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厭語一腳踏出去,攔住男生的腳步。


    “你剛才說謝酌,在哪兒?”


    男生不耐煩抬頭,看清麵前的女生時,整個人都懵逼了。


    -


    周厭語是在附近一家網吧找到的謝酌。


    kiss網吧,名字起得跟夜店不分上下,內部環境普普通通,濃濃的煙熏味讓一踏進這裏的周厭語就忍不住皺起了眉。


    有的機子前扔著泡麵桶和飲料瓶,煙頭隨處散落,男生敲打鍵盤時發出輕微的聲音。


    豐添說在這兒見到了謝酌。


    周厭語順著豐添說的方向一排排找過去。


    眼前閃過一排排戴著耳機沉浸在魔獸世界裏的少年,年輕人的勃勃精力仿佛耗不盡,一連十幾把遊戲下來甚至都不用挪窩。


    周厭語的眉頭越皺越緊,掃視的動作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放鬆。


    掃過三排機子之後,她終於在第四排機子的牆邊找到了謝酌。


    她看見他的側臉時,微微一怔。


    謝酌應該算是這裏的一股清流。


    他依然穿著白色的衛衣,同色帽繩安安靜靜搭在胸前,右手袖子上印著一個q版的五角星,星星旁邊是兩道黑色的杠,幾乎橫跨整個手腕。


    他沒打遊戲,屏幕上正播放一部最近網絡熱播的狗血三角戀電視劇,耳機掛在脖子裏,耳機線從前麵垂下,蜿蜒進主機後麵。


    謝酌麵無表盯著麵前的屏幕,側臉弧度縈繞著淡淡的冷硬,眼尾弧度也不再是輕輕揚起的,而是和唇線一樣,被拉得挺直。


    電腦屏幕上的光線打在他臉上,光影閃閃爍爍,從側麵看過去,他的瞳孔掩在濃密的睫毛之下,瞧不大清。


    這樣的他,散發著濃濃的生人勿近的氣息。


    很熟悉。


    曾經的英語課上,謝酌睡著了,周厭語戳醒他之後被他條件反射扣住手腕壓到桌子上,他周身就是這種濃鬱的陰沉氣息。


    曾經在某個巷口,他甩掉肩上的書包,將圍著他的一群男生痛揍一頓時,也是這種乖戾的模樣。


    這是周厭語第三次見到這樣的謝酌。


    周厭語沒有過多思考,抬腳徑直走了過去。


    她這次來本來就是為了找他。


    走得近了,她才發現,謝酌另一邊的桌子上居然放著一包拆開的煙,旁邊還有兩個熄滅的煙頭。


    周厭語眉心一跳。


    在她的印象中,謝酌為人雖然隨意了些,但從不會做出不符合學生身份的事,甚至可以說,謝酌非常自律、自重、自矜,甚至到了令人敬佩的地步。


    他周身的矜貴氣質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養成的,抽煙打架這種事,與他的表象完全不符。


    上一回,他脫下外套和人打了架。


    這一回,他褪去矜貴,抽起了煙。


    周厭語掩去眸子裏的憂慮,手搭到他背後的椅子上,語調盡量保持稀疏平常。


    “有人和我說在網吧遇見你,我本來不大相信。”


    椅子裏的男生修長身體驟然僵住,他透過屏幕,試圖盯住身後那人的臉。


    屏幕裏的畫麵總在變化,他看不清身後那人的臉。


    可那把嗓音,他熟悉得緊,前天晚上,這聲音才軟軟地叫了他兩聲哥哥。


    “你還抽煙?”周厭語接著說,“長本事了啊?”


    謝酌隨意搭椅子上的手僵了僵,眼角餘光不由自主瞥向桌子上的那包煙。


    太紮眼了。


    “沒喝酒,還不錯。”


    周厭語稍稍湊近嗅了嗅,隻能嗅到濃濃的煙味,說不上來是他身上的,還是網吧裏自帶的。


    “也沒打遊戲。”周厭語說,“大白天來這兒光看這種狗血電視劇?”


    謝酌沒說話。


    周厭語見他沒反應,在心裏歎了口氣,表麵上依然輕鬆的模樣。


    “在這兒坐了挺久麽?這種味道虧你能受得了。”


    “……受不了。”


    謝酌終於開口,嗓音經過煙草的暈染,揉進明顯的沙啞,也許是長時間沒有開口說話,他的喉結輕輕動了動,下一句話卻沒有立刻說出口。


    “受不了還能坐這麽久?”周厭語說。


    謝酌沉默片刻,不答反問:“你來找我?”


    “不然找誰?”


    “找我幹什麽?”


    “想找就找了。”周厭語頓了頓,補充,“本來一開始沒打算找你,路上聽見有人說你在網吧,就順路過來看看。”


    她說的輕鬆,誰知道剛聽見豐添說他在網吧時,她心裏驟然湧起的強烈失重感。


    謝酌不可能隨隨便便就去網吧那種地方,除非他的心情差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才會選擇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發泄情緒。


    謝酌短促地笑,不帶任何情緒的那種笑,他像是終於緩過了神,轉著椅子慢吞吞側身,稍稍仰起頭,下頜到頸項拉出一條繃直的弧度,優美而誘人。


    周厭語錯開目光一秒鍾,很快又轉回來。


    “擔心我?”


    謝酌笑得有些古怪,他周身那種乖戾陰沉的氣息還沒有褪幹淨,幾種氣息混雜到一塊兒,居然交織出一股子難以言喻的邪氣。


    周厭語下意識覺得這個謝酌比剛才那個更危險,腳步卻沒有後退。


    “擔心。”她承認得十分坦然,“不管怎麽說,咱們之間好歹還有條友誼的小船,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同伴沉下去。”


    “同伴?”謝酌咬著字音,慢條斯理重複。


    周厭語勉為其難說:“好吧,還是同桌……”


    話音剛落,她就被囚住手腕。


    謝酌一用力,生生將她拉了下來。


    周厭語猝不及防,一手攥住椅子扶手,一手不受控製按到他身前,靠近胸口的地方,溫熱的溫度穿透衣料,傳進她手心。


    指尖蜷縮。


    他的動作實在過於突然,她甚至沒來得及調整姿勢,險些歪進他懷裏,為了穩住身體,她下意識挪了下腳,卻正好順了他的意,被他那麽一扯,她膝蓋一彎,直接跪到了他的椅子裏。


    就跪在他雙/腿/之/間空出來的那一小片區域。


    她愕然抬頭,恰好撞進他漆黑的眸子裏,心口陡然一驚。


    謝酌的眼睛尋常來說都是棕黑色,像此時這般漆黑的程度,她幾乎沒見過。


    或許隻是她的錯覺,又或許隻是因為他的眼睛裏裝了太多東西,以至於她一眼望過去隻能看見令人喘不過氣來的黑色。


    第一時間注意到的是他的眼睛,不多久,她終於發現他的臉離自己究竟有多近,比以前的每一次都要近,近到她的鼻尖就快要碰到他的。


    呼吸不知不覺交纏到一塊兒,來自男生身上不濃不淡的煙草味,不斷刺激著兩個人敏/感的神經。


    心跳聲擂響耳鼓。


    她看見謝酌緩緩垂下眼皮,她感覺自己的嘴唇倏然湧起一股針刺般的疼燙。


    這隻是幻覺,因為謝酌在死死盯著她的唇看。


    電腦屏幕剛好放映著男女主角接吻的畫麵,女主角強烈掙紮,男主角強硬摁著女主角的後腦勺,深深地吻下去。


    bgm正是濃時,耳機裏傳出隱隱約約的鼓點聲。


    接下來,謝酌的動作就像是慢鏡頭,俊臉緩緩湊上前,長睫靜靜垂著,看不清他的眼神。


    呼吸越來越近,煙草味再次逼近,灼熱的氣息也越來越危險。


    39、巨輪來了(二更) ...


    “……謝酌!”


    就在情況快要不受控製時, 周厭語用力撇開臉, 重重喘了口氣。


    她能感覺到他的薄唇停在了咫尺之遙的地方, 隻要再一點點,他就能親吻到她。


    周厭語咬著後槽牙,心髒跳得骨頭都在泛著疼, 耳朵嗡嗡叫。


    下一秒, 她感覺到自己的臉頰, 靠近耳廓的地方, 終於還是貼上了陌生的溫熱柔軟。


    是他的嘴唇。


    他居然沒有停下來。


    周厭語整個僵硬在原地, 甚至都忘了呼吸。


    男生灼熱的呼吸悉數噴灑到她耳朵裏,燙得她的身體都不由自主顫抖起來。


    她想張口罵他,嘴唇動了幾次, 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渾身的骨頭都像是被人卸掉,身體軟得幾乎要撐不住。


    她細微地顫抖,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其他什麽原因, 呼吸聲很重,胸口狠狠起伏,落在他眼裏, 隻能加深他身體深處的欲/望。


    男生的手不知何時落到她腰間,隻一瞬,手腕用力,將剛拉開一點兒距離的女孩再次狠狠壓向自己懷裏。


    男女生之間的力氣差異這會兒徹底暴露,哪怕周厭語練過散打, 就單純的力量而言,她始終比不上同樣練過散打的謝酌。


    謝酌微微偏著頭,薄唇若有似無貼著她的側臉,在她耳邊輕聲細語。


    “周厭語,我是不是很壞?”


    語調裏的陰鬱和嘲弄全進了她耳朵,他把自己說得像個十惡不赦的大惡人。


    周厭語閉了閉眼,緩緩平複好之前被他攪得燥亂的呼吸,身前的衣服蹭到他身上,兩人親近得宛如一對熱戀中的情人。


    兩人離得極近,從後麵看起來,她就像是坐進了他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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