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想著,駱正陽往前走了幾步。他本來就身形修長,麵無表情,刮了胡子的下巴緊繃著,無端帶著一股壓迫感。


    季寒枝莫名其妙打了個寒顫。她一眼就看見了駱正陽,心慌意亂的:“你怎麽來了?”


    少年摸了摸下巴,臉已經沉了下去:“我怎麽不能來?這又沒規定誰能來,誰不能來。”


    何雪憐在暗處觀察了好久,看情況不對,扯著一起來了被當做炮灰用的羅昊蹦出來,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叫了一聲:“阿枝!你怎麽來這麽早呀!”


    季寒枝心裏明白了幾分,故意繃著臉:“你不是說隻有我們兩個嗎?”


    何雪憐連忙擺手:“對,就是隻有我們兩個。路上遇見羅昊了,誰知道他和駱正陽也來了呢。一切都是巧合,都是緣分嘛!”


    季寒枝笑了:“行,都聽你的。”


    駱正陽朝何雪憐使了個眼色,何雪憐悄默聲兒的點了點頭,挽住季寒枝的胳膊往裏走,一邊走,嘴上還一邊奉承:“阿枝你的裙子真好看。怎麽這麽好看呐,看的我都動心了。”


    季寒枝嗯了聲:“那你也去買一條呀,我給你發鏈接。”


    何雪憐搖頭:“我哪兒是對你的裙子動心呀?我是對你動心!”


    “貧嘴。”


    兩個人一邊笑一邊往裏走,駱正陽和羅昊在身後。駱正陽思付半響,拉著張臉,威脅羅昊:“一會兒把何雪憐拉走。”


    羅昊一臉懵:“拉哪兒?”


    駱正陽抄著兜:“隨便你。把她拉走就行。”


    看這位冷冰冰的樣子,借他十個膽子羅昊也不敢觸動他的逆鱗。遊樂場很大,基本上轉不了一整圈。到了鬼屋門口的時候,羅昊和何雪憐齊齊消失。


    季寒枝攏了攏碎發,她的頭上戴著從遊樂場飾品店買的小發箍,戴著個可愛小巧的碎花蝴蝶結。咬著奶茶吸管,季寒枝站定,看著鬼屋門口上方懸著的那個大骷髏頭陷入了沉思。


    “小憐,咱倆還是趕緊走吧。這太可怕了。”她趕忙開口。


    駱正陽側臉冷硬,抬著下巴瞧她。冷冷的看了會兒,他起了頑心,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硬往裏走。


    季寒枝還沒有反應過來,呆呆地看著他。直到馬上進門,季寒枝心裏警鈴大作,用出十足的力氣想要甩開他的手:“你幹什麽你放手!我不去!”


    駱正陽一向說一不二,大少爺脾氣上來了像是抽風。他就想看著她軟弱,看著她難堪,看著她示弱。季寒枝心裏明白不能惹他,一邊往後走,一邊放柔了語氣商量:“我真的……我不去!你別……駱正陽!”


    她的語氣一改平日溫溫柔柔的樣子,喊出他的名字來,脆巴巴的一聲響,喊的他心裏發緊。


    可是為時已晚,季寒枝被駱正陽扯了進去。


    鬼屋裏陰森寂靜,回蕩著幽幽的響聲。季寒枝害怕極了,身子微微打顫。她很迷信,也很怕鬼。前幾天剛剛從網上看見一則新聞,說是日本某一個鬼屋裏,因為以前是醫院,常常死人,怨氣太深,鬼屋裏真的有鬼,那鬼留著長長的頭發蓋住眉眼,在人上廁所的時候從身後懸著,一雙血紅色的眼睛直直的盯著衛生間裏麵的人看。


    這樣想著,季寒枝越抖越厲害,聲音細軟,已經帶了哭腔,她伸出手揪住駱正陽衣服袖口,商量著:“駱正陽!我真的不去,咱們出去行嗎?你說去哪兒玩我都跟著你。我不去鬼屋裏麵……”


    她低著頭不敢四處看,那副可憐巴巴的小模樣兒讓駱正陽莫名愉悅。他黑漆漆的眸子裏露出點可憐來,冷俊的臉上也露出幾絲猶豫,這麽膽子小是不是做的太過了?要不然出去?


    可是已經有工作人員來催他們了。帶著吊牌的工作人員臉上陰惻惻,仿佛是為了映出鬼屋裏麵詭異的氣氛。“你好,我們這裏和別的地方不一樣,這裏是入口,隻能進去,不能出去。出口您隻能自己去找。”


    駱正陽皺眉:“真的?”


    “當然。這是這裏的規定。請您快一點動作,不要影響了後麵的遊客。當然,也請您放心,我們這裏有專門的工作人員確保安全。”


    季寒枝哆哆嗦嗦的抬起頭,想要商量商量,卻猛然發現那工作人員臉上的表情陰森極了,嘴角不正常的上咧,被鬼屋的紅色燈光照的像極了來自地獄的惡鬼。


    她理解垂下頭,揪住駱正陽的袖口的手指越來越緊,小聲開口:“快點走吧,去找出口。”


    ☆、第 28 章


    好像有點過分。


    但是男生的心理又很奇怪。明明對小姑娘有好感, 卻打死也不說明白, 就那麽死鴨子嘴硬的擰巴著來。


    像是在鉛筆盒裏放毛毛蟲嚇唬人家,或者是在桌子裏麵放一條百分之七十相似的玩具蛇。就等著被惡作劇的小姑娘慌亂的用哭腔喊出來, 等著看人家眼淚汪汪的樣子。


    此時此刻,季寒枝像是已經被恐懼控製了。她麵色本來就白,此時此刻近乎白的透明, 並且死死地咬住唇畔,低著頭不敢抬頭看。琉璃一般的瞳孔裏充滿不安, 瑟瑟發抖著。駱正陽看出來了她的恐懼, 垂頭瞥了眼她緊緊的攥在自己袖口上的指尖, 已經淡淡發白了。


    駱正陽似乎被取悅了。沉聲說:“不能出去……”


    故意壓低聲音停頓了三秒,駱正陽虛虛攏住她的手。小而白,柔若無骨的發著顫。


    “別怕,跟著我。很快就能找到出口。”


    他的手掌寬大,掌心溫暖幹燥, 帶著一層薄繭, 完完全全的把季寒枝的手攏在手掌心裏。季寒枝稍微一怔, 剛想抽回手, 身後某個角落發出一陣淒婉的哀嚎聲:“還我命來……”


    季寒枝尖叫,眼角伸出淚花,那是被嚇出來的。她死死地瞪大眼睛,驚恐萬分向前邁了一步,和鬼屋裏扮演鬼魂的工作人員相比,季寒枝才更像是一隻冤死的女鬼。她抬起手抹了抹眼睛, 可憐巴巴的吸了吸鼻子,也不反抗了,小聲說:“走啊,快走啊……”


    她幾乎是掛在了駱正陽身上。


    駱正陽強壯有力的左半邊臂膀虛挽著懷裏小姑娘的細腰,他垂下眼睫看她。小小的一隻,深深地垂著頭,像個鵪鶉似的。她在發抖,微微的顫栗能夠透過衣衫傳到他的身上。


    想要保護。


    溫熱的觸感蔓延。


    更想要摧毀。


    駱正陽眸子裏愈發深沉了些,摸了摸下巴,看了周圍一眼。那鬼叼著長長的紅色塑料舌頭,在青紫色誇張的燈光下十分虛假,一看就是人扮的。


    有那麽嚇人嗎?


    見駱正陽不走,季寒枝心裏著急,他到底在幹什麽呢她胡亂的掐了一把旁邊男生的腰際,急得語氣都變了調子:“你怎麽不走啊!能不能快點走……我害怕……”


    她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才遇見這麽一位爺!


    背後一陣一陣的漂浮著陰森寒冷的氣息,那感覺十分不詳,像是真的會有來自煉獄的眼睛慢慢的注視她。季寒枝如芒在背,把頭埋的更深,手指尖用力掐他企圖發泄:“駱正陽!你快點……”


    季寒枝那個小身板子沒什麽力氣,掐他無異於蚍蜉撼樹。駱正陽一身糙皮,隻覺得腰間被她細細的手指捏的發癢。


    駱正陽心尖微動,慢慢的歎了口氣,抓住她,開始往前走。不過走路的速度,簡直比平常的速度慢了十倍。


    這個鬼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配上陰冷的音樂,幾乎每經過一間屋子就會換一個恐怖的主題。季寒枝平時膽子不小,從來沒有像是這樣狼狽過。她真的很迷信,是一個忠誠的佛教徒,她甚至相信人的生命是輪回的,有來生的存在。所有在世間犯下罪惡的教徒,就會被聖明的神佛打入十八層地獄,永遠永遠的變成厲鬼。厲鬼是幹什麽的就是用來索命的。他們在這個充滿陽氣的世界裏流浪,無處可去,所以寄身在鬼屋裏——因為人們知道,這種地方沒有鬼。可是世界是玄幻的,誰又能說明白……是不是真的沒有?


    這樣想著,季寒枝覺得背上冷颼颼的,布滿了冷汗。她開始後悔,為什麽穿了長裙出來,要是早知道會被扯進鬼屋裏來,她寧願在家裏做一天的奧數題!她慘白著臉色,一邊在心裏默念心經,一邊推搡駱正陽,嘴裏念念有詞:“你走快點好嗎……快點……”


    駱正陽漆黑的眼睛黑亮亮,充滿深情的盯著季寒枝毛茸茸的發頂。他忽然起了逗逗她的心思,慢慢悠悠的壓低聲音開口:“季寒枝……你抬起頭來,看看你背後是什麽?”


    駱正陽的聲音很低,此時此刻又懷著惡意變聲,帶著幾分詭異,季寒枝驚叫,打死也不抬頭:“不!我不看!什麽都沒有,什麽都沒有……駱正陽!你怎麽能這麽討厭!!”


    她的哭腔更厲害了,哆哆嗦嗦的:“求求你了,別嚇我,我害怕。”


    駱正陽嘴角惡意勾起,俊逸卻硬朗的側臉緩和了些,仗著身材高大,微微俯身把女生正對著虛籠進懷抱,對著她左邊耳朵後麵慢慢的開口:“你都求我了,我怎麽忍心嚇你呢?嗯?”


    他離自己很近。季寒枝心裏知道。男生身上清新的氣息傳過來,季寒枝卻顧不得這些,抗拒的擰著柳葉眉,手指尖緊緊的攥在手心裏。


    形式所迫。要是有機會,一定要報複他!可是季寒枝也知道,自己實在是太弱了,根本沒有實力和他對抗。她輕輕眨了眨眼睛,眸子像剪了水似的,沾濕了黑色的睫羽,擠出來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小幅度扯了扯他的袖子,用商量的語氣開口:“走吧。”


    看著懷裏女生濕漉漉的杏仁眼,駱正陽都心軟了。他故作矜持,皺眉點了點頭:“跟著我。”


    這都是什麽事啊!


    他們兩個在這裏邊挪的比蝸牛還慢,羅昊和何雪憐那邊兒也不怎麽痛快。


    其實羅昊最無辜了,他都穿好球鞋準備去打球了。結果路上看見了何雪憐。他們兩個人居然住同一個區。何雪憐正發愁怎麽跟季寒枝解釋駱正陽突然出現這個事情,看見吊兒郎當的羅昊,登時眼珠子一亮,扯著羅昊就往前走。


    羅昊一頭霧水:“不是,我說姐姐,您這是要去哪兒您扯著我幹嘛?”


    何雪憐使出“可憐兮兮”的計謀,眨巴著一雙大眼睛看著羅昊,聲音弱弱的:“羅昊……我,我有事想讓你幫幫我。要是成功了,我,我給你送一個月的早餐。”


    羅昊十分不信任的看著她:“姐姐,您好好說話,成不?”


    何雪憐氣急,翻了個白眼,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我說你這人。老娘好不容易溫柔一次,怎麽就不是好好說話了?成,把話說白了。我需要個群眾演員。到時候你就說和駱正陽約好了去遊樂場,順便碰見我了。”


    羅昊:“為啥?”


    何雪憐:“你不需要知道這麽多!開個價兒吧,多少。”


    羅昊依舊一臉懵逼,想了想,打球也沒什麽意思。琢磨了琢磨,那個一個月早餐還挺不錯的。他索性就點了點頭:“成。今兒個小爺我正好沒事,就送一個月早餐吧。”


    何雪憐點頭:“成交。”


    倆人一起坐公交到了遊樂場,隔著老遠就看見駱正陽和季寒枝在說話。倆人一個高一個矮,一個身材健碩一個體型纖細,一個硬一個軟,一個黑色風衣一個白色長裙,這遠遠的看過去呀,還真是般配。


    羅昊一臉八卦,捅了捅何雪憐的肩膀:“誒,怎麽回事這倆人幹啥呢?”


    何雪憐把羅昊拖進一旁的萬年青後麵悄悄潛伏,轉頭惡狠狠的盯著他:“人家倆怎麽了和你有關係嗎,台詞記住了嗎?”


    羅昊嘁了聲:“這還用說。就小爺這演技,奧斯卡給我頒獎我都不想領呢。”


    就這樣,何雪憐裝作不知情,讓駱正陽“橫插一腳”,把人家小姑娘騙走了。正好有羅昊這個群眾演員,季寒枝也不至於起疑心。他們兩個去鬼屋的時候,何雪憐為了她歐巴的全球限量版海報“叛變了,直到和羅昊坐過山車的時候,嘴巴裏還念念有詞:“同桌,阿枝,不要怪我。歐巴那張海報太難弄到手了,不要怪我……”


    季寒枝在鬼屋裏狠狠地打了個噴嚏。


    此時此刻,她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叛變”了,搓了搓肩膀,依舊抖的更個鵪鶉似的跟在駱正陽身後麵。駱正陽臉色又變臭了,打了個噴嚏別介是感冒了吧。他把自己的風衣脫下來,披在季寒枝肩頭。


    被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溫暖包圍,季寒枝抬起眼睛看他:“咦……你不冷嗎?”


    其實駱正陽一點都不冷,相反,因為她在身邊,全身上下都很燥熱,心裏偷偷的,急切的渴望做她的護身符。此時此刻,季寒枝唇畔微張,玻璃珠子一樣清澈的眼睛還帶了幾絲埋怨,那樣瞪著他,很生動。


    她最終沒有拒絕,披上了駱正陽的風衣。他的風衣應該在四位數以上,布料光滑,能夠完完整整的把季寒枝包裹起來。


    就在季寒枝低頭偷偷研究他的風衣的時候,駱正陽又犯了軸勁兒,停下腳步,不走了。


    因為他看著女生的唇畔被咬的微紅,在暖暖的燈光下泛著色澤,季寒枝有個壞毛病,一緊張就會咬嘴唇,她進鬼屋幾乎咬了一路,所以唇畔都微微腫脹了,季寒枝偏偏還不知情,一邊嘀咕著什麽,又開始用牙齒咬住下唇。


    駱正陽眼神變得深邃,他忽然覺得,他忍得太久了。


    從第一眼看見她,他就被吸引,像是上了癮的罌粟花,不受控製的沉浸其中。


    一直到後來進了一個班級,坐的那麽近。


    駱正陽覺得自己真是能忍。


    話都說過了,人家小姑娘根本不聽。


    那軟的不行,來硬的?


    作者有話要說:  完啦


    ☆、第 29 章


    周圍一切陰森寂靜, 不遠處有個蓋著白布的棺材, 森森然的燈光籠罩在二人身上。


    等季寒枝發覺不對勁兒的時候,已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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