的動靜。


    這個世界,從來就是弱肉強食,誰強誰說了算。


    她視線落在秋慕白身上,秋慕白這一票是最容易爭取的。


    她還未開口,手腕被人緊緊握住,風眠洲俊臉微沉,低聲說道:“你想做什麽?我不需要秋慕白的那一票。”


    他知道師兄的野心和欲念,他絕對不允許明歌為他犧牲。


    明歌輕笑了一聲,彎眼笑道:“少家主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你以為我會為了拉票付出一些代價嗎?錯錯錯,這是你風家的事情,要付什麽代價也是你們風家來付,我這樣涼薄的人,從不喜歡吃虧。”


    風眠洲錯愕,鬆了一口氣,低啞說道:“那就好。”


    “風眠洲,你這也太不把晉國公當回事了吧,好像你要,秋家的這一票就會給似的。”


    “就是,風家以為他們還是以前的風家?真是恬不知恥,不自量力!”


    明歌冷冷看向奚落嘲諷的那幾名世家子弟,不怒反笑道:“誰說我想要秋家的那一票,我想要另外三位的票!十五票,加上風家那一票,足夠吊打了。”


    議事大廳內,眾世家險些懷疑自己耳朵幻聽了。


    啥?另外三人的所有票數?獨獨不要秋慕白的票數?十五票?她是瘋了還是傻了?


    眾人哄堂大笑起來,就連風家人都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明歌,額頭滲汗。


    明歌看向最後姍姍來遲的跛腳道士,朝著他微微行禮道:“聽聞道長能掐會算,獨獨不算生死,情緣和天意,所到之處風調雨順,繁花遍野,明歌鬥膽請道長將這一票投給風家。”


    人與人的相見,隻憑一麵便足夠了。


    隻一麵之緣,她便知曉這位跛腳道士乃是真正的奇人,此刻回想起那一夜,那間禪房的燈火似乎都比別的地方亮一些,這道士貧困潦倒,但是笑容卻炙誠,仿佛一團燃燒的烈焰。


    也許這就是阿娘口中的,身有念力的人!


    眾人冷眼瞧著,幸災樂禍地等著這位月娘子吃癟。


    跛腳道士摸著絡腮胡子,哈哈笑道:“好啊!”


    議事大廳一片嘩然,眾人驚得下巴都要跌下來了,啥情況?這也行?


    風家人麵麵相覷,額……


    明歌燦爛一笑:“多謝啦!天寒地凍的,等會我請你喝酒,道長能喝酒吧?”


    跛腳道士灑脫笑道:“有酒喝自然是好,能喝,老道能喝的很。”


    榮家主氣的兩眼發黑,手指發顫地指道:“莫道長,你,你莫不是在逗她玩?”


    這老道瘋了吧,是他們榮家千裏迢迢邀請他來盛京,許諾他萬貫家財和聲名地位,也是他們榮家將他從小孤山上接下來,每日好酒好肉地伺候著,這狗東西怎麽翻臉不認人?


    跛腳道士笑眯眯道:“榮家主德高望重,想必支持者眾多,這女娘如此可憐,投她一票也無妨,榮家主不會連這點心胸都沒有吧?”


    狗屁!這是一票嗎?這一票抵五票,這一票極有可能決定著誰是第一世家,決定著未來三年九洲的格局,也決定著龍椅上坐著的是誰。


    要知道這狗東西臨時變卦,他當初就不會去尋他,更力排眾議選他做評選人,氣煞他也!


    榮家主氣的臉色鐵青,然後看向秋慕白!十大世家,他能爭取到四票,長公主會投給崔家,崔家那票肯定投給自己,風家投給自己,最後極有可能會出現平票的情況。


    現在就看秋慕白能不能讓謝書將那一票投給他!


    秋慕白視若無睹,臉色冷峻地看向明歌:“你為何不要我那一票?你明知道你開口,我一定給!”


    眾人險些驚呼出聲,豎起耳朵,雙眼發亮地看著這兩人,然後又看了一眼臉色難看的謝書,天呐!有故事!


    明歌勾唇,笑道:“我與晉國公府早就反目成仇,秋世子就算願意給,我也不願意要!”


    好狂妄的口氣!


    眾世家子弟驚呆,這女娘的臉皮和她的美貌一樣,都令人驚歎!怎麽會有人如此厚顏無恥,卻又覺得理所當然呢!


    秋慕白低笑了一聲,眼底冷成寒冰。


    她不肯,不要,不願!她對他從來都是冷漠的,嫌棄的,可越是如此,他越是要得到!


    秋慕白不再說話。


    明歌看向無相禪師,朝著無相禪師雙手合十,說道:“世叔雖然已經不是紅塵人,不過過問的依舊是紅塵事,明歌陡然喊一聲世叔,望世叔堅持前麵二十年的選擇。”


    世叔?


    她喊無相禪師世叔?


    眾人險些要被這女娘的厚臉皮氣笑了。


    謝書冷著臉,譏諷道:“月明歌,無相禪師是何等身份的人,你也配攀親攀故?你可真是不要臉。”


    明歌沒有搭理她,看著無相禪師,排資論輩,她確實要喊這一位世叔。


    她年少時在藏書閣內翻閱典籍,無意中看到曆代家主的手劄,裏麵斷斷續續記載了一些瑣事,其中就有提到,當年大夏建國之初,為保九洲不再動蕩,百姓不再遭受戰亂之苦,皇室宗親死的死,避世的避世,死遁的死遁。


    無相禪師應當就是皇室宗親中,大隱隱於市的那一脈。沒有想到他們這一脈最後竟然出家當了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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