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半以來,平安跟他朝夕相處,是他的眼睛,也是他的耳朵。


    除了平安談戀愛那幾天偶爾會跑出去一會兒,其餘時間都跟他形影不離。


    平安生孩子的時候,他守了大半個晚上,幫它一個個接生小狗,攢下自己的口糧給它吃。想辦法抓麻雀烤熟了給它吃,給它補充營養。


    今天人多,他顧不上它,它不知道出去在哪裏吃了什麽東西。


    旁邊許德貴突然道:“小曼,平安是咱們村裏唯一一條不吃屎的狗,我很少見它在外頭亂吃東西。”


    八十年代很多家庭養狗舍不得喂糧食,狗餓了就亂吃東西。顧景元寧可自己少吃,每頓也會喂平安吃點。


    有時候他撈到小魚,用彈弓打到小鳥,也會跟平安分著吃。


    顧小曼的眼睛眯了眯:“平安從不亂吃東西,能讓它下口的,肯定是好吃的東西。它最近天天要喂奶,缺營養。今天的菜我們人吃了都沒問題,狗吃了就更不會死了。”


    顧耀堂罵了句髒話:“哪個狗日的看老子不順眼,今天在老子家裏下藥。”


    顧小曼看了看平安吐出來的東西:“許大伯,平安吐出來的菜裏沒有刺鼻的味道,可見不是農藥,而且咱們村買的農藥都是水劑,也沒人敢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倒農藥。那隻能是固體類的藥,或者粉末類,能夠跟實物摻雜在一起的。”


    許德貴心裏越發難過,這麽聰明的丫頭,為什麽不喜歡他兒子呢。


    許德貴點點頭:“你說的沒錯,平安不會離開你哥太遠,我估計是在家裏動的手。人多,也沒人會注意一條狗。”


    顧小曼氣悶地摸了摸平安:“許大伯,此事我沒證據,不好亂猜。”


    許德貴點頭:“咱們把這事兒記下,回頭慢慢問,村裏就這麽多人。你放心,附近賣藥的地方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


    都是一個村裏的,許德貴對大部分村裏人的情況了如指掌。


    顧小曼冷聲道:“我倒是要感謝他,沒有給人下藥。”


    “那他不敢,這種日子,一死一群,十條命都不夠賠的。故意弄死平安,我覺得是來惡心人的。”


    顧耀堂呸一聲:“等老子抓到這個雜種,非把他腿打斷!”


    許德貴看了一眼地上的平安:“小秋,幫景元把平安埋掉。這幾個狗崽子有個把月了吧?也能斷奶了,景元好好養一養,說不定能養大。”


    許硯秋蹲下來,輕輕拍了拍顧景元的肩膀:“景元,我們把平安埋了吧。”


    顧景元沒有看他,但他懂許硯秋的意思。


    他擦了擦眼淚,起身找來一塊舊布,打一盆水,將平安的頭和臉擦幹淨。


    許德貴跟顧耀堂打過招呼後就走了,顧耀堂並不在意一條狗的生死,抬腳出了門。


    顧小曼叫住他:“爸!”


    顧耀堂瞪眼:“咋了,你總不會想讓我給狗戴孝吧?”


    顧小曼罵道:“你在胡說什麽,你在外頭認識的人多,多打聽打聽,誰家有這種烈性藥。今天是咱家辦酒席,這人就敢下藥,以後是不是誰得罪了他,他都要給人家下藥?”


    顧耀堂點頭:“那肯定的,這狗日的膽子太大,都是一個村裏住了上百年,再大的仇恨也不能下藥。個狗東西,等我抓住他再說!”


    顧耀堂罵罵咧咧地走了。


    許硯秋對顧小曼道:“小曼,你在家裏,我和小安子出去把平安埋掉。”


    顧小曼點頭:“多謝小秋。”


    許硯秋點頭:“我剛才看了三隻小狗,有一隻跟平安長得特別像,回頭再養大一些,就全當重新養一遍平安吧。”


    顧小曼忍不住罵道:“這王八蛋太心黑了,知道我哥離不開平安,下這黑手!”


    “你別急,肯定能查出來的。村裏就這麽多人,隻要敢伸手,總會有人看到。”


    許硯秋說了兩句後從顧景元懷裏強行抱走平安,帶著馮裕安一起出門。


    許德貴歎口氣走了。


    顧景元流著淚鬆開平安,又從地上爬起來跟著一起出門。


    顧小曼站在堂屋門口,看著兄長跌跌撞撞的腳步,心裏十分難過。


    為什麽要讓這樣一個單純的孩子總是遭受磨難呢。


    這個狗作者!


    “阿嚏!”顧小曼打了個大大的噴嚏,然後繼續罵罵咧咧。


    顧小曼去門樓把三隻小狗抱回來。


    小狗們剛才見媽媽被抱走了,顛簸著小腿跟了出去,到了門樓裏又不敢去跨那高高的門檻。


    三隻小狗奶呼呼的,嗚嗚直叫,小尾巴搖啊搖。


    顧小曼把它們抱進廚房,放在稻草堆裏。


    顧小曼在家裏等了一個多小時,兄弟三個終於回來了。


    顧景元的眼睛都哭腫了,他進屋後先坐在桌子旁邊,一個人倒水喝,喝完後發呆,發呆一會兒後抬頭看向身邊的妹妹,輕輕地喊了一聲:“小曼。”


    顧小曼伸手摸摸他的頭:“哥,你還有我呢。”


    顧景元再也忍不住了,一頭撲進妹妹懷裏,嚎啕大哭起來。


    顧小曼抱住兄長的頭,輕輕拍他的後背。這個孩子先是喪母,又失去了他日夜作伴的寵物,真是可憐。


    許硯秋和馮裕安安靜地站在一邊,一言不發。


    等過了好久,顧景元哭累了,從妹妹懷裏掙紮開來,看向旁邊的許硯秋:“小秋哥,謝謝你,你快帶馮哥回去吧。”


    許硯秋點點頭:“那你早點休息。”


    兄弟兩個一起離開了顧家,到了門外,馮裕安小聲道:“硯秋啊,我感覺小曼就像景元的媽。”


    許硯秋咳嗽了一聲後道:“景元比較單純,小曼懂事早。”


    馮裕安罵道:“哪個王八羔子這麽缺德,景元的狗是他的耳朵,這是明擺著跟一個殘疾人過不去。”


    “明天我要陪著景元,小安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馮裕安歎口氣道:“陪著吧,這孩子真可憐。”


    那頭,顧小曼燒水讓兄長洗漱。顧景元木然地洗澡,洗衣服,然後爬上了床。


    顧小曼繼續收拾家裏,忙完後洗漱。


    第二天早上,天亮了她才起身。


    兄長還沒起身,平日裏他都是起的特別早。


    她走到兄長床前,輕輕撩開文章,見他縮成一團躺在床上,臉蛋異常地紅。


    顧小曼伸手一摸,感覺到他的額頭異常滾燙。


    顧景元發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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