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婧瑤端坐在榻上,神色肅穆,宛如一座凝固的雕像。


    對麵的離璟看著她,此時暖閣中寂靜無聲,唯餘他們二人,蘇婧瑤早已讓妙雲守在了外麵。


    她準備假死出宮的這件事,隻能讓離璟知曉。


    “皇後娘娘當真要出宮?”


    離璟聽到她說出要出宮的想法,隻覺得心髒猛地一縮,仿佛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一般。


    他原以為這輩子就這樣默默地在皇宮中守著她,便能算是一種圓滿。


    可是,她居然說她想要出宮!


    一股無法言說的喜悅在離璟心中蔓延。


    蘇婧瑤輕點了下頭,動作輕微卻堅定無比。


    “此事隻有你知我知。”


    她的聲音很低,目光中透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隻要是你想的,我就願意幫你。”


    離璟的眼神也無比堅定,無論是什麽原因讓她有這樣的想法,隻要是她想做的,他就一定會幫她。


    “假死最好的時機便是我生產那日,但是我在離宮前,必須為腹中孩子還有蘇家掃平障礙。”


    蘇婧瑤深吸一口氣,眉頭微微蹙起。


    她一直以來都是自私的,她隻想讓自己活得自在如意,家族也好,孩子也罷,都排在自己之後。


    蘇婧瑤絕不會被家族榮耀束縛一生,若是家族榮耀和她的目標一致,那她會全力以赴,反之,她也絕不會因此而束縛住自己的手腳。


    她最擔心的就是星星,但是君澤辰對皇子們向來一視同仁,而蘇婧瑤唯一能為星星爭取來的,就是君澤辰的承諾,她在假死之前一定要讓君澤辰護佑星星一生。


    “是後宮妃子?”


    “賢妃,葉氏嫡女葉雅琴,包括她的家族。”


    “我這胎太後和陛下都看守得十分嚴密,沒有妃子敢對我下手,再加上後宮中有另外兩個妃子懷孕,倒是給我這胎分了些旁人的視線。”


    如果蘇婧瑤不打算離宮,那這樣的局麵她自然是喜聞樂見。


    可現在因為無人敢暗害她,她想要栽贓都顯得有些棘手。


    “可是,這樣的局麵,想要將我難產一事栽贓到賢妃身上有些難辦,賢妃聰明冷靜,沒有十足把握的事情她是不會做的。”


    “唯一可以利用的便是,陛下已有除掉葉家的打算,若是能......”


    離璟聽她如此分析,也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半晌後,他緩緩開口道:“那我們就送上門一個讓她萬無一失能讓你難產的計謀。”


    蘇婧瑤聞言,微微抬起眼眸看向他。


    “你已有想法?”


    離璟點了點頭,神色篤定。


    “皇後娘娘放心,我會安排好一切。”


    蘇婧瑤挑了挑眉,離璟在皇宮中的人手或許比她這個剛剛坐上皇後之位的皇後還要多,她也就沒再多問。


    自那日和離璟聊過之後,又悠悠地過了幾日。


    蘇婧瑤安心養胎,對離璟的安排十分信任,她現在最重要的目標就是必須讓君澤辰相信她是真心喜歡他的,讓君澤辰對她的“死”不會起任何疑心。


    畢竟一個那麽渴望當皇後,那麽喜歡他的人,怎麽會假死出宮呢?


    -


    鍾粹宮。


    葉雅琴今日收到家族來信時,原本溫柔的麵容瞬間布滿陰霾,神色變得異常嚴肅。


    眼眸中透著深深的擔憂,眉頭緊蹙。


    爹爹竟然真的默許了葉家分支在其他城池訓練私兵,這讓她震驚不已,滿心的困惑如亂麻般糾纏。


    她實在不明白,葉家如今已然在朝中身居高位,享盡榮華富貴,到底還有什麽不知足的?


    不管是先帝還是剛剛即位的陛下,皆是賢明之主,治理國家井井有條,百姓安居樂業。


    葉家若此時造反,豈不是讓天下人所不恥?爹爹的底氣究竟從何而來,難道僅僅是因為掌握了君國的部分兵權嗎?


    葉雅琴思來想去,卻怎麽也想不明白,無奈之下,便隻能寫信詢問爹爹。


    可爹的回答竟然是,訓練士兵並非想要造反,而是為她以後誕下皇子做打算。


    爹的目標一直是讓她當上皇後,讓她以後的皇子成為君國的皇帝。


    雖然這也一直是葉雅琴夢寐以求的目標,但是訓練士兵這等機密之事若是讓陛下知曉,那可是抄家滅族的重罪!


    葉雅琴越想越心驚,緊緊握住手中的信紙,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


    她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當初淩悅的話,陛下會為了皇後除掉葉家。


    當初淩悅“死”的時候,葉雅琴知道這隻是陛下送淩悅出宮的幌子,所以還特意命人在宮外密切注意淩悅的動向。


    若是淩悅真的知道一些未來的事情,她自然要將這樣的人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說不定還能依靠淩悅的一些信息給皇後致命一擊。


    可不曾想,她派出去的人根本沒有攔截到淩悅,難道淩悅真的已經死了?


    還是說淩悅其實也被陛下騙了,陛下為了皇後竟然狠心弑妻?


    正在葉雅琴半眯著眼眸,靠在榻上,神情凝重地沉思之際。


    襄綾腳步匆匆,從殿外走了進來。


    “主子,老爺又來信了。”


    襄綾微微躬身,雙手呈上信件。


    葉雅琴緩緩睜眼,目光瞬間變得銳利,她伸手接過襄綾手中的信,打開信紙。


    視線開始在信紙上快速瀏覽起來,神色起初還算平靜,然而越往下看,她的眼神愈發震驚,瞳孔不自覺地放大,嘴唇也微微顫抖起來。


    爹竟然讓她殺了皇後!


    葉雅琴如今身為賢妃,假以時日,若能懷上皇嗣,到時候與皇後爭鬥一番,或許還不至於完全處於下風。


    可是現在,皇後懷著皇嗣,陛下和太後又對其這般看重,坤寧宮被守護得猶如金桶一般。


    皇後又哪裏是她能夠輕易殺得了的?


    可是葉雅琴仔細看著爹的來信,爹突然得到消息,陛下有對外擴張的打算,為此要拿走葉家的兵權,甚至已經和蘇家聯手。


    蘇家本是保守派的支柱,如今和陛下聯手,也不過是因為皇後,若不是陛下承諾蘇家什麽,蘇家不可能背叛保守派。


    隻要皇後身死,蘇家對陛下必定心生怨恨,絕不可能繼續全心全意地幫助陛下。


    皇後死了,蘇家不可能放棄所有跟隨蘇家的朝臣,否則不就和沒了兵權的葉家一樣,任陛下宰割?


    而爹之所以如此急切地她動手,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陛下已經察覺到葉家訓練士兵的蛛絲馬跡,蘇家手上更是掌握了葉家的部分證據,隻待合適的時機呈給陛下。


    現在葉家必須打破蘇家和陛下的聯係,一旦陛下失去蘇家的支持,陛下想要動葉家就會困難重重,除非陛下不在意朝堂因此震動。


    若是雙方魚死網破,葉家在其他城池的勢力鼓動百姓造反,蘇家及保守派的臣子在朝堂上攪動風雲,陛下定會陷入內憂外患的境地。


    所以,當下唯一能夠化解葉家困局的辦法,就是殺了皇後,再將此事栽贓給陛下。


    葉雅琴原本支撐起來的身體,一下子沒了力氣,摔在榻上。


    她隻是一個弱質女子,爹和娘親從小教導她的也隻是要成為皇後,為家族帶來無上榮耀。


    可這些錯綜複雜、涉及到朝堂的權謀爭鬥和彎彎繞繞,讓她的內心慌亂不堪,完全不知所措,不知該如何判斷和抉擇。


    在她個人的角度來看,若是貿然殺了皇後,一旦被陛下察覺,定然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那後果,她簡直不敢想象。


    但是站在葉家的立場,皇後是陛下和蘇家緊密聯係的橋梁。


    一旦皇後香消玉殞,蘇尚書令又如何還會信任陛下,隻會認定以前陛下對蘇家的種種承諾都不過是一場空談。


    到那時,陛下光是處理蘇家的怒火都自顧不暇,葉家便能趁此間隙有足夠的時間去處理那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她是葉家的女兒,家族的榮辱興衰與她緊密相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她絕不能眼睜睜看著葉家覆滅。


    所以,皇後,她不得不除。


    葉雅琴咬了咬牙,眼神中透著狠色。


    可是,她要如何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皇後呢?


    葉雅琴再次陷入沉思。


    也許,還得從皇後生產那日尋找可乘之機。


    想到此處,葉雅琴的眼中陡然迸發出一縷淩厲之色。


    “所有人都退下,襄綾你留下。”她的聲音冷冽。


    等殿中其他打雜的宮人都唯唯諾諾地退下後,葉雅琴給襄綾使了一個眼色,襄綾心領神會,快步走到殿門前,將殿門緊緊關上。


    “主子,老爺可是有何吩咐?”襄綾靠近葉雅琴,低聲問道。


    “爹讓本宮殺了皇後。”


    葉雅琴的聲音極其細微,仿佛一縷輕煙,幾乎隻有挨得她極近的襄綾才能勉強聽見。


    襄綾聞言,瞬間瞳孔放大,整個人呆立當場,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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