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新工作,顧景元終於能正常作息了。


    采購是重要崗位,顧景元算是成了食堂的基層小管理。


    他早上八點去食堂吃早飯,上午和送菜的人對接,寫菜單子,其餘時間看食堂的賬本子。


    中午吃過飯後就回家,下午就寫個菜單子,幫大家端端菜。


    如果有領導帶人來食堂吃飯,他要負責準備場地。


    每天工作時間不累,周末休息。如果平時不忙,他下午把菜單子寫好後就能回家玩。


    上任第一天,送菜的人偷偷塞給他一些菜,說是送給他的,不要錢。


    顧景元嚇得忙把菜退了回去,堅決不肯要。


    送菜的人很懵,這咋不要呢,上一個就要的啊。


    送菜的人忐忑起來,這小夥子不要菜,那以後會不會說他的菜不好啊?


    顧景元很認真,菜哪裏有問題,他會指出來,如果人家肯改,他繼續收。如果某一種菜問題比較多,連著幾次,他就會拒絕收這種菜。


    他這樣一整治,食堂的素菜質量倒是好了很多。


    剛開始領導隻讓他收素菜,等發現他比較認真後,把葷菜采購的權力也放給了他。


    顧景元的小賬本寫的非常清楚,每天收了多少菜,他都會記下來,他和送菜的一起簽字。


    羅主任聽說後誇了他幾句,食堂有沒吃完的東西,經常會給他帶一些回去,基本上能養活吳改霞。


    顧小曼見兄長開始正常作息,每天抽一兩個小時帶兄長學知識。


    日子呼啦啦往前走,到了八月下旬,廠裏傳出兩個消息。


    一是吳大炮判了死刑,已經執行。


    二是興隆公司要招集體工,還是五十人。這次招兩種人,一種是職工子弟,二十人。另外一種擁有初中及以上學曆的社會青年,三十人。


    這兩個消息讓整個龍湖鎮都轟動起來。


    吳大炮一死,整個龍湖鎮所有閑漢都老實起來。你厲害,你能有吳大炮厲害?你看那些跟他混的人都蹲大牢去了!


    吳大炮死刑消息傳來的第二天,趙玉發的攤子又開張了。


    顧小曼終於出門了,她直奔小舅的攤子。


    趙家一家四口都在忙碌呢。


    姚紅梅跟外甥女打招呼:“小曼來了!”


    顧小曼笑道:“舅媽,你們總算又開業了。”


    姚紅梅笑道:“還不是被吳大炮鬧的,可算是死了,以後我們家正正經經幹買賣,我看誰還敢來要錢。”


    趙玉發叼著煙道:“這回多虧了小曼提醒我,不然吳大炮咬我,我吃不了兜著走。”


    顧小曼笑道:“小舅,是你自己有決斷,常人可不敢隨便把兩間屋子燒了。”


    趙玉發也笑道:“小曼,你放心,小舅幹什麽買賣都有你的份。”


    顧小曼走到大傘底下:“小舅,我家現在日子還可以,你先把國棟和小霞顧好。”


    趙玉發歎口氣:“國棟這個不爭氣的,以前讓他上學不好好上。你說要是有個初中文憑,現在也能進廠裏當個集體工不是。”


    顧小曼安慰道:“小舅,一個集體工罷了,累死累活一個月二十塊錢,有什麽意思。現在改革開放了,國棟好好幹, 以後每個月比廠長掙得還多!”


    趙玉發哈哈笑:“你可真會做夢。”


    “小舅,我可不是瞎做夢。放電影那個你還弄不?”


    趙玉發點頭:“要弄,這不是前一陣子在蓋房子麽。我先幫你舅媽把這攤子支起來,回頭再想辦法搞錢買設備。”


    說完,他小聲道:“小曼,你有錢沒?”


    顧小曼呃一聲:“小舅,我沒有太多錢,你自己有錢就單獨搞吧,不用管我。”


    趙玉發拒絕道:“那不行,必須得帶上你。沒錢咱緩一緩,先不急,反正有吃有喝的。”


    說到這裏,他又歎了口氣:“許德貴這次肯定能把他姑娘弄進去了。”


    顧小曼笑道:“小舅,對不起,我沒幫上你的忙。”


    趙玉發擺擺手:“跟你沒關係,是國棟自己不爭氣。”


    顧小曼繼續給他打雞血:“小舅,你沒發現嗎,現在大家越來越看重。中央都說,要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等大家都有錢了,管什麽城市人鄉下人,過好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趙玉發把手裏的煙頭丟掉:“我一定得把放電影這事兒辦成,讓許德貴以後再也不敢小瞧我。”


    客人陸續來了,顧小曼帶著表妹一起看攤,教她怎麽應對刁鑽的客人。


    吳大炮一死,趙玉發又出來了,鎮上人想起趙玉發火燒倉庫、顧小曼張貼告示的事情,心裏都猜測,難道趙老板提前知道什麽?


    不管鎮上人怎麽想,趙玉發的攤位擺開第一天,客流量還可以。


    幫了兩個小時的忙,顧小曼回去生活區。


    顧耀堂十一點半下班,顧景元會提前把自己的飯打回來。他的菜和家裏的不太一樣,可以湊在一起吃。


    顧小曼回到家就開始做飯,雞蛋花炒韭菜、炒冬瓜,她隻用了一個雞蛋。


    1983年的龍湖鎮,尋常人家過日子,沒誰家天天吃肉的。能有個雞蛋或者豆腐,都算好日子了。


    顧小曼捅開煤爐子,手腳利落,做到一半的時候,顧家爺兒兩個一起回來了。


    “小曼!”顧耀堂進屋就喊。


    “許德貴那個老砍頭又要得意了!”


    “是不是小梅進廠了?”


    “那可不嘛,現在好了,他三個孩子都進廠了。他家六個人,四個拿工資。”


    “爸,我哥現在一個月多少錢啊?”


    “我不曉得,又不給我花。”


    顧景元回答妹妹:“二十。”


    “那真不錯,這崗位果然比之前洗菜的崗位要好。”


    “我餓了,我要吃飯!”顧耀堂嚷嚷道。


    “馬上好了。”


    顧景元把自己帶回來的飯菜全部倒出來,食堂師傅給他打的多,足夠他和奶奶兩個人吃。


    顧耀堂酸溜溜的:“景元,要不咱倆換換工作吧,反正我掙的錢都給你了。”


    顧小曼罵道:“你也是當人老子的人,見不得兒子清閑點!”


    顧耀堂抄起筷子,精準地從兒子帶回來的菜裏頭找到一塊肉。


    顧小曼沒有阻攔他,夏天廠裏工作忙,天天到現場去上班,不吃兩塊肉真頂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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